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萬春樓
小糖跪在地中間,哭得厲害。連焦贊這樣的粗漢子都看不下去,幾次張嘴想說話,瞥見孟梁嚴肅的臉又把嘴閉上了。 “你來之前,爺一個人活得也自在,用不著你送什么醒酒湯。話說到這了,索性說開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娶你。你一個女人家在山上久了也難免不便。我念你無依無靠,送你一筆錢,你下山另謀生路?!?/br> 孟梁說完了這話,蔫兒把便把錢呈到了小糖面前。小糖自知這事沒有回旋余地,拿了錢給孟梁磕了頭,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孟梁使了個眼色,蔫兒把登時懂了,說了一句“我送小糖姐下山”,便追了出去。 待蔫兒把也出了門,焦贊才說話。 “那晚欒豫行進了你屋究竟和你說了什么?值得你生這樣大的氣,拿刀割了他脖子不算,又攆了小糖下山?!?/br> 孟梁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說話。良久,說:“他欒豫行再敢來一次,我就讓他有去無回。” “豫行,豫行!”時樂輕輕推了他一下。 欒豫行這才回過神來,抬起頭看著站在他身邊的時樂。 “想什么呢這么聚精會神,我進來都沒反應(yīng)。”時樂笑。 時樂是三營營長,也是位二世祖。之前在山東的時候兩個人就算好友,后來又和欒豫行一起來了東北。他的名字念“時yue”,但遇到他的大部分人都把那個字念成“l(fā)e ”。久而久之時樂也放棄了抵抗,自我介紹的時候也不說自己叫“時yue”了,直接說成“時le”。 “問你呢,是不是瞧上哪個東北姑娘了?”時樂笑得賤兮兮的。 “起開我這啊,”欒豫行笑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什么,故意埋汰我呢?” 時樂:“呦呦,是我說錯了,我該問是不是瞧上哪個東北爺們了。只是東北的這些男人都像從地里刨出來掛著泥的土豆,坑坑洼洼的,哪入得了您這個找過外國男友的海歸少爺?shù)难郯?。?/br> “越說越不像話了,”欒豫行拿手肘輕推了他一下,“有事沒事來我這扯閑天兒?!?/br> “確實有個事,”時樂又粘回去,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明天二營長過生日,請咱們聚一聚。” 欒豫行抬了抬眼皮看著他,示意他往下說。 時樂:“你也知道,東北這兵荒馬亂的,咱們能一塊兒玩會兒也不容易是不是?” 欒豫行:“快點說完?!?/br> 時樂:“嘿嘿,你還沒去過萬春樓呢吧。” 萬春樓,開在嘉明縣縣城里的唯一一個登記上了戶的窯子。 時樂:“不干別的不干別的!真就是在那喝個酒,最多也就是聽兩個曲兒,我知道你肯定不愛去那地兒,就當是陪我去好不好?你知道我這人臉皮薄,你不去我也不好意思去了。二營長這個面子咱們總得給不是?!?/br> 欒豫行:“不去,你要是不好意思去就跟二營長掰了,我不信他能拿槍崩了你?!?/br> 時樂開始晃著他胳膊哭哭唧唧。要不是時樂在山東的時候身邊的女人沒斷過,欒豫行真要覺得他也是喜歡男人的。 見欒豫行不為所動,時樂只好咬了咬牙說:“等回北京請你連聽三場李多奎?!?/br> 欒豫行想了想,還是為了許久沒聽了的京劇說了“成交”。 時樂歡呼雀躍著出去了。 欒豫行無奈地搖了搖頭,似乎已經(jīng)聞到了那股廉價的脂粉香,提前頭疼了起來。他揉了揉額角,眼前又不可控地浮現(xiàn)出黑夜里赤裸著身體的孟梁,自暴自棄地任由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熱起來。 欒豫行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他覺得自己的心情自那夜之后變得好奇怪。 孟梁很少來萬花樓。因為身體的生理原因,他不大敢碰女人,更不愿娶個清白人家的女孩禍害了對方一生。因此成年之后他滿打滿算也只來萬花樓睡過兩次。不僅要吹滅了屋里所有的燈還不許窯姐主動摸他。 因為不怎么來,孟梁每次來面對的除了老鴇之外都是一堆生面孔。同理,除了老鴇也沒人認識他。今天萬花樓比孟梁前兩次來都要熱鬧,孟梁隨口問了一句,老鴇只說是來了一伙兒做生意的老板,叫了六個窯姐進屋。孟梁經(jīng)過門前的時候聽見里頭唱曲兒,想這還是伙講究的生意人,脫褲子之前還這么多步驟。 這樣想孟梁便也學(xué)了他們,叫老鴇先叫兩個姑娘進來唱一段。萬事通跟在他身邊嘟囔,說:“聽曲兒有什么意思,咿咿呀呀的,還沒床上的動靜好聽?!?/br> 孟梁照萬事通腦后拍了一巴掌,說:“囤【1】,腦袋揣在褲襠里,除了那事什么都不想,帶你出來我都嫌丟人。你不想聽自己挑個姑娘玩去,我不管你?!?/br> 萬事通嘿嘿笑了兩聲,說:“真的啊哥,那我可扔你一個人在這了,咱明兒早上見吧。我今兒要叫兩個女人!” “仔細腎虛吧你?!泵狭赫f。 萬花樓的酒算不上多好的上乘酒,來這的人主要目的也不是喝酒。但孟梁心煩意亂,再加上窯子里老練的姑娘哄著他嘴對嘴喂了一些,也喝出了幾分醉意。人在心情不好的情況下總是醉得很快的。 眼瞧著一壺酒見了底,孟梁拍了拍坐在自己腿上的窯姐,咬著她耳朵告訴她房里等著他去。 “爺你趕緊來啊,我就在出門左走第二間門?!迸藡傻蔚蔚孛艘话衙狭旱哪?。 “記得把燈熄了,一盞也別留,爺喜歡摸黑來?!泵狭赫f。 “知道了。”女人笑著合上了門。 孟梁最后喝光了壺里的酒,打發(fā)另一個彈了老半天揚琴的清倌離開后自己便也開門出去,去尋那已經(jīng)在等候自己的窯姐。 孟梁摸進屋里,一路跌跌撞撞摸上床,碰到了一個暖呼呼的身體。先是一笑,又“嘖”了一聲,一邊扒對方的衣服一邊說:“不懂事的,不知道自己脫了等爺嗎?” 那人突然握住孟梁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孟梁抽了一口氣。 “小娘兒們,個頭不大力氣不小。別亂摸,我不喜歡。你聽話,爺疼你呢。” 孟梁說著這話一把把對方的衣服扒開,手探進去想抓住那團綿軟的rou球。熟悉的柔軟感并沒有被孟梁握進手里,他揉了揉那副貧瘠的胸,說:“可憐見兒的,原來是怕爺嫌你沒奶子。沒事,爺不在乎那個。完事了爺多給你些賞錢,你別叫mama看見,自己買些好吃的補補,這么瘦,能有胸么?!?/br> 那雙手又支在孟梁的胸膛上想推開他。孟梁大笑起來,不厭其煩地握住對方的手腕壓在頭上方。 “怎么,瞧不上爺?不樂意了?不樂意也不成,錢又不是給你白掙的。爺今兒就cao你這口屄了?!?/br> 孟梁今天聒噪地不行,既是哄女人玩,又是給自己加油打氣。嘴里仍說著話的時候突然被床上的人攬住了后頸,旋即一副柔軟的唇貼上了自己的嘴。 孟梁從喉嚨里呻吟了一聲,手覆上對方的后腦,主動把舌頭伸了進去。 注:【1】就是土的意思。孟梁在說萬事通是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