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視角

    “游闕，”母親遲疑片刻，“你跟宋折……鬧矛盾了嗎？”

    正午的陽光充足，你正坐在書桌旁，垂著眼眸為自己換胳膊上的紗布與繃帶。醒目的被丟棄在垃圾簍里的帶血的紗布，母親端著果盤上樓來找你，她先是擔(dān)憂你胳膊上的傷勢情況，又困惑為什么這次只有你一個人回來。

    涂碘伏的時候很疼，你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只是聽著母親的詢問，你緩慢抬起了眼，用一向平靜的語氣回應(yīng)道：“他最近比較忙?！?/br>
    拙劣的借口。說出口的時候卻又理所當(dāng)然。

    母親愣了大概兩秒，“可是現(xiàn)在……不是在過年嗎？”

    “——去年過年的時候，你倆不是還一起回家了嗎？”

    一個借口、謊言，要用無數(shù)的借口、謊言來填補。

    似乎意識到這種事的麻煩程度，你選擇了沉默。

    一陣靜謐過后，你處理完了傷口，將卷上去的袖口扯下來覆蓋住那一小截不自然的凸起。

    “沒事的，mama?！蹦阏f道，“我倆很好，沒出問題。”

    說這番話的時候，按正常人的心理，應(yīng)當(dāng)會心虛，會注意觀察對方的面部表情?？赡銢]有。

    你只是繼續(xù)將用過的棉簽扔進垃圾簍里。

    再低頭的時候便聽見了母親略顯顫抖的嗓音：“游闕……宋折是好孩子啊?！?/br>
    她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你的大腦在短時間內(nèi)得出這個結(jié)論，是自己的回答出了問題，還是什么——又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的陪伴吧，血緣上來講，她是你的生母，能了解到你的真實秉性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特別難的事情。

    其實最開始跟宋折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是會有類似于“詫異”這類的情緒——來源于父母。

    那個時候，同性婚姻法還沒有通過審核，還不是能去民政局辦理結(jié)婚手續(xù)的時候。因為明玨的一時興起，你跟宋折談戀愛、在一起。每時每刻你都在想，接下來該做些什么才不會讓對方察覺到異樣——可惜的是，宋折似乎從沒有過這類情緒，又或許是因為單純的傻。

    你向父母坦白的時候，已經(jīng)做好了一系列準(zhǔn)備：如明玨所言，大部分的家長都是封建、迂腐，接受自己唯一的兒子是同性戀這件事已經(jīng)令人匪夷所思，更何況是承認要與對方永遠在一起這種發(fā)言——所謂的準(zhǔn)備，也不過是挨一頓訓(xùn)，挨一頓打，一身傷地回到宋折身邊，消費這個傻瓜的同情心，讓傻瓜心疼你、擁抱你。

    可是都沒有：你的父母，只是皺眉，只是嘆息。

    一句重話都沒有，他們沉默，你也沉默，好久。

    只是說：算了。他們對你，并沒有那么的苛刻。

    從小到大，你都是爸爸mama的好孩子，你從來都不會做讓我們煩心的事情，因為你一直都懂事，特別懂事。

    你早熟，不調(diào)皮，我們一直都擔(dān)心你的心理狀況。

    你從小的性子就安靜，能有個喜歡的人。

    不論性別，只要是你喜歡的，就可以了。

    那時候的母親淌著眼淚，緊緊握著你的手，這樣說道。

    你卻頭一次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來。

    你睜大了雙眼，卻連“感動”的眼淚都流不出來。

    為什么？你在想，在思考：自己明明出生在一個高知識分子的家庭里——美滿幸福的家庭，父母通情達理，溫柔善良。為什么會生出你這樣的人來。

    沒有人會告訴你答案，你的人生毫無意義，沒有價值。

    ——你都知道，畢竟你是個無法感受他人情感的怪物。

    母親見你遲遲沒有回應(yīng)，只嘆了口氣，“你不是說過嗎？他過年的時候，除了來我們家，哪里都去不了?！?/br>
    “咱們家人多，熱鬧，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多不好。”

    眼里的情緒寡淡，你再次回應(yīng)道：“他來不了?！?/br>
    “為什么來不了？”母親又輕輕碰了下你的胳膊，“這個傷到底是哪里來的，誰弄的？”

    你微微一愣，破天荒地露出一個笑來，“明玨弄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