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守護
四十八、 墓地的上空烏云漸漸散去,雨也停了下來,山風(fēng)吹來,淋濕了外套的虞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虞獍也察覺到氣溫有點低,就打算盡快結(jié)束祭拜父母的事宜,兄弟二人各自從內(nèi)兜取出兩枚黃銅色的空彈殼,彈殼的樣式很常見,唯一特別的是在彈殼的底部壓刻著的數(shù)字是他們兩個人的出生年份,而字母是兩人名字的全拼字母,這是他們的父母留給他們唯一的紀(jì)念,所以每逢父母的祭日,兩人都會帶來過一起祭拜。 虞梟和虞獍同時把彈殼放在父母的墓前,濕漉漉的碑面貼著早就故去的那對夫妻照片,虞梟微微垂目低語:“爸,我和弟弟都很好,你不用太掛心。媽,有爸陪著你,我們也不擔(dān)心在那邊你會胡作非為了?!闭f著,虞梟苦笑出來,“似乎更該擔(dān)心那邊的人會不會被你欺負(fù)。”說完又拍了拍虞獍,示意他說點什么,虞獍思考了一下,說:“媽,你不用擔(dān)心哥,我現(xiàn)在很強,我會保護好他。爸,杜叔叔說我已經(jīng)超越你當(dāng)年的巔峰狀態(tài),你應(yīng)該不是我的對手了?!?/br> 這話一出,虞梟被逗樂了,他是沒指望虞獍能說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話,但這話也太挑釁了:“你這么說,會不會顯得我太弱雞了?” 虞獍轉(zhuǎn)頭與虞梟對視:“哥,你連路童都打不過……”虞梟忙制止他,轉(zhuǎn)頭對墓碑說:“爸媽,別聽他瞎說,跟路童還是能贏幾次。” 虞獍難得一見地皺眉不認(rèn)可虞梟的話:“哥,你也該把射擊訓(xùn)練撿起來了,我會讓路童盯著你的?!?/br> 虞梟不想在父母面前跟虞獍斗嘴,因為父母健在的時候,他們的母親就特別喜歡看他輸人不輸陣的模樣,然后哈哈大笑講給他父親聽,父親就不得不過來勸開弟弟,單獨安慰他。想起曾經(jīng)的虞梟無奈地答應(yīng)下來,畢竟現(xiàn)在既沒有人會哈哈大笑,也沒有人會再安慰他了。 兄弟二人拜祭完父母,兩人一起向山下走,虞梟隨口問起:“劉延蔚的口供交給警方了嗎?” 虞獍早就安排妥當(dāng)了,點頭說:“已經(jīng)讓人送過去了。這段時間我不在新城,你要讓江路童寸步不離?!?/br> 虞梟也猜到那些人大概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吧,之前與徐冠雅的對話還歷歷在目,他忍不住問虞獍:“你有查到什么線索嗎?” 虞獍選擇性地告訴了虞梟:“劉延蔚留下的暗網(wǎng)鏈接已經(jīng)失效了,不過我最近得知K國也有相關(guān)的案件?!?/br> “K國?!”虞梟大為震驚,“他們還有國外的勢力?” 虞獍嚴(yán)謹(jǐn)?shù)卣f:“現(xiàn)在還無法斷定,我會讓人去查的?!庇輻n不知怎么地忽然想到了周磬在K國遇上的槍擊事件,他猶豫了片刻問虞獍:“是與發(fā)生在莫倫兒子酒店外的槍擊有關(guān)嗎?” 虞獍倒不吃驚他哥為什么會知道K國的事,微微點頭:“據(jù)說被槍殺的是那個潛逃犯的兒子,在場的人有封家周家還有莫倫家。” 聽完虞獍的話,虞梟心底沒有畏懼反而生出一股勇氣,他不信這些隱藏的恐怖分子真的能為所欲為!虞梟打定主意:“我會好好練槍的,幫我安排訓(xùn)練吧?!?/br> 虞獍對虞梟主動提出訓(xùn)練要求感到開心,立馬就給祁建杰安排了。虞梟聽著虞獍與他人聯(lián)絡(luò)時,情緒表現(xiàn)得冷漠,還是希望虞獍能真正的融入生活,開口勸誡:“你要不要試著去接納其他人?” 虞獍莫名地看了一眼自己哥哥,他一直在跟其他人打交道。虞梟也看懂了他的眼神,明示:“我是說,你也可以談個戀愛什么的?!边€沒等到虞獍的回答,虞梟的手機響了,虞獍為了讓虞梟放心才說的:“我會的?!?/br> 虞梟欣慰地笑了笑,接通電話:“喂?我是。” 那邊新來的初級律師謝浩初忙解釋委托人的監(jiān)護人來DX律所想見一見虞梟,虞梟只得回:“哦,那麻煩你幫我接待一下,我馬上回去?!睊炝穗娫?,轉(zhuǎn)頭對虞獍解釋:“我約了十一點去看守所見被告,你呢?” 虞獍目光落在虞梟臉上:“我也要回一趟SAB。” 虞梟拍了拍虞獍:“那好,等你回來再聯(lián)系?!庇葩包c頭,目送虞梟上了車,沖自己揮手告別,然后車子漸漸遠(yuǎn)去,虞獍站在原地,回想剛才虞梟的話——哥,謝謝你一直沒有放棄我…… 虞梟開車趕到專門看押未成年人的看守所,停好車,正準(zhǔn)備打電話問問跟他的初級律師到哪兒了,就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孩抱著一摞子到他鼻尖高度的材料跑過來,虞梟對這個很熟悉,自己當(dāng)年也是這么過來的,謝浩初過來停在了虞梟面前:“虞律師,你要的案卷我全部拿過來了?!?/br> 虞梟接過他手中一大部分資料:“給我吧,你怎么過來的?” 謝浩初不明所以隨口說:“坐地鐵。” 虞梟帶著他邊快走邊提醒:“下次記得打車,律所的福利?!?/br> 謝浩初跟在虞梟身后感激:“謝謝虞律師。”兩人到了看守所門禁,虞梟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向門衛(wèi)說:“這是我的證件,我要見一下我的委托人徐翔然?!遍T衛(wèi)看過虞梟的證件,又瞅了瞅他身后的謝浩初,虞梟忙出聲:“哦,他是我的律師助理?!?/br> 謝浩初充滿著工作的熱情:“我叫謝浩初。” 兩人隨著警務(wù)人員進入了看守所,見到暫時被扣押在這里的徐翔然,按照資料上來說徐翔然今年也有十六歲了,可謝浩初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羸弱的男孩,都懷疑他有沒有十四歲,但礙于虞梟在場,他沒有亂發(fā)表言論。 警務(wù)人員把他們安排好后,就退到了門邊等待。虞梟也察覺到徐翔然的狀態(tài)不妥,盡量讓自己平和:“徐翔然,我叫虞梟,是你父母替你請的律師,開庭的時間安排在明天下午,我需要先向你求證幾個問題?!?/br> 徐翔然垂著頭,不與虞梟目光接觸,不太合身的衣服,衣袖幾乎蓋住了手,但他似乎因為緊張而不斷地扣著手,輕輕發(fā)出一個“嗯。”字,不細(xì)聽,根本不會意識到他說過話。 虞梟有點無奈,碰上這樣的委托人,他只能盡力而為:“捅傷鄭立業(yè)的那把匕首是你的嗎?” 徐翔然沉默了一陣子,才輕聲:“是。” 虞梟心存僥幸,起碼有反饋,繼續(xù):“什么原因讓你拿起匕首捅他?”見徐翔然不說話,虞梟只得再出言,“你如果不告訴我實情的話,現(xiàn)在的證據(jù)對你很不利。” 徐翔然的頭埋得更低了,磕磕巴巴,幾乎耳語:“因為他說我心理變態(tài)……” 虞梟還是努力聽清了這句話,心中有數(shù),立馬向徐翔然確認(rèn):“是他說完這句話,你才拿匕首捅傷他的嗎?” 徐翔然不懂虞梟為什么這么問,緩緩地抬起頭,恍惚:“不是……他說過很多次……” 虞梟克制住自己皺眉地沖動,只好再次輕聲確認(rèn):“那這次他說了嗎?” 徐翔然迷茫地看著虞梟,然后搖搖頭:“我記不清了……” 虞梟好容易找到了個方向,不放棄:“那他之前說這話的時候,有其他人在場嗎?” 徐翔然點了一下頭:“有……有很多人……” 虞梟引導(dǎo)他:“你還記得有誰嗎?” 徐翔然沉默了片刻,說出一個名字:“馬健安?!?/br> 虞梟看了一眼謝浩初,因為這個名字并不陌生,在案卷里,他是這次案件的目擊者,虞梟乘勝追擊:“你為什么會去案發(fā)地,我的意思是,那里太偏僻了,又是上課的時間。” 徐翔然忽然停止了扣手的姿勢,左手伸入到右手的手腕處,寬大的衣袖滑向手肘,虞梟察覺到徐翔然左手捂住的位置似乎有異,然后才聽到徐翔然木然:“我想一個人在那兒呆著?!?/br> 虞梟不便于看得太明顯,刻意轉(zhuǎn)移了目光,試探:“鄭立業(yè)怎么會去那兒?” 徐翔然茫然:“我不知道……”說著,他似乎又很愧疚地低下了頭,“虞律師,我是個罪人……” 虞梟借機安慰拍了拍他的手背,徐翔然緊張地縮回了左手,虞梟也看清留在右手手臂上的傷痕,那是不止一次殘留下的舊傷,這個位置應(yīng)該是自殘。 虞梟強壓著心中的震動,鼓勵徐翔然:“相信我,不用太擔(dān)心,上庭之后,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控方律師如果找麻煩,我會打斷他的。我們明天見?!?/br> 虞梟和謝浩初走出看守所后,謝浩初忍不住問:“虞律師,你說他手腕上的傷會不會是那些人造成的?” 虞梟看著謝浩初一臉打抱不平的樣子,搖了搖頭:“那是用利刃割傷留下的,從方向和角度來看,更像是他自己做的?!?/br> 聽到虞梟的結(jié)論,謝浩初更難接受,一個有自毀傾向的人怎么會忽然暴起刺傷別人,一定有原因,謝浩初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虞梟贊同謝浩初的說法:“你見過他的父母,感覺是什么樣的人?” 謝浩初上午剛接待完,印象很深刻,徐父是個很嚴(yán)肅的男人,說話總是不容置疑,不讓人反駁,徐母幾次想開口都被他用目光制止了,謝浩初本想單獨跟徐母聊聊情況,卻被徐父粗魯?shù)刈柚沽恕覀円姷氖怯萋蓭?,你只需要轉(zhuǎn)達就行了。這話氣得謝浩初差點想要發(fā)作,幸虧江路童察覺到了,立馬幫他解了圍。 謝浩初不想在背后詆毀當(dāng)事人,只是簡單地說了徐父徐母的情況,和他簡單了解到的情況,然后又擔(dān)憂地問:“虞律師,咱們這一趟什么也沒問出來啊,好不容易提供了一個人證,還是對方的證人。” 虞梟笑著安撫謝浩初:“他提到的馬健安,這人又正好是人證,我們可以對他施壓,也許能問出點什么?!鳖I(lǐng)著謝浩初上了車,“我們再去見一下徐翔然的父母?!?/br> 虞梟返回DX律所后,徐翔然的父母果然還沒離開,虞梟上前自我介紹了,徐父站起身用力地握了握虞梟的手:“你好,我是他父親,這位是賤內(nèi)?!?/br> 虞梟坐下后,語速飛快地提及剛?cè)ミ^看守所見過徐翔然,提及案件證據(jù)對他不利,然后話鋒一轉(zhuǎn):“我們開門見山吧,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們。你們知道徐翔然在學(xué)校被人言語上霸凌嗎?還有,我發(fā)現(xiàn)他的右手腕上有舊傷,你們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徐父被這一連串的質(zhì)問問得怒火中燒:“你什么意思?!你是覺得我們做父母不稱職?!” 虞梟坦然以對:“那徐先生是知道了?原因是什么?” 徐父緊緊抿著嘴,不肯開口,面部的肌rou也因此緊繃起來, 虞梟毫不示弱得提醒:“徐先生,我是在幫你的兒子,你們有帶他做過心理鑒定嗎?” 徐父聽到心理鑒定仿佛被針扎了一下,噌地站起來,怒氣沖沖:“你是說我兒子捅傷同學(xué)是因為心理有問題?!” 徐母擔(dān)心徐父沖動,連忙攔?。骸坝萋蓭?,你有把握替翔然減刑嗎?” 虞梟無奈地?fù)u頭:“徐太太,我看過證據(jù)鏈,捅傷人的匕首是你兒子新買的,剛才你兒子親口告訴我,他是獨自去的案發(fā)地,如果鄭立業(yè)沒有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你猜你兒子打算干什么?” 知子莫若母,徐母瞬間聽懂了虞梟的話,身體微微發(fā)抖:“虞律師,我們……該怎么辦?” 虞梟也不忍看著這個可憐的女人這般無助:“徐太太,如果我們能證明你兒子是因為被受害者霸凌而防衛(wèi)過當(dāng)?shù)脑挕?/br> 徐母聽到這話,仿佛看到了希望,不由把目光轉(zhuǎn)移到徐父身上,徐父也不得不耐下心來說:“虞律師,你需要我們怎么做?” 虞梟想了想,直接說:“如果要借霸凌為由,必然會揭開徐翔然被霸凌的原因,你們不如直接告訴我,我來想對策?!?/br> 徐母不再隱瞞:“徐翔然被診斷患有抑郁癥……還有易性癖……” 聽到后半句話,虞梟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難怪徐父諱莫如深,原來是怕徐翔然的易性癖被曝光,只可惜是一廂情愿,抬手指了指旁邊的謝浩初:“把診斷結(jié)果交給他……” 徐父有所顧忌,堅決反對:“不行!我不能讓人知道我兒子心理不正常!” 謝浩初忍不住嘲諷:“你是把你的面子看得比你兒子還重要呢!” 虞梟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謝浩初,提醒他收斂,然后對徐父嚴(yán)肅地說:“徐先生,你以為的秘密在他的學(xué)校內(nèi)恐怕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如果你是擔(dān)心庭上,我可以去申請不公開審理,”不等徐父再開口,便催促徐母,“徐太太,我們要抓緊時間把資料遞交給法官。” 徐母看到兒子有希望了,忙不迭答應(yīng):“好,好的!” 虞梟又出門找到江路童:“路童,你再去一趟學(xué)校,可能會找出其他人證?!?/br> 謝浩初不想跟那對夫妻呆在一個屋里,也起身跟了出來聽到此話,擔(dān)憂:“案發(fā)地那么偏僻,又沒有監(jiān)控,警方都沒查到……” 虞梟教給謝浩初:“未必。案卷里記錄著有人在報警前就撥打了急救電話,但這人不是徐翔然也不是馬健安?!?/br> 江路童瞬間領(lǐng)會了虞梟的意思,皺眉:“可這人到現(xiàn)在都沒露面,只怕是不想?yún)⑴c此事?!?/br> 虞梟不肯放棄:“先從急救電話查起,我們的時間不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