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黑色的香港是一根八音的弦，誰的手，誰的手撩動了琴端又悄然垂下。

    擁擠著人群，旋轉(zhuǎn)著夜色，流動著鈔票，游走著骯臟的地下街的老鼠。從前陳星洛站在鰂魚涌海濱公園向閃光的維多利亞港灣望去，點點霓虹撒在海面上，一泊一泊如濕淋淋的艷鬼在水下升起。

    這一點日出印象，無論過多少年都不會變。

    比起上個世紀問世的“蝎”和“鳥槍”，子彈微型無線電竊聽器更受金華紫江紅的喜愛。用微聲沖鋒槍把7.62mm子彈般大的裝置發(fā)射出去，然后戴上超高頻電子接收耳機，就可通過彈殼內(nèi)裝有的超微型超高頻收發(fā)射器，在遠處監(jiān)聽目標的對話。

    諜報部門的標配激光竊聽器與微波竊聽器相似，但由于激光本質(zhì)上是一種頻率極純、極高的電磁波，加上其方向性更好，照射和反射的能量集中，所以解調(diào)更加簡單。當密閉空間里有人談話時，玻璃因受室內(nèi)聲音的影響而發(fā)生輕微振動，從玻璃上反射回來的紅外激光包含了室內(nèi)聲波振動信息，再在室外一定位置上用專門的接收器接收，就能解調(diào)出聲音信號，用耳機監(jiān)聽室內(nèi)人員的談話。

    任務準備的最多的是針對各種辦公設備的專用竊聽器。譬如，復印機竊密裝置可在用戶復印材料時，將信息變成電波輻射到空間；碎紙機竊密裝置可在銷毀文件時，隱藏在入紙口內(nèi)的掃描裝置可將紙張兩面的內(nèi)容轉(zhuǎn)變?yōu)殡姴ㄝ椛涞娇臻g；輻射竊聽技術(shù)設備可監(jiān)聽了電腦鍵盤，如果有人在打字，通過電磁輻射，千米之外也可瀏覽電腦屏幕上的文字……此外，計算機的各種輸入輸出設備、室內(nèi)的煙霧報警器、電話等設施都可裝上對應的竊聽器。這些竊聽器隱蔽性強，本身就是電子設備，多幾個元件一般難以認出。它們平時不工作，cao作時才有電波輻射，而且由設備供電，只要未被發(fā)現(xiàn)，便可長期工作。

    可惜何樹森只是上班時間偶爾讓他送份便當，并不留給他接近辦公場所的機會。但利用他在書房里辦公的機會和人員來往，陳星洛仍有辦法掌握動向。

    現(xiàn)在可以告知的計劃部分：取得目標信任，絕不輕舉妄動。

    這是第一步，也是需要最大耐心的一步，以至于陳星洛不得不花大量時間來琢磨。

    一日三餐，打掃房間，早安晚安，這些無關(guān)輕重的東西，卻是偽裝的必需。

    干凈的過往，溫柔的性子，貓般的機巧，還有人畜無害的一張臉。

    簡直天生適合用來欺騙。

    新年。

    何樹森早早出門了，今天他要出席公司的跨年晚宴，代表養(yǎng)父何季致辭。Joe放年假回菲律賓了，陳星洛清閑得很，洗了一個清爽的澡，吃過Brunch，打打游戲消磨時間，傍晚拿著一本詩集窩在花園的吊椅上吹吹風。

    書名為，陳星洛很喜歡這種短小的詩集，讀得很慢也沒關(guān)系，兩指夾著書頁，仿似拎住了兔子的尾，使?jié)M紙的字都歡脫起來。

    “梅花鹿累了

    跑了那么遠

    也沒找到紅桃鹿

    黑桃鹿

    和方塊鹿”

    情緒像被長長的時光吃掉了，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把詩集往臉上一遮，打起了盹。

    不知過了多久，陳星洛突然被門外的吵鬧聲驚醒。

    “肖明亮！看你們作的孽！”一聲“砰”，車門關(guān)上的聲音。

    “哎琪姐，九爺難得開心這么一次……”

    “明知道小何總不能喝酒！你等著明兒他酒醒炒了你！”

    “吵什么……”似乎是何樹森的動靜。

    “吵什么，先把九爺送進去?！币粋€很清冷的男人聲音。

    “把車停好，我去叫管家來！”瞿琪打著電話。

    一陣吵吵嚷嚷，陳星洛揉了揉臉，趕快回屋里披了件衣服，隱約看見車庫外有個女人在打電話，兩個男人架著何樹森，把他往車外拖。

    哎呀，何樹森好像在臺階那里，吐了。

    陳星洛嘴角抽搐。

    果不其然，三個人發(fā)生了更加激烈的爭吵。

    算了算了，總算是等他回來了。陳星洛開了門：“請問，發(fā)生了什么事了么？”

    瞿琪正替何樹森拍著后背，扶了扶紅框眼鏡，上下打量著他。還沒開口，肖明亮先笑出聲：“你就是九爺養(yǎng)的小貓？”

    “哎？”

    “哈哈哈哈和九爺偷腥如何啊？”那個一身腱子rou的男人挑著眼，笑得很輕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陳星洛不想搭理他，跑過去攙起搖搖晃晃的何樹森，“我只是很擔心他。”

    “喲九爺你家寶貝兒擔心您吶?！边€沒笑完，肖明亮就挨了何樹森一踹。

    何樹森頭暈腦脹，推開扶著他的瞿琪，就近霸道地攬住陳星洛的腰，發(fā)出幾聲不知所云的咕噥，任誰推都不松手。

    “阿樹？”陳星洛聞到了他身上濃烈的酒氣，“你喝多了?！?/br>
    他踏前一步，整個人掛在陳星洛身上，似乎是在確認什么，像大狗狗一樣在他的白襯衣上蹭來蹭去。

    “回公司吧，宴會還沒收尾，”瞿琪被攔住，“我們把人送到了就行?！?/br>
    “這可是你說的哦，張平水?！眱扇松狭塑嚕泻粜っ髁烈黄鹱吡?。

    陳星洛勉強扶著何樹森，看著車開遠去，長舒一口氣。他無奈地看著死命摟著自己不動的人形掛件，一邊嘀咕“你真的臭死了”，一邊努力拖他進淋浴間，替他脫去皮鞋和臟兮兮的外套。正當陳星洛專心對付紐扣時，聽見何樹森的喃喃：“熱……”

    “嗯熱？別急，等一下就……”話音未落，頭頂花灑突然被打開，大量的冷水把兩個人澆了個透。陳星洛被涼得反手打了一下何樹森，把花灑關(guān)上：“都說了等一下再洗，你能不能聽話一點?。　?/br>
    “嗯？”何樹森突然抬頭，濡濕的黑發(fā)半遮雙眼，水流自額角舔出一道明亮的水痕，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陳星洛。無辜的茶色眸子，落水蝴蝶一樣的睫毛，圓潤剔透的半張的唇，打濕的半透明的長袖衫，緊貼著的光裸的肌膚，胸前隱約的兩點玫色……他甩了甩濕發(fā)，腦海中金光燦燦，每片金光都在伶仃地碰撞，碎裂。眼前畫面疊加起來，他不得不想起，天晴時碎了一地的光，小舌舐掉的奶油痕跡，松茸菇的香氣，薔薇和橘子，紅黑，黑紅，紅黑……

    “嗯，先洗澡，再睡覺，聽話點，好不好？”終于解開了襯衫的所有紐扣，陳星洛獎勵似的摸了摸他的頭。

    又輕又綿。

    白得柔軟。

    適度的甜。

    “不好?！?/br>
    借著酒勁，何樹森猛撲上去。陳星洛被抵在浴室涼絲絲的瓷磚墻上，唇被粗暴地覆上，當他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已經(jīng)不存在拒絕的可能了。圓潤的齒貝被撬開，小舌被硬生生翻攪，酒味彌漫開，一個近乎榨干氧氣的吻。

    “唔嗯，阿樹……”他驚慌地推搡著他寬闊的胸膛，“你干什么……”

    何樹森近乎勒斷胸腔地擁著他，毫無顧忌地廝磨著嫩唇，吮吸，嚙咬，舌尖探入每一寸。

    陳星洛渾身濕漉漉的，眼前霧氣氤氳，感覺這個世界剛剛下了一場雨。

    雨很小很小，小到任何城市都沒有天氣預報。

    也很大很大，大到足以淹沒他心里的一座島。???

    燈熄了眼，雨沒了島，兩人唇間扯出曖昧的銀絲。剛剛貪婪地呼吸到外界的氧氣時，何樹森直接把他按到地上，饑渴地撕開襯衫，晶瑩的扣子崩落一地，清脆的聲音像用薄貝殼做的風鈴。

    “何樹森！你醒一醒……”陳星洛的后背被瓷磚硌得生疼，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像是覆蕉尋鹿，“放開我！我還，我還沒準備好……”

    可惜對方什么也沒有聽進去。何樹森把重心壓在陳星洛的胸膛上，一把扯掉印著輕松熊圖案的布藝褲子，像剝西柚一樣打開陳星洛修長的雙腿。

    “不要！”暴露在清冷水汽里的肢體微微地顫抖著，陳星洛腦子一片空白，羞憤不已。他猛地掙脫何樹森的壓迫，抬腿狠踢肩膀，趁著他倒地的時候奪門而逃。何樹森猿臂一展，兩個人倒在門外的地毯上。陳星洛被逼到墻角的落地燈下，溫暖的橘黃色光芒打在兩個喘著粗氣的人身上。

    何樹森緊緊環(huán)抱著陳星洛，像是環(huán)抱著一片綿軟而潔凈的云，吮吸著他白皙的脖頸，雪白的肩頭，吻痕如玫瑰花瓣飄浮。陳星洛緊緊縮起雙腿，咬著下唇不情愿發(fā)出羞恥的聲音，任男人在自己嫣紅的茱萸上舔舐，漂亮的乳珠沾上水澤。

    “嗚嗯……”左胸被舌苔按摩，被齒貝磕碰，產(chǎn)生了奇異的酥麻感；右邊許久沒有得到安慰，癢得撓心。陳星洛終于不可抑制地漏出聲，旋即想捂住，卻突然被何樹森捉住手，翻身壓制在地毯上。光裸的臀被完全展現(xiàn)出來，大手覆上形狀優(yōu)美如蜜桃的臀瓣，來回地摩擦這緊致的肌膚。

    “別鬧了……”他急得快哭了，“何樹森，你是笨蛋嗎！你不知道我是男的嗎！”

    何樹森愣了愣，手往前摸了摸，摸到了一根熱乎乎濕噠噠的roubang。

    “你也硬了？”

    陳星洛的臉蛋瞬間漲得鮮紅。

    “笨蛋笨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