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霽以為的魔域，陰森、黑暗、四處盤桓著妖魔鬼怪；而實(shí)際上的魔域，卻荒涼無比，舉目所及皆是焦土，連妖怪的影子也見不著。

    “這……是無憂谷？”蕭霽訝異地望著光禿禿的山丘，唯一的色彩是累累白骨，“你沒傳錯(cuò)地方吧?！?/br>
    齊明冷冷道：“沒錯(cuò)。多年前無憂谷也曾鳥語花香，大戰(zhàn)之后，幾乎被夷為平地?！鳖^也不回地向遠(yuǎn)方走去。

    這場(chǎng)戰(zhàn)爭(zhēng)，看來誰都沒有受益。

    蕭霽看了看懷中安睡的師尊，提步跟上，三人行了一會(huì)，只見不遠(yuǎn)處有一水洼，旁邊生著些許紫色的小草。

    齊明踱過去，將紫草摘下來，遞給他：“給，忘憂草?！焙鋈谎g光亮晃動(dòng)，他伸手取出一道令牌來，是明淵宮的人在傳喚他。

    “有事？”

    齊明無奈笑道：“神劍大會(huì)的事。師尊負(fù)傷，安排諸事與我，忙得很，我得先回去了?！闭f罷望了眼沈落衡，眼神復(fù)雜。想起什么似的，道：“對(duì)了，回去的法子，路上已教過你，你記得吧？”

    蕭霽點(diǎn)點(diǎn)頭，齊明從懷里掏出一只龍符，遞給他：“若那條路走不通，你便去絕情淵，將神力注入這枚龍符，蹊徑自現(xiàn)?！?/br>
    蕭霽認(rèn)真點(diǎn)頭，謹(jǐn)慎收起那枚龍符，卻聽齊明深深嘆道：“師尊……你，要保重。”

    那語氣，像是訣別似的。

    魔域不像神界處于同一空間，而是一個(gè)巨大的領(lǐng)域，領(lǐng)域中劃有許多小的空間，例如無憂谷，例如絕情淵，這些空間僅憑魔族通道連接，沒有其他的進(jìn)出口，因此異族哪怕是強(qiáng)大如神族，都難以找到魔域的入口。

    齊明帶他們采了些藥草，將他們安置在一處廢墟之下，便匆匆離開了。

    驚雪原本就專修醫(yī)術(shù)，那些藥草經(jīng)過驚雪之手，紛紛變作一顆顆神丹，經(jīng)蕭霽之手喂進(jìn)師尊的口中。無憂谷沒有黑夜白天，也沒有時(shí)間概念，只有無盡的荒原和焦土，默然凝視著千年歲月。

    在這里，蕭霽感覺一切好像都靜止了一般，唯有師尊日漸好轉(zhuǎn)的身體，提醒他時(shí)光流逝。

    蕭霽拿過丹藥，坐下來。師尊就睡在身前的草席上，天空霧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見。四周光線黯淡，仿佛一直都處在陰天的傍晚時(shí)刻，nongnong的灰霧壓在他心上，有些喘不過氣。

    蕭霽忽然懷念起在泠閣無憂的日子來，雖然每天都要練功掃地，但安安穩(wěn)穩(wěn)地陪在師尊身邊，便已是最幸福最幸福的了。

    他正幽幽嘆了口氣，忽聽有人輕聲喚：“霽兒……”

    手中丹藥陡然落地，蕭霽愕然望向沈落衡，后者雙眼緊閉，眉頭緊鎖，嘴中喃喃念著什么：“快逃……”

    “師尊！”蕭霽驚喜地喚了出聲，他等了這么多天，沈落衡終于有了知覺，怎能不喜不樂？

    但沈落衡似乎在做一場(chǎng)噩夢(mèng)，一層薄薄的冷汗從他額頭滲出來，一只手胡亂抓著，嘴中吟哦不斷。

    蕭霽連忙握住了他手，終于有了些溫度，心下稍安，輕聲喚道：“師尊，師尊，霽兒在這呢。”說罷，忽然又有些害怕——萬一師尊醒來，想起自己對(duì)他做過的那些事，該多么失望？萬一，萬一師尊再也不理他了怎么辦？

    蕭霽越想越急，不知是將他喚醒，還是不喚為好。忽然聽沈落衡瑟縮身子，顫抖道：“好冷，好冷……”

    無憂谷不同凡界，按理說不會(huì)感到冷暖，但師尊臉色煞白、畏縮顫抖的模樣甚是可憐，蕭霽想也沒想便將他抱住，二人雙雙躺在草席上，忽然云消霧散，星辰滿天。

    “師尊…”這些天來，蕭霽雖一直陪著沈落衡，卻不敢有別的心思。此刻攬他入懷，那雙閉著的絕傲孤寒的鳳眸撞入眼簾，忽然心中一蕩，生出要吻吻他眼睛的沖動(dòng)。

    不知為何，沈落衡一入他懷里，噩夢(mèng)便忽然止消了一般，睡顏即刻沉穩(wěn)安靜下來，唯有鼻間氣息清晰可聞。蕭霽苦苦掙扎很久，方才忍住要吻師尊的欲望，數(shù)日來，他為救師尊精疲力盡，卻無一刻休憩，此刻見師尊恢復(fù)了知覺，睡意忽然如潮涌上，沉沉睡去。

    不知多久，蕭霽一覺睡盡，意識(shí)漸漸恢復(fù)，忽然感到有什么東西在臉上爬，又麻又癢，像是千足小蟲般，撓得心頭也癢癢的。一時(shí)睡意頓無，睜眼一看，那東西不是蟲，竟是師尊薄薄的朱唇，在他臉上一下一下，偷偷落著吻。

    沈落衡雙手撐在他身旁，如瀑的烏發(fā)傾瀉而下。挺直的鼻梁撩人般地蹭著他的臉，一雙迷人鳳眼微睜，帶著些許朦朧睡意，脈脈地看著他。

    “師……尊？”蕭霽剛喚出聲，雙唇就被堵住，仿若忽然回到喧豗春日，沈落衡薄薄的唇譬如花瓣，一瓣瓣輕柔地落在他的唇峰、唇角上，驚喜和訝異一時(shí)淹沒了他，蕭霽竟忘了該如何舉止：“師尊，你……你不惱我了？”

    沈落衡捧起他的臉，雙眼盛著盈盈水光，柔柔一笑：“傻子，我惱你什么？”

    他這一句，像冬夜里緩緩下落的雪花，悠悠落在蕭霽心頭，驚得他渾身一顫。他這一句輕緩又撩人，全然不似往日的冷漠孤傲，下腹一陣火熱，不禁緊緊回抱住了沈落衡。

    “霽兒，”沈落衡將手指緩緩插進(jìn)他的發(fā)中，訥訥問，“親親我，好不好？”

    蕭霽心尖一陣guntang，翻身將他壓在身下，“求之不得?！?/br>
    這么主動(dòng)、溫柔的師尊，實(shí)是求之不得。

    蕭霽的吻如狂風(fēng)驟雨，并不克制，只因心底堆積太多的歉意和懊悔，太多的愛意和憐惜，通通想要說與他聽。沈落衡的齒關(guān)輕而易舉被他撬開，意外主動(dòng)地伸出舌頭與他纏繞在一處，似在回應(yīng)他綿綿情意。蕭霽格外憐惜地吮了吮他曾傷痕累累的唇瓣，暗自發(fā)誓再也不會(huì)咬他嘴唇，也不會(huì)讓他再受一點(diǎn)傷。

    “唔……還要……”

    蕭霽訝然抬眼，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沈落衡之口。卻見沈落衡自耳尖到臉頰綻開了一路嫣紅的晚櫻，眼里清波淋漓，仿佛只容得下他一人。

    失神之刻，沈落衡拖著濕舌，綿綿地從嘴角吻至他耳尖，停頓一剎，隨即將他耳垂含在嘴里，輕吻吮吸起來。

    轟隆一聲，蕭霽無比清晰地聽見，自己胸腔爆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