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蓼是吃了分手飯的，和盛宸宇。

    鑒于先前的吵架經(jīng)驗，盛啟澤必會借侄子使一出苦rou計。但季天蓼畢生不想再見一個盛字，分手是一次性、永久性的事，絕不能給機(jī)會藕斷絲連。

    盛宸宇和留守兒童沒兩樣，在上海的“親戚”只有季天蓼，兩個人相依為命五年多了，所以這則噩耗對他來說無異于父母離婚。但他只是無言吃飯，都沒砸吧嘴。

    把人送回到家門口，季天蓼說那我走了啊，盛宸宇說嗯你走唄。

    車開出一小段了，后視鏡里看見這小孩孑然站在路邊，旁邊佇著季天蓼送他的臨別禮物，1：1的超級英雄手辦，只有它陪著他。

    開車的助理跟他好幾年了，見狀都不忍心：“哥…你看這…”

    季天蓼讓他別管，但到等紅燈的時候，鼻子酸得止不住。下車跑回去追，果然盛宸宇還在那呆著，看到他一下子哇的大哭出來。季天蓼給他抹鼻涕，說小蚌殼精儂哭啥哭，盛宸宇噎著罵說你是大洋蔥頭②。

    然后他連加了一個禮拜班，拒接一切私人電話。

    白天有意地當(dāng)著人做出神氣，天黑了，卻呆得像一株沒有馨香的植物，落地窗前看黃浦江邊的萬國建筑群，一站最少半個小時，好像可以這樣極目北起外白渡橋，南抵金陵東路。

    他感覺五臟六腑都在悲哀地獨立運行——肺小泡在呼吸，胃腸蠕動，肝在儲糖，心臟泵血功能尚健全，但心的里面永遠(yuǎn)空了。

    夜深忽夢那天周白鷺的話，其實他驚得現(xiàn)在都平靜不下來，但是悲想有什么益處嗎？吃了褪黑素，以及一些精神藥物。僅有一次緊按兩鬢，淚流滿面，次日以后沒再掉過一滴淚。干澀的眼睛里，一切為什么也顯得模模糊糊？慢慢覺出愛情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他不想再挨欺了。

    Q4指標(biāo)完成，季天蓼請客慶功宴。洗手間里撞到了微醺的汪琪，問他之后去不去喝一杯。季天蓼婉言謝絕，對方卻說要聊一聊明年H1的規(guī)劃。

    談完公務(wù)之后，兩個人壓著巨鹿路幽靜的小馬路，兩邊保留許多法式建筑，梧桐葉下的小洋樓靜謐，還有海派風(fēng)格的新式里弄。汪琪清雅的風(fēng)度，和此地也甚相配。

    汪琪笑著說：“我記得你很喜歡這條路?！?/br>
    的確，季天蓼無疑很十分中意這樣的情調(diào)，他在這座城土生土長，從小沒有那么多摩天大廈，總覺得這條路最有股動人的家鄉(xiāng)氣息。步速都放慢了些許，說：“還好吧。”

    汪琪在聊他們大學(xué)的舊事，他講得繪聲繪色，季天蓼顯然深受感染。

    繼而，汪琪很自然地說：“嗯，我記得那次畢業(yè)聚會，你光喝果汁，也不讓人送你回家。我就見你慢悠悠在這條路上逛，也沒敢上來和你說話，怕你當(dāng)時有心事?！?/br>
    “是嗎?！奔咎燹ぜ泳o了步伐說，“我不記得了，Wilson.　”

    汪琪跟上去，側(cè)頭看他說：“小蓼，現(xiàn)在不是工作場合，與其是你的直線上司W(wǎng)ilson之外，我希望最起碼在這條小路上，你還能想起來我是你的汪學(xué)長?！?/br>
    “嗯?！?/br>
    汪琪繼續(xù)笑說：“我還想起來你開學(xué)報道那天，我在新生登記處，就看見遠(yuǎn)遠(yuǎn)來一個男孩子，皮膚特別白，嘴唇特別紅?！?/br>
    季天蓼聽笑了：“那不是跟鬼一樣？”

    “不是，那種白不是涂化妝品的漂白，很天然，很好看。當(dāng)時他們都說你肯定涂口紅了，挺鬧劇的?！?/br>
    季天蓼真是不想回憶，那天他為了證明自我，瘋狂用餐巾紙抹嘴。

    汪琪觀察著他的微表情，像是在看一件已經(jīng)贈予給自己，卻尚未被打開欣賞的禮物。過了一會，才說：“后來我知道，那張紙被啟澤拿走了。我后了他一步?！?/br>
    同時停了下來。

    頭頂一朵云，蒙蒙似霧，漸漸吞沒了初上的繁星。密實的樹葉間飄來曖昧的風(fēng)，不眠的夜鶯唱了一會，季天蓼說：“Wilson，誠實點說，我現(xiàn)在很難進(jìn)入一段新感情，沒辦法信任人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談戀愛。換誰都一樣?！?/br>
    汪琪一點不意外，垂下眼皮，柔聲說道：“嗯，我知道你現(xiàn)在想一心忙事業(yè)，但對我來說，這是你魅力的源頭，你和任何omega都不一樣。對了，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我已經(jīng)和global遞了辭呈，我的位置現(xiàn)在出缺，我向他們推薦的didate——是你?！?/br>
    季天蓼詫異抬頭。一大杯摻了威士忌的濃啤酒可以引發(fā)無數(shù)幻夢，他現(xiàn)在腦子也有些暈乎。

    正對上對方扶住他的肩膀，真誠的語氣說：“不要有心理負(fù)擔(dān)，小蓼，這是對你能力的認(rèn)可。即便你現(xiàn)在痛快拒絕我，我也會說你是我見過最棒的工作伙伴，你比任何alpha都優(yōu)秀。至于感情方面，我會一直等你。信任一個人是天長地久的事情，你會看到我的真心?！?/br>
    ……

    不遠(yuǎn)處，馬路的另一邊。

    貝繆爾坐在車?yán)?，對著燈光欣賞無名指上的鴿子蛋，絨毛般輕柔地摸了它幾遍，笑著說：“周白鷺…沒見過世面的小明星真是完蛋，我只是秀了幾顆碎鉆，他就顛巴著狗急跳墻了，恨不得盛啟澤明天就娶他，什么損招也敢使，豬腦子吧。哎，段位太次了，一點不懂男人呀。”

    “怎么樣，F(xiàn)enrir，這波激將法給幾分？算了，念在你剛下飛機(jī)時差還沒倒過來，先賒著啦?！必惪姞柵ゎ^看封聿，松松地嘆了嘆說，“還有你差不多得了，別太下狠手，真給渣男弄死了，Mr.小心眼，小季會怕你的啦?！?/br>
    而封聿下了車，走向那燈下相視的二人。

    蚌殼精：愛哭鬼，有事無事，一碰就哭的小姑娘

    ②洋蔥頭：上當(dāng)受騙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