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第十五章 你發(fā)現(xiàn)游闕的視線很喜歡往角落偏移,后來你才知道,他每次看過去的方向,都藏了一個人。 久而久之,你從最開始詢問對方的名字到現(xiàn)在的心照不宣。你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溫和,看著對方躲在角落里偷窺,你生出的第一感受不是反感,而是某種憐憫感。 完全不該產(chǎn)生的情緒。 你從小是母親的驕傲,她告訴過你,對待他人得平易近人,不要擺架子,更不要欺負人。但她從未了解過你的內(nèi)心,你是否需要她所要求的、給予的那些東西——休假的時間你在補課、門外男生嬉戲打鬧時你在預(yù)習(xí)。 所有人——除了父母。 都與你保持著某種距離。 班上的女同學(xué)說,你看起來很冷。因為你時常面無表情加上成績優(yōu)異,多少都對你有某種難以言說的……敬畏感。女同學(xué)說這番話的時候,還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還胡亂比劃了一個手勢。 你思量片刻,朝她莞爾一笑。 母親說,有些情緒是沒有必要的。 你對那位時常躲在角落偷窺你、游闕的人便是產(chǎn)生了母親口中的“憐憫”。她是一個喜歡胡思亂想的女人,她教導(dǎo)過你男女有別,也告訴過你不要對一個人產(chǎn)生憐憫、憐惜。 你始終不明白她的意思,你的前半段人生都是由她鑄造構(gòu)成的,屬于你自己的那部分在潛移默化之間早已躲在了不知名角落。 要聽mama的話。 所有人都這么說。 你聽了。但你總有種自己不是人類的感覺。 機械也要待機充電、儲存能量的吧。 為什么等待你的只有可以讓母親嘴角上揚的試卷分?jǐn)?shù),以及一本接著一本、永無止境的作業(yè)。 你感到煩惱,但你從沒有跟母親訴說過。 你知道她對你的要求——你只需要點頭或者回答你知道了,就行。你是什么態(tài)度、什么想法,擁有什么意見——那都不在她的考慮范疇之內(nèi)。 就算一直保持溫柔的笑容,內(nèi)心卻總是充斥著疑惑與不滿的。說不上來別的感覺,若是說生日禮物的話,你更希望得到母親的擁抱——而不是又一次通話后轉(zhuǎn)賬過來的數(shù)額,可以給自己買一件不錯的禮物。 母親始終相信你是個乖孩子,不會讓她cao心。 ——難怪在得知你與同性搞在一起的時候,會那般不知所措、震驚。 顫抖的食指對著你,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連年輕的異性都不曾允許過你接觸。 ——她是不是覺得忽然掌控不住你了。 游闕是個很有趣的人——字面意思。他只是看起來呆呆的而已。跟他在一起之前你從未想過自己會跟一名男性搞在一起:哪怕是剛通過不久的同性戀婚姻法,你都始終相信著大部分人跟你的母親一樣古板,無法接受。 他是你的第一個朋友——第一個真正意義上愿意了解你,傾聽你想法的第一個朋友。隨著時間推移便成了對象,再到后來被家里人發(fā)現(xiàn),又跟他手拉手去扯了一張證。 那天的你笑得特別開心,沒有絲毫猶豫、后悔。 ……如今盡數(shù)土崩瓦解。 你像是累了,聽著小三宛如跟你撒嬌的聲音,天藍色的眼珠動了動,終于舍得看對方一眼——小三腦袋上的血淌到了眼皮,眼睫顫了顫,小三不太舒服地眨了眨眼,他說他好疼,又問你消氣了沒有。你沒有回話,只用自己拼命掙扎的動作回應(yīng)他的問話。 回憶起來的點點滴滴,只讓你的怒意、絕望、崩潰的情緒更為加重,你想不通為什么自己會遭受這些,自己又做錯了什么。 呼氣的聲音隨著掙扎的頻率加大,某處撕裂開的疼痛感襲來,你只僵了一下身子,便又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指腹摁住對方喉結(jié)的時候,小三突兀笑了聲,你不理解也不愿意理解,你只知道眼前的人摧毀了自己的生活,眼底的暴戾一覽無遺,小三都看在了眼里,他一邊咳嗽,一邊笑道:“乖老婆……你就算現(xiàn)在弄死我,也回不去了呀。” 窗外的光傾斜進來,割裂開一道碎影。你的神情在聽到對方的這番話后便愣住了,他很了解你在意的是什么,你的命脈是什么,他又說:“可騙人的是賤狗……是他騙了你,他從頭到尾都不喜歡你,是我教唆的——咳!” 這一下著實用力,你想讓他閉嘴,小三并不愿意如你的愿,他的臉明明都憋紅了,卻還有余力抓住你的胳膊,近乎將指甲嵌入進皮rou的力度。他將你整個人摜到一旁墻面上。 他讓你松手,他讓你冷靜。 怎么松手,怎么才能冷靜? 最后一擊按到了你的腹部,你疼得身子一縮,手中的力度又下意識一松——你便被喘著粗氣的小三狠狠踹了一腳腹部,這一下實在用力,你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聽著小三小聲地罵了句臟話,又抓著你的衣領(lǐng)強迫你抬起頭來。他估計也是不好受的,原本就有淤青的一張臉沾了點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睜得很大,他整個人都在不自然地抽搐,他說一句就呼一口氣,“乖老婆——還不夠消氣???我跟你說實話而已你還這么生氣——” 他又摸你額頭因疼而冒出來的冷汗,“我早就注意到你的腹部有傷口……不止結(jié)痂的那一處,到底是誰干的啊?” 他湊近你,“讓我猜猜——是不是賤狗?” 只一瞬間,小三便又笑了,“是不是喝了酒對著你發(fā)酒瘋了?是不是他?。克袥]有對你說過什么別的話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啊——然后任由自己蒙在鼓里?”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你賤不賤???” 你抿著蒼白干澀的唇,腦子里的訊息又一下被揉亂、重疊,最后浮現(xiàn)在你耳邊的,只剩下你前夫的聲音。 ——“跟你在一起后的每一秒都令人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