四、星
“班長,你真是個好人,你可以不用對我這么好的,我沒什么好報答你的?!?/br> “我不需要你報答我什么。你要實在想報答,唔,好好的…活著就行?!?/br> “…” “班長,你是個大好人,我送你個東西吧?!?/br> “什么?” 何濟送了梁博宇一片碧藍的海。 他說海是自己的幸運神,從今天開始,他將自己的幸運全送給梁博宇,希望他自此再也沒有煩心事。 夢中驚醒,梁博宇揉揉眼睛,還沒從海的后勁里緩回來,他聽到好多人在講話,在客棧外圍走來走去。 吵得根本睡不著,鬼使神差的,梁博宇下樓。 客棧門是開的,老年人作息的老板估計也是被吵醒的,頭發(fā)懊糟的,正蹲在臺階上吞云吐霧:“來根?” 梁博宇擺擺手,目光透過柵欄往喧鬧的人堆里望:“怎么了?” “老鐘家父子倆互毆,島上經(jīng)典的保留節(jié)目?!贝蛄藗€呵欠,老板目光凝聚,大叫一聲,嘿地用蒲扇打死一只正在吸他血的蚊子,他嫌棄的扇蚊子,“三天兩頭的…打又打不死…還擾民?!?/br> “你要去看看嗎?”老板歪臉笑道,“鬧騰的很,過兩天準還要開戰(zhàn)。” 梁博宇不愛湊熱鬧,他搖搖頭,本打算直接回樓上,一轉(zhuǎn)身,余光瞥見道身影。 他愣住,腳尖想也沒想的換了個方向,何濟就站在人堆的最外圍。 “這邊的事兒也吵到你那里了?”梁博宇找了個站位,替他擋風。 何濟擋著額頭,身子轉(zhuǎn)了些角度,他眼眶上的烏青沒逃過梁博宇的眼睛,梁博宇一下就跳起來了,眉頭緊緊皺著,他強制的掰何濟的手,想要何濟正視他,何濟倔強的抵抗著。 僵持著,誰也不愿意退讓。 梁博宇率先投降,他捏拳,一身憤怒的火無處發(fā)泄,四下洶洶沖撞著他理智的壁壘。 為什么會這樣,梁博宇牙關(guān)咯咯的響,懊惱的壓住激動喘息的胸腔:“…誰打的你?” “沒誰,自己摔的?!?/br> 何濟嗓音沙沙的,倦意是蓋在他身上厚重的沙,溺在沼澤一般的巖島,他越陷越深,越陷越深,即將就要喘不上氣了。 “摔的?”梁博宇苦笑,“是…叔叔嗎?” 說出這個幾乎肯定的懷疑,一剎那的窒息仿若荊棘扎進了皮rou,勒得皮開rou綻、血涌不止,梁博宇抬手,便是安撫,也不敢輕易觸碰何濟。 “沒事,不是他。” 何濟勉強的笑笑,他碰了碰梁博宇:“明天,明天天亮,你坐最早的班次回去吧?!?/br> “我不會走的?!绷翰┯畹拖履X袋,看著鞋前卑微的小石子,“你不要趕我走,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跟你一塊承擔,我不會走,你別想拋下我?!?/br> 何濟臉上笑意黯淡,他嘆氣:“你為什么就不能聽我一次呢。” 梁博宇啞然。 “我的天,鐘寧居然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tài)!” “笑死,跟男同學告白,怎么想的出來,真給老鐘家丟臉?!?/br> “這就是基因突變,好好一個先鋒家庭生出這么個不檢點的變態(tài)…” 沒辦法捂住何濟的耳朵,沒辦法捂住每一張咄咄逼人的嘴,憤怒一下騰起燎原,梁博宇大聲喝道:“誰說喜歡同性就是變態(tài)?” “你干什么這么生氣?”那人莫名其妙,“我罵別人又沒罵你,你這么激動?!彼馕渡铋L的嗷了聲,“難不成你也是變態(tài)?。?!” “你說誰是變態(tài)?”梁博宇緊咬牙關(guān),上前一步,何濟趕忙抱住他,“別說了!” “我——” “別說了……”何濟埋首在梁博宇后背,“梁博宇,別說了,別吵架,別生氣,求求你了…” 何濟哭了。 嘴里的苦溢散開來,梁博宇“嗯”了聲,一下便泄去了全身力氣,垂落的,灰敗而扭曲的,天空很干凈,滿目的星星,海浪一聲接一聲,蜂擁而上的裹挾蠶食人世間的悲哀與落寞。 無力感是滲透海綿的水液,剎那襲卷梁博宇四肢百骸,他起頭,看向天上最亮最遠的那顆星星,感受自己心臟一下一下苦到極致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