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包廂內(nèi)曖昧的音樂不知何時停了，洪勝的話讓滿室陷入寂靜，單封鳴看著眼前場面只覺好笑，但他不會多余插手友人的事，于是摟著秘書齊惠沒吭聲。

    而令娜聽了洪勝的話面色沒表露分毫不悅，從容地自老板懷中站起，抬手就要解開衣扣，沒人看見她眼底的恨意與不屑，除了不遠處的青年。

    秦煊見狀輕笑一聲，說：“洪總要的無非是忠心，一時的戲弄證明不了這點，您以此試探我只會折辱娜娜姐?！?/br>
    洪勝大笑，這次毫不掩飾欣賞：“聰明人不會盲從，你是個有潛力的。先回去吧，令娜，送送這小子?！?/br>
    秦煊聞言知曉自己暫時過關(guān)了，沒再多言，跟令娜走出了包廂。待他們出去后洪勝便轉(zhuǎn)向單封鳴問道：“還煩著呢？要不今晚讓令娜陪陪你？”

    單封鳴還未開口，他懷中的美人先出了聲：“洪爺怎么當著人家面說這話嘛。”

    美人長相艷若桃李，偏偏嗓音如冰，撒起嬌來格外惹人心憐。果然單封鳴握住她的手背親了親，拒絕道：“誰不知道你的令娜最難消受，我現(xiàn)在可沒什么好東西給你?！?/br>
    單封鳴話音一轉(zhuǎn)：“老洪，你凈找些狼崽子放在身邊養(yǎng)，不怕他們哪天奪權(quán)？”

    洪勝并無子嗣，不是他不想有，而是沒辦法有，也因此這些年來他屢屢做慈善捐助福利院顯得名正言順，逐漸將見不得人的一些產(chǎn)業(yè)隱沒在純白之下。

    “說實話，近幾年我暗暗培養(yǎng)未來能接班的人，可惜結(jié)果總不遂人愿。就算我再不甘心放權(quán)，人也得服老是不是？”洪勝擺擺手，“單董不就早早放權(quán)給令郎了？這兩年過得越發(fā)瀟灑，眼見著變年輕了?！?/br>
    單封鳴搖搖頭：“單承怎么說也是我兒子。”

    “是不同，但狗得訓，要爭我的位置也得這些小崽子有那個本事才行?！焙閯傧肓讼雱倓傠x開的年輕人，“不過今晚這小子有些意思，令娜已經(jīng)很久沒在我跟前夸過誰了?！?/br>
    令娜將秦煊送到了會所外，罕見地躊躇道：“秦煊，你考慮清楚了，以后真跟著洪總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br>
    相較她的猶豫青年神色自若，“我想得很清楚，娜娜姐放心?！彼技捌糖皩Ψ睫D(zhuǎn)瞬即逝的情緒，又問：“或許是我多心，洪總也喜新厭舊了嗎？”

    令娜一怔，然后笑道：“別想著套我話，秦煊，等你有資格跟我平起平坐的時候，我自然知道該怎么選?！彼龜n了攏鬢邊被夜風吹起的發(fā)，語氣淡下去，“現(xiàn)在的你，還是先解決好私人恩怨吧?！?/br>
    秦煊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希望日后合作愉快?！?/br>
    令娜站在原地目送青年遠去。會所門前的街道筆直寬闊，兩側(cè)建筑藏著不少跟她身后一樣的地方，這條街上不像酒吧街那樣停滿炫目的跑車豪車，于是明亮的路燈照耀下獨自行走的青年便愈發(fā)顯得形單影只，就這么走進了長夜里。

    ＊

    冬日的陽光不似夏天熾烈，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灑了層溫暖白光。單羽檸赤腳踩在落地窗前的絨毯上，把紗簾掀開一道縫偷偷往外看。

    花園中的噴泉一年四季不知疲倦，飛灑的水珠在日光中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澤，單羽檸觀察了半晌，也沒看到單承慣于乘坐的轎車駛進來。

    他攥緊掌心的紗簾，蹭去不自控冒出的冷汗，猜想對方今日是否要留在家中。

    這猜測讓單羽檸忍不住輕輕發(fā)抖，驀然松開窗簾奔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球，仿佛這樣就能得到點安全感。

    他的兄長已經(jīng)變成蠻橫專斷的惡龍，即使仍舊將他視為珍寶，卻如同所有故事中的惡龍一樣日夜盤踞于珍寶之上，充滿了帶著毀滅力量的占有欲，不允許任何生物靠近巢xue半步。

    他被囚禁在了惡龍的巢xue里，只能在對方外出時短暫地卸下偽裝松一口氣。

    在那夜美夢驚醒后，聽完單承可怖詢問的單羽檸再次被激得情緒失控，可不同于之前完全混亂或懵懂的思緒，這次他處于一種類似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真要形容，更像是靈魂被割裂成兩半，一半無法接受現(xiàn)實在身體中歇斯底里，一半已然認命浮在半空冷靜而心灰地觀賞這場鬧劇。

    他看到大哥眼底的心痛與憐惜，也看到對方不再掩飾的冷酷與偏執(zhí)。

    當單羽檸再一次從昏迷中醒來，便那么突然地察覺到自己“清醒”了。他的自欺欺人只是短效藥，不足以讓他癡傻著逃避一生，或許是潛意識里放不下秦煊，也或許是本能習慣在引誘他，在說服他……他的哥哥不會真的傷害他，那一場暴行只是因為用錯了感情，只是因為憤怒下的沖動。

    單羽檸清楚不該為對他施暴的惡徒找任何借口，若是換了別人，他只怕要讓哥哥把對方的皮都剝下來泄憤。哥哥……可是當這個惡徒的身份變成他從小到大依賴仰慕的哥哥，他該找誰？

    他無法原諒單承的所作所為，哪怕對方是他最愛的唯一的兄長。但他也做不到無情地宣判對方死刑，他們的血緣羈絆與深厚感情、哥哥一字一句沉痛又扭曲的剖白，都在試圖為對方開脫罪名。

    單羽檸清醒的時候還被單承從后摟在懷里，他不敢驚醒身后的男人，幾乎咬穿了枕套一角。大概從他失明后單承臥室內(nèi)就沒關(guān)過燈，當時他的視覺還未徹底恢復(fù)，可這些年來他鉆進大哥的房間無數(shù)次，根本無需看清就能記起這再熟悉不過的場景。

    曾經(jīng)令他覺得最安心最自在的地方，現(xiàn)在令他感到恐怖而陌生，可他只能睜著眼無聲流淚。

    強jian抑或強暴遠不像影視作品中美化過的那樣輕描淡寫，就算單承對他幾乎沒有使用暴力，但這一暴行是對一個人從心理到身體上的摧毀掌控，受害者往往終其一生無法被治愈。

    何況單羽檸一直被單承嬌縱保護得像張白紙。

    單羽檸不懂自己為什么會清醒，他甚至怨恨自己為什么不真的瘋了，那就永遠都不用面對陌生的哥哥、殘忍的現(xiàn)實，還有、還有他喜歡的煊哥，要怎么辦？

    這幾日單羽檸都在假裝自己還沒好，直到視覺恢復(fù)。他想過跑，可是要怎么告訴煊哥？他不敢、也不能讓戀人知曉他與親生兄長間的骯臟性事。

    他記得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一切……倘若說開始是單承強迫他的暴行，那之后呢？他記得自己像株菟絲花、像yin蕩的男妓一樣纏著親哥哥zuoai，乞求對方射進肚子里。

    每當他想起那些畫面，就克制不住生理反應(yīng)的嘔吐，把單承千哄萬哄喂他吃下去的餐點吐個一干二凈。單羽檸惡心逃避現(xiàn)實卻沉迷性愛的自己，惡心瘋了傻了還尋求兄長保護尋求戀人安慰的自己。

    這樣惡心的他，如果讓秦煊知道了，對方還會喜歡他嗎？

    況且他從未懷疑過大哥的能力，他要是讓煊哥帶他跑，不知道這個已經(jīng)變成惡鬼的哥哥會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

    可他又還能偽裝多久？

    ＊

    管家從餐廳步入客廳，看到大少爺又立在那副畫前發(fā)呆，他上前輕聲提醒：“少爺，早餐已經(jīng)布置好了?！?/br>
    “一會兒把蘇醫(yī)生請來，小檸這幾天總是吃不下東西，我擔心他腸胃出問題?！眴纬蟹愿劳旰笙氲绞裁矗Z氣聽不出情緒起伏，問：“昨天秦煊也來了？”

    管家點點頭回道：“我跟秦少爺說您帶著小少爺還在療養(yǎng)院休養(yǎng)，他放下禮物就走了，沒多問什么。”

    單承冷漠地勾了勾唇，扯出一個譏誚的弧度。他讓周睿文派人暗中盯著秦煊，自然知曉對方這幾日忙著混夜場接近陳遇，他又故意不接秦煊電話、不回消息，秦煊想知道小檸的情況只得親自找上門來。

    這把火還差一點，單承心想，開口道：“要是阿煊今日還過來，就說我?guī)幓貋砹耍屗跁褪业?，然后來通知我?！?/br>
    管家應(yīng)了，單承便上樓去哄弟弟起床。

    單羽檸躲在被子里，他的祈禱沒有成功，惡龍沒外出捕獵。他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還有來人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人在恐懼中似乎五感都會變得更敏銳一些，他咬著唇快喘不上氣，就像躲在毫無防御力的紙皮堡壘中，聽著要殺害他的兇手一步步接近。

    柔軟的床微微凹陷，是對方坐在了床邊，單羽檸緊緊蜷縮成一團，在哥哥輕柔的嗓音中毛骨悚然。

    “乖寶別睡懶覺了，今天讓你見見煊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