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起
器靈盤坐在蓮蓬上,離得近了,蘇鳴這才看清器靈的面貌以及器靈身上環(huán)繞的極淡的灰色霧氣。它們?nèi)缯{(diào)皮的幼兒,不斷的接近觸碰器靈,隨后又四處散開。 周而復(fù)始,不厭其煩的一次又一次接近,散開。 器靈稚嫩的臉上表情過于嚴(yán)肅,蘇鳴的心也隨之提了起來。 蘇鳴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情形并未如他所言。相反,云生在三人的聯(lián)手逼迫下連連后退。 使雙劍的修士一身白衣,宛若幻影游走在片片花瓣之中,所到之處劍光浮動,花瓣被絞為齏粉,簌簌飄起一場香。 他角度刁鉆的躲過神器的襲擊,緊接著揮動雙劍重創(chuàng)云生。 他的劍招快,準(zhǔn),狠。 是荒山上的一匹孤狼,對待獵物不帶半點松懈,全力以赴只為致命一擊。 云聽潮有著紙人庇佑,cao控著扁平輕飄飄的紙人時不時的偷襲。 器靈百般無聊的模樣,它目光看向云生,視線卻縹緲沒有著落點。 在它的注視下,云生不敵劍修一擊,身體歪斜,腳步踉蹌。 “死局?!?/br> 它收回目光,神情厭厭,不知是在給誰定局。 蘇鳴心中的不安越發(fā)的濃郁,如目不能視的盲人突然被告知正獨自行走在獨木橋之上,惶恐不安。 一只溫涼的手悄然觸碰著蘇鳴的手,蘇鳴愣然。 他側(cè)過頭來,虞塵歸面色蒼白,沒有言語。冰涼的手指借著衣衫的遮掩,虛虛的握住蘇鳴的手。 蘇鳴腦袋空了一下,心里莫名有些怪怪的??扇缃竦那樾危屗麩o暇顧及。 劍修一擊即中,渾厚的劍意飽含恨意,殺意直沖沖的沖向云生。 云生不躲不閃,直接丟出了神器。 兩兩相撞,碰撞出刺眼的白光。 白光散去,云生俯著身子,他面上是憤怒,扭曲瘋狂的殺意。他用力的攥緊神器。 可隨后,他陰冷癲狂的面上微微扯動嘴角,極輕的笑了一聲。不過幾瞬,又掛上了那副溫和的面孔。 云聽潮潛意識的后退了一步,她與云生相識千年,印象之中云生總是這樣一副笑意吟吟的溫和模樣,最擅長的莫過于利用無害的樣貌害人。 而如今,這個男人明明到了絕境,又重新拾起了這幅令人作嘔的模樣。 云生抬手,晶瑩剔透的神器沾染上血液,隱隱透出危險的氣息。 “過家家到此結(jié)束,各位去死吧!” 倏忽之間,天色大變,雷霆咆哮,烏云攏聚。 這方天地?zé)o陽亦無月,此刻黑霧彌漫,烏云沉沉。唯一的亮色則是半空中的那一支蓮花玉簪。 玉簪晶瑩雪白,蓮花處一點金光閃耀。金光本該明亮奪目,讓人感到溫暖舒適。 可那金光被一層黑霧籠罩,不僅暗淡了幾分,還散發(fā)著不詳詭異的氣息。 “叮!叮!” 神器顫動著,發(fā)出聲聲悅耳空靈的鳴聲。 云聽潮當(dāng)機(jī)立斷,撤回蘇鳴身側(cè)。劍修也沉著臉退了幾步,回首掏出來一個金罩子罩住了蘇鳴三人。 隨著鳴聲,腳下化為白骨血海,無數(shù)的孤魂野鬼沉浸其中??罩泻陟F彌漫,這黑霧不知從何而起,變化無常,詭異萬千。 更讓人畏懼的還是那空中開始凝聚的黑色手掌。 這一掌氣勢洶洶,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壓。只欲讓他們都死在這掌下,藏身于這白骨血海中。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劍修無畏亦無懼,他眼神堅定。一人雙劍,毫無避讓直面神器。 云聽潮咬緊牙關(guān),她回過頭來看著兩人。 “你們可還有保命的手段?” 她雖對著兩人問,可目光緊盯著虞塵歸。她自幼便在云潮村,死后也是困在云潮村這個牢籠里。不懂修為境界的定義與階級。 可在她看來,蘇鳴不足為懼。只有這個破開神器結(jié)界的人才有一線生機(jī)。 虞塵歸眼神平靜,沒有將死之人的惶恐。 “在進(jìn)入云潮村前,晚輩就已傳信于門中長輩,相信師姐亦然。只需要再堅持......” “不!他們進(jìn)不來的。”云聽潮打斷虞塵歸,如今黑霧彌漫,濃稠如墨水。黑霧之中只能勉強看清金光浮動,劍光如影。 “他們進(jìn)不來的,我們只能靠我們自己。” 她再次重復(fù),虞塵歸沒有問為什么。他的臉色已經(jīng)很蒼白了,蘇鳴扶著他能感受到他的虛弱。 云聽潮嘴唇微動,不僅是蘇鳴她身為鬼魂更能感受到虞塵歸情況的不妙。 虞塵歸卻是點了點頭。 “晚輩明白了?!?/br> 蘇鳴眉頭緊鎖,他的靈魂不滅,大不了rou體死亡隨著子系統(tǒng)回歸總部。 可他有系統(tǒng),那虞塵歸呢? 虞塵歸往前幾步,手往虛空一握。雪白的劍身凝聚,那把撕裂空間的劍重現(xiàn)。 虞塵歸持著劍,腳踏虛空,潔白如雪的衣角掠過滿地的冤魂野鬼。 他無聲言語,與劍修一同擋在了前方。他抬起頭,仰視著云生,手中的劍堅定不移的指向了他。 對比劍修,云生算的上是游刃有余。神器是他的底氣,也是他的資本。 這數(shù)千年來,神器給他帶來的勝利的果實太多了。于他而言,勝負(fù)早已定下。 虞塵歸的加入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早些赴死。他不以為意,虞塵歸卻干凈利落的出招。 劍上的氣息太過于熟悉。 之前虞塵歸始終在防守,加上云生的輕視與劍修的加入。導(dǎo)致云生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對。 虞塵歸的劍沒有落到云生身上,可他如墜寒窟,刺骨的寒意順著血液入侵四肢百骸。 他死死的盯著虞塵歸手中的劍,甚至為此承受了劍修的一劍。 虞塵歸的那把劍實在是太樸素簡單。好似一位鐵匠取了一塊鐵,隨意鍛造而成。 云生眥目欲裂,即是震驚又是不敢置信。 他帶著幾分懷疑,一字一字道。 “神、器?” 不!這不可能?。≡趺纯赡軙巧衿髂??! 云生難以置信,不斷的否決這個想法。 他與神器僵持了上千年,整整上千年,埋葬了那么多的血rou,供奉了那么多天材地寶。 也未能夠得到神器的真正認(rèn)可,僅僅能夠依靠契約來驅(qū)使神器。 可這個人,這個人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又怎么能夠得到神器的認(rèn)可?? 云生陰沉著臉,短短的時間一遍又一遍的否決。 偏偏,他與神器相處了千年。是與不是,他最為清楚明了。 云生的眼神譎詭難辨,他對虞塵歸的不以為意已經(jīng)轉(zhuǎn)為了恨意和妒意。 必須死!這些人都必須死! 虞塵歸卻絲毫不給敵人半分喘息緩沖,他與劍修對視一眼,手中的劍一轉(zhuǎn),直沖云生的命門。 濃霧越發(fā)的濃稠,隔絕了虞塵歸兩人的身影。 站在蘇鳴身側(cè)的云聽潮也開始若隱若現(xiàn),唯獨器靈把戰(zhàn)況盡收底。 他看到虞塵歸手中的劍驚奇的咦了一聲道: “原來如此?!?/br> 蘇鳴已徹底被濃霧籠罩,只剩下身邊的器靈如海底明珠,熠熠奪目。 “前輩…” 蘇鳴第一次嘗試與器靈對話,事出反常必有妖。云生身為神器之主,可從一開始器靈就未追隨在云生左右,反而一直對蘇鳴表現(xiàn)出濃重的興趣。 況且,從始至終這么大的一只器靈飄在他身側(cè)。云生不僅不惱,甚至不曾分過半分視線。 云生恐怕從未知道器靈的存在。再回想起之前器靈的態(tài)度以及神器上不樣的黑氣。 神器是神圣之物,云生強行用修仙者與凡人獻(xiàn)祭。雖獲得的神器,但只怕從未得到過神器的真正認(rèn)可。 器靈與蘇鳴對視,蘇鳴手心沁出汗。 他道:“前輩,救救我們。”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蘇鳴在器靈眼中看到了笑意。 器靈再次伸出手,這一次沒有屏障阻礙,它順利的捧起了蘇鳴的臉。 它的手冰冷如玉,沒有人類的溫度與柔軟,蘇鳴被觸及時下意識的打了個顫。 器靈俯下身,臉對臉近距離看蘇鳴。 蘇鳴被迫注視著器靈的雙眼,器靈的雙眼與人類無異。蘇鳴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過了幾秒,器靈才放開蘇鳴。它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我為什么要救你呢?” 它即不答應(yīng)也不拒絕。 蘇鳴心里有了決策,輕聲問反問:“前輩想要什么才能救我們?” 器靈斂了笑,它抬頭透過濃霧落在了云生身上,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厭惡。 “蘇鳴,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救他們,但是你要帶我離開這里。” “如果能離開這里,晚輩定帶著前輩離…” “不是這里。蘇鳴,不是離開這里?!?/br> 器靈盯著蘇鳴,極輕的笑了一下。這個動作由器靈稚嫩的外表來做極為的違和,它半是羨慕半是妒忌。 “放心,你只要決定答不答應(yīng)我就行,只要你答應(yīng)了自然會有人來替你帶我離開?!?/br> 別人? 器靈口中的別人蘇鳴想不到任是誰,可如今的情況下容不得他拒絕。 “好?!?/br> 最后器靈也消失在濃霧中,蘇鳴抬起頭,尋著器靈望過的地方看去。 可這彌天的霧太濃,太稠。他窺見不到屬于虞塵歸的半點風(fēng)光。 快點結(jié)束吧。 蘇鳴心中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