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徒弟開始黑化
蕭霽是在一陣幽暗中醒來的。 他醒來的時候,頭頂仿佛壓著千鈞的重物,昏昏沉沉。他的眼前浮現(xiàn)一張陌生的臉,長相俊秀清朗,獨特的是生著一雙金色的眼睛,和之前在黑林里遇到的那群金光之人一樣。 “殿下,”金眸男子輕聲喚道,“您醒了?!?/br> 蕭霽被他扶著坐起來,眼神戒備,“你是誰?!笔智娜坏厮奶幟?,可惜只能摸到一片冰冷的石床。 男子一身緇衣,十分低調(diào)。拱手行禮:“屬下奉庶母娘娘之命,前來保護神子殿下。” 蕭霽聽得云里霧里,挑眉道:“你認(rèn)錯了罷,我不是什么神子,也不認(rèn)得什么庶母娘娘?!?/br> 金瞳男子一滯,伸出兩指向他額頭觸去,蕭霽渾身一緊,連忙提臂格擋,男子指風(fēng)看似柔和,卻又疾迅準(zhǔn)狠,還沒觸及額頭,只感到一陣細細的氣流自指尖射出,滲入額面。 一股十分奇異的氣流自額頭傳至全身,像洪水一般猛地灌入周身大xue,蕭霽驚愕抬頭,雙目瞪得溜圓,額頭忽然隱隱現(xiàn)出一道金色的符印來。他只感到渾身如地震般顫動著,仿佛涌入蠻荒之時盤古開天辟地的力量,凡人之軀難以忍受,他雙眼血絲滿布,感到有什么奇譎的變化正在他體內(nèi)發(fā)生著。 過了一會,金光漸散,男子收回手,自腰際掏出一面明鏡,遞到他面前。蕭霽原想忿忿還手,忽見鏡中人額面金紋,還生著一雙詭異的金色眼睛——這是他自己?! “你對我……做了什么?!” “屬下沒有認(rèn)錯,”男子跪地俯首,恭敬道,“您確是娘娘要找的神子殿下!” 蕭霽如聽妄語,什么神子,他從生下來便是被拋棄的孤兒,無父無母,又怎可能忽然變成什么‘神子’?再者明淵宮世代修仙,也沒聽說過有什么‘神子’的出現(xiàn),莫不是遇上害人的妖怪? 蕭霽眼珠微動,瞥見不遠處倒著的佩劍,假意道:“好,你起來吧?!贝凶悠鹕頃r,忽閃腿高踢,順勢彎身一勾,將那劍握在了手里,捻指成訣,拔劍而出,動作行云流水,毫無拖沓。 他使的是師尊的清心訣,劍勢如層浪迭起,寒芒洶涌掃去,金瞳男子不及躲閃,腰上挨了一劍。 蕭霽原想趁勢使出第二招,卻驚覺自己渾身舒暢,肩頭的傷口似乎已經(jīng)痊愈,不由思忖是否這個男子真的是為了救自己,而不是來害人的?當(dāng)下有些猶豫。 男子一手按著腰,劍浪掃在他身上,卻像是掃了片月光般,只見微光漾漾,不染絲毫血痕。 “若這樣能消氣,殿下再多刺幾下也無妨?!蹦悄凶泳挂膊粣溃允枪ЧЬ淳吹氐晚鬼?,語氣中竟帶了幾分悲憫溫柔。 蕭霽一時語塞,沉默片刻,道:“你叫什么。” “屬下名喚驚雪。” 蕭霽點點頭,環(huán)視四周昏暗,道:“我問你,這是何處,我為何會在此?” “這是禁域,乃人魔交界之處,殿下被神族圍攻,重傷難逃,屬下便帶殿下來此地暫且避難。” “禁域……人魔……神族?”蕭霽這些年流落俗世,對這些物事一無所知,悶悶道,“我怎么會被神族圍攻,你又為何叫我殿下?” “殿下,您出生之時,是否帶有一塊玉墜?” 蕭霽恍然道:“確然?!?/br> “殿下實乃神皇之子,當(dāng)年庶母娘娘為免殿下卷入奪嫡之爭、宮斗之苦,不得不將殿下棄于人間。那枚玉墜,正是殿下出生之時,放在您身上的唯一信物。”驚雪始終低眸垂首,語氣中卻隱隱帶了惋惜之意,與黑林里那群毫無生氣的神族卻是不同,“如今陛下神體日危,亟待繼位,又只您一個神子在世,我因而奉命下凡界尋您,正是為了重返神界,繼承神皇之位。” 蕭霽勉強懂了幾分,卻問:“既然如此,又怎么會有那些神族要殺我?” “天上人間,并無迥異。凡界有‘九子奪嫡’,神界眾派自然也會為了神皇之位自相廝殺。因庶母娘娘是人族出身,一直不得神族長老認(rèn)可。如今神皇膝下無子,神族長老對您的存在十分忌憚,又恃于殿下神力被封印,因此便派兵下界暗殺殿下。但如今殿下神力封印已除,只要重返神界,那幫長老便無話可說?!?/br> 蕭霽覺得自己恍然在做夢。從小到大,他都以為自己不過是個可憐得不能再可憐的孤兒,無父無母。如今忽然被告知身世,前因后果縹緲得就像做夢一般,什么神父神母,對他來說,都遙遠得好像天上地下一般,反而有些莫名的排斥與厭惡。 “我娘呢?” 驚雪忽然沉默片刻,緩緩嘆道:“娘娘他……多年前已薨了?!?/br> 蕭霽渾身一愣,沒有回答。 良久的沉默,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蕭霽的神思遙飛天際,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如夢似幻。 “你方才說,我神力封印已除?” 驚雪緩緩頓首,對他緩緩解釋,他才知闖入那片黑林時,原本封印體內(nèi)的神力不知為何泄出少許,偏偏那黑林又是一處魔力甚濃的地界,神族一感便知,故而突然出現(xiàn)來殺他。 蕭霽原本沉吟,忽然想起昏睡之前,閃現(xiàn)眼前的那抹劍光。他有些頗不自在地問:“……那,你有沒有看到……其他人?” 驚雪回想片刻,問:“殿下是指那位白衣仙尊?”見蕭霽神情一滯,接著道:“他為殿下?lián)跞ヒ魂?,叫了幾聲您的名字。但那時情況危急,我只顧及將殿下帶走,沒來得及謝他?!?/br> “不必謝了。”蕭霽神色黯淡下去,像黑云遮掩下黯淡的星辰,“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驚雪似想起什么“啊”了一聲,起身又拱手行了一禮:“屬下冒犯,方才為殿下療傷時,搜過殿下的身,沒有找到那枚玉墜,不知殿下將它放置何處?那枚玉墜并非凡物,內(nèi)藏深厚神力,極易受四界覬覦,是極重要的信物?!?/br> 蕭霽心上猛地一沉,他拜入明淵宮許多年,對于神力這東西,多多少少有點了解。下至凡夫俗子,上至皇帝仙尊,哪個不想永度仙身,飛升成神?更何況是這不費吹灰之力得來的神力。 他突然想起那年沈落衡故意將他趕出宮去,又讓他將玉佩交出來,五年之內(nèi),不讓他踏入明淵宮半步—— 難道沈落衡一開始就知道他并非凡人,一開始就覬覦他身上的神力? 難道他假意承歡,這么多年教他仙術(shù),其實都只是為了得到他的神力? 蕭霽的心倏地亂了,條條縷縷的煩思心結(jié)一樣繁雜地捆起來,將他的心纏得紛亂。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神劍大會不日就要召開。 神劍大會,正是修仙之人斗法爭術(shù)、封神升仙的極佳時機。 如有神力加持,沈落衡在這次大會上,必能橫掃千軍,一戰(zhàn)封神。然后與他心愛的徒弟齊明,雙宿雙飛,做一對神仙眷侶? 蕭霽倏地勾起一抹冷笑,身體因嫉恨而猛烈顫抖起來,臉上卻兀自波瀾不驚般瞥了眼驚雪:“跟我去趟明淵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