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離沒有猶豫點了接聽。

    “寶貝，吃藥了沒？有沒有不舒服？吃飯了嗎？我這邊剛下飛機(jī)，飛機(jī)延誤了一小時。。。寶貝？你怎么不說話？”

    程熠城說了半天不見游離回答，有些奇怪。

    “你剛下飛機(jī)？”

    “對啊，怎么了？我現(xiàn)在在去電梯的路上，司機(jī)在B1樓停車場等我?！?/br>
    剛剛程志齊口中程熠城明明已經(jīng)到家了，程志齊還詢問他的狀況，究竟是誰在說謊。

    游離一時不知道該相信誰，但是他下意識的不想懷疑程熠城，他有些疲憊的回答:“沒事，只是沒想到飛機(jī)延誤了?！?/br>
    “寶貝？你是不是不舒服，聲音聽上去很沒精神?！背天诔且粫r緊張起來。

    “你都干了些什么才走的，你說呢?！?/br>
    聞言，程熠城愉悅的笑聲透過手機(jī)傳來:“哈哈，你發(fā)現(xiàn)了呀，有沒有想我？嗯？”

    尾音被拉長，有些撒嬌且可愛的語氣。

    游離止不住想，此時的程熠城一定眉眼彎彎，笑得特別開心，他不自覺跟著眉頭舒展，嘴角上揚(yáng)。

    他無比誠實的輕聲說道：“想?！?/br>
    “寶貝。。?！背天诔俏⑽Ⅶ鰡〉穆曇舾糁謾C(jī)貼著耳朵傳來，惹得游離一時心跳加速。

    他輕咳了一聲，在程熠城開口前說道:“你爸。。的婚宴是明天？”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明天上午十一點?！?/br>
    程熠城沒有接著問為什么，他知道那個男人是游離心上的一道疤，他不會主動去提及傷疤惹得游離不舒服，他只需要有問必答。

    “那我今晚就過去，你晚點有空聯(lián)系我，來不及我就先找地方住下我們再聯(lián)系?！?/br>
    自從遇見游離，每一次對方的選擇都在程熠城意料之外。他短暫驚訝了一會，道:“寶貝你幾點的飛機(jī)，我在機(jī)場等你?！?/br>
    游離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看飛機(jī)票，最后買了四個小時后起飛的機(jī)票。

    游離只是想晚點能見到程熠城，并不是讓他等著接機(jī)。顯而易見，程熠城一聽說他要過來，執(zhí)意要等他。游離自然不會拒絕程熠城的熱情，更何況他也想回到那個城市見到的第一個人是程熠城。

    程熠城再次囑咐游離要好好吃藥，吃飯，最后依依不舍的掛了電話。

    偌大的機(jī)場大廳，綠植盆景旁的高大青年握著手機(jī)眉頭緊鎖。

    游離為什么突然決定回來直面程志齊，在他的印象中，游離對父親這個角色避之不及?，F(xiàn)在竟然打算來程志齊的婚宴，時間還是在母親過世后不久。。。

    司機(jī)打來的電話打斷了他的思考。

    程熠城簡明扼要的表明自己有私事要處理，讓司機(jī)先回去，向司機(jī)表達(dá)久等了的歉意后利索的掛了電話。

    轉(zhuǎn)而給程志齊打了電話解釋自己晚點回去，明天一定會到場。程志齊也沒多問，囑咐了兒子幾句就結(jié)束了通話。

    程熠城單手握著手機(jī)，修長的手指揩拭著屏幕上游離安靜熟睡的臉。高大帥氣的男子在原地站立著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眉宇間盡是化不開的疑慮，良久后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機(jī)場大廳里一家咖啡店。

    另一邊。

    游離收起手機(jī)蹲下身開始撿地上的水晶碎片。他對這個小巧精致的小象確實沒印象，可能是程熠城的東西。

    他們還住在一起的時候程熠城確實喜歡這些精致且亮晶晶的東西。那個時候的程熠城只有他腰高，頂著一張格外漂亮的臉很是招人喜歡。嘴很甜，特別喜歡夸別人，很會說話，對每個人都笑嘻嘻的。

    以前他覺得那是笑，后來經(jīng)歷了那些不堪的事，分開后他極力去回憶程熠城的點點滴滴，他才突然明白，程熠城的笑沒有溫度。那些夸獎和笑容只是他融入別人的方式，他明白得到別人的歡心有多重要，哪怕是充滿討好的、虛偽的謊言，只要讓對方高興，他的日子就不會那么難過。只要在旁人眼里他是個“好孩子”，他就能得到關(guān)心和照顧。

    程熠城喜歡他。也許程熠城自己也不知道他對游離的喜歡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當(dāng)然，游離自己也分不清對程熠城的感情是對溫暖的渴求更多還是純粹的愛情。

    大抵是不純粹的，因為他并不是第一眼就喜歡程熠城，第一次見到程熠城他只是覺得對方很漂亮，那種他對美麗事物的單純欣賞。再后來，在無限的孤獨(dú)枯燥、單調(diào)的日子里，程熠城給了他不同于母親的溫暖。

    游離把水晶小象的殘骸找了個盒子小心堆放好，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準(zhǔn)備動身去機(jī)場。市區(qū)離機(jī)場有些遠(yuǎn)。他想收拾東西卻發(fā)現(xiàn)沒什么好收拾的，轉(zhuǎn)而檢查了屋子和需要帶的物件，換了身衣服出門。

    他懶得擠地鐵，索性打了個出租車，直接去機(jī)場。大概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他看著不斷后退的風(fēng)景開始想程熠城，想自己和程熠城以前的那些時光。

    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程熠城喜歡他的呢？他不由得想到了表現(xiàn)得十分明顯還極力掩藏的程熠城，不由得笑了。程熠城總是能給他帶來溫暖和好心情。

    他知道程熠城喜歡他，因為他的眼睛也一直望著程熠城。

    在程志齊帶走程熠城那天晚上，他和程志齊動手后被對方打得半死，血順著額頭流進(jìn)眼睛里，滿世界的紅。在這樣混亂嘈雜的環(huán)境下他突然聽不見了。一切被無限放慢，透過血色他看見了呆滯在原地目光空洞的程熠城。程熠城沒有焦距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就像電影里靜音后的慢鏡頭，連程熠城微微顫抖的嘴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一刻他看懂了程熠城眼里的絕望和無助。他好想爬起來抱抱他親愛的弟弟，讓他不會像曾經(jīng)的自己一樣被這無情的暴力侵蝕。

    “城。?！彼帽M全力卻只能發(fā)出最后一個音節(jié)，全身都疼，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連呼吸都疼，眼前逐漸變得昏暗模糊，就像被屏蔽了所有感官，他只想睡覺，可是他不敢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聽見細(xì)微的母親的哭泣聲，聲音逐漸放大，母親聲嘶力竭的哭喊著叫著他的名字。他挪動頭部瞥見了墻上的方形掛鐘，原來才過了幾分鐘。

    消失的感官回籠，他花了幾分鐘搞清楚眼前發(fā)生的事。他被程志齊踢中了頭部后短暫昏迷，母親被嚇得抱著他大哭不止，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程志齊見他醒了，松了口氣，人沒死就好辦。接著就要帶著程熠城走。游離遲疑的轉(zhuǎn)過頭，他確認(rèn)沒有聽錯，程志齊要帶走程熠城。他以為，這個人面獸心的男人只是帶著女人回來和他們撇清關(guān)系，對著新的女人表忠心，畢竟這樣的事并不是第一次了。

    程志齊有困難了就回來乞求原諒和幫助，得勢了就急忙撇清關(guān)系，唯利是圖，自私自利。

    原來，至始至終被拋棄的只是他和母親，他心如死灰的閉上了眼睛。

    一直安靜得仿佛不存在的程熠城突然開始劇烈的反抗，他一把甩開程志齊的手，無比怨恨的看著程志齊和他身邊高傲光鮮的女人。程志齊被他的反抗弄得火大，抬手甩了程熠城一巴掌。

    程熠城長得比較緩，十二歲也才一米二，小小的一只，當(dāng)場就被程志齊一巴掌打出了鼻血。程志齊極其不耐煩的拎起他就往外走，任他怎么抗拒都沒用，整個過程，程熠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是拼了命的掙扎。

    房間恢復(fù)了安靜，游離緊閉著雙眼，淚水止不住往外流，母子倆依偎著流淚。

    從那以后，程熠城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仿佛那天晚上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游離住了一個月的院，身體好得差不多后回學(xué)校繼續(xù)上課備考，日子平淡無奇的過著。

    差不多過了一年多，游離高考完后在家等通知書，一路上還和同學(xué)討論這周去哪放松，到了家門口才達(dá)成共識。轉(zhuǎn)身后程熠城就站在不遠(yuǎn)處，紅著臉有些心虛的飛快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他聽見了自己加速跳動的心跳聲　。

    他來不及思考對著程熠城心跳加速正不正常，他只知道程熠城此刻在他眼前。

    嗓子突然干澀得無法開口說話，他咽了口唾沫，“你怎么來了？”

    不，他不是想說這個，他想的是關(guān)心不是質(zhì)問。

    “我。。?！背天诔且Ьo牙關(guān)卻也只擠出這一個字。

    “沒什么事就別來了。”他聽見自己違心的如此說著。

    那個時候游離也才剛滿十八歲，他不明白程志齊那樣的人并不是單一的兩個兒子里面二選一，而是利益最大化，有價值的留下。他總覺得沒有程熠城，他和母親是不是就能少一次傷害，那個虛偽的男人會不會不那么冷血，母親就能過得開心一點。他心疼程熠城和他嫉妒程熠城并不矛盾。

    他只能假裝成一只高傲的孔雀，展示出華麗的外表就能掩藏內(nèi)心的苦痛。

    程熠城只是抬起頭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而后離開。

    從那之后的每一個周末程熠城都來，有時候時間太緊他只能隔著陳舊的防盜窗和斑駁的玻璃看看就離開。

    而屋內(nèi)的人躲在窗簾后看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

    實在不知道這樣矛盾的折磨彼此有什么用，程熠城沒有任何錯，錯的是自己的偏見?？墒撬挪幌滤钠姡瑹o法面對母親和程熠城。

    直到游離離開這座城市的前一個周末，程熠城的母親偶然發(fā)現(xiàn)了窗外淋雨的程熠城，她熱情的把程熠城帶回了家里，讓程熠城洗澡換衣服，關(guān)心程熠城的近況。晚飯后程熠城道謝離開。

    這期間倆人沒有交流，全程都是游梅在關(guān)切的問問題，兩人回答。

    看著少年日漸挺拔的身影，游梅感慨道:“熠城這孩子長得真快啊，已經(jīng)那么高了呢?！?/br>
    “媽，你。?！庇坞x看著母親欲言又止。

    “別討厭弟弟，我知道你想問什么?！蹦赣H攀著他的肩膀溫柔說道:“兒子，不是熠城的錯，你們都沒有錯?！?/br>
    游梅是個很溫柔善良的女人，也有些愚蠢，所以一次次原諒程志齊那個混賬，清醒的看著自己跳進(jìn)對方的陷阱。但是她沒有責(zé)怪過任何人，他善待程熠城，甚至是程熠城的母親，她用她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別人，或許在她的認(rèn)知里，程熠城的母親也只是受害者。

    善良需要尺度，我們不可能無條件原諒所有過失。很顯然，游離母親的善良無條件的給了身邊所有人，得到的結(jié)局不盡人意，卻教會了她剛成年的兒子放下偏見善待他人。

    游離一直以為他的母親是怨恨程熠城母子的，然而并不是。他為他的偏見和狹隘感到羞恥，他不該把自己受到的惡意施加給別人，無論是程熠城還是他的母親。

    第二個周末，程熠城一如既往站在小區(qū)門口，仰著頭向往的看著那個他無比熟悉的窗臺。

    “在這站著犯傻？”

    身后游離熟悉的聲音傳來。

    游離快步越過程熠城，驚奇的發(fā)現(xiàn)程熠城已經(jīng)長到他肩膀高了，才短短一年多時間，長得很快啊。

    “上來吃飯，今天買了魚?！?/br>
    他拎著袋子顧自往前走，甚至無需回頭，他知道身后的程熠城一定會跟上來。

    卻沒注意到身后的程熠城在聽清他的話后瞬間紅了眼眶。

    這頓飯吃得很舒心，飯后兩人坐在沙發(fā)上，電視機(jī)播放著廣告，游梅不讓他們倆幫忙，說是在游離上大學(xué)前兄弟倆好好聊聊，就進(jìn)了廚房收拾。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誰也沒開口，也不知道說什么，最后游離打破了沉默。

    “現(xiàn)在在哪上學(xué)？”

    程熠城說了個學(xué)校名。在游離的印象中是市里很有名的學(xué)校，初中部直升高中部，每年高考完包攬市狀元前五名。

    這個時候應(yīng)該問學(xué)習(xí)怎么樣，不知怎么，游離有些問不出口，這太像長輩訓(xùn)問小輩了，他和程熠城哪怕差了五歲，卻從來沒覺得有代溝。

    “哥，你去哪上大學(xué)？”

    游離從客廳的桌箱里拿出了錄取通知書遞給程熠城，程熠小心翼翼的接過，認(rèn)真的打量著。

    而后，倆人一問一答，出奇的默契。

    游離的大學(xué)離家遠(yuǎn)，除了寒暑假基本上不回家，后來各種實習(xí)做兼職，就更沒回來過。游離在努力成長，成長到足夠保護(hù)母親和自己。而游梅也并沒有抱怨兒子總是不回家，她理解兒子迫切想要成長的心情。她溫柔的相信，安靜的等待。

    程熠城和他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倆人的關(guān)系就好像回到了那天晚上之前。隔著手機(jī)分享著彼此每一天的喜怒哀樂，瑣碎日常。

    一切美好得就像一場夢。

    大學(xué)里面有人忙碌有人閑散，大家放飛自我追求自己想要的，例如愛情。游離四個室友全部脫單，就他雷打不動單著，眾人都開始打趣他，但游離不以為意。

    有時候一整天都在和程熠城斷斷續(xù)續(xù)的聊天，游離每天抱著手機(jī)不放，眾人都很好奇他在干嘛，有天偶然被看到游離在聊天后眾人一陣唏噓，放著活生生漂亮的女孩子不要，竟然網(wǎng)戀。再加上游離長得帥氣性格好，簡直是暴殄天物。而他本人都不知從何解釋。

    也許是被這么說多了，游離自己也隱隱覺得有點像網(wǎng)戀，不，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是異地戀。

    特別是倆人毫不避諱的聊天方式，以及程熠城對他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

    程熠城關(guān)心游離的一切。今天遇見了些什么人，甚至是吃了什么菜，穿什么衣服。還給他和游離買了同款內(nèi)褲，這玩意兒真的有點過了吧。

    沒有人說還好，被人這么一提醒，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問題是自己從來沒有覺得這不合理，甚至一度很享受程熠城對他的關(guān)心。

    每次他一回去程熠城絕對當(dāng)晚就來他們家吃晚飯，倆人順理成章的睡一張床。畢竟多年前他們也是睡一張床上，老房子也沒打算裝修或者加一張床什么的。即使別扭都這么睡了這么些年了，他并不好說什么。

    第二天早上程熠城整個扒拉在他身上，程熠城下身緊貼著他，那里的變化格外明顯，游離不敢動彈，下身卻很誠實的硬了。

    艸，他在心中默默罵了一句。

    反觀程熠城對這一切沒有一絲尷尬，睡眼惺忪醒來還特開心的朝游離笑。

    剛上高中的程熠城已經(jīng)長到了一米七五，也就比游離矮了那么五厘米。少年身上的肌rou線條流暢優(yōu)美，并不夸張，非常協(xié)調(diào)健美，緊實的排列在胸腹部分向下延伸。。。

    游離抬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腦門上，都快被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弄精分了。

    程熠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那他也不好主動提這么個尷尬的問題。

    只是程熠城非常黏他，黏到游梅看著都好幾次欲言又止。

    沒想到，打破夢境的人是游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