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師看兩人態(tài)度都如此堅決，也不好再多說，“那就……算了，先不換了。你們倆都坐下吧?！薄∷呗曊f，“大家都得向他們倆學(xué)習(xí)，我很期待，我?guī)У陌嗝髂昴懿荒苷Q生一個上海市高考狀元。接下來我說一下明天軍訓(xùn)的要點，第一......”

    魏無形坐下小聲問武空，“老楊也太奇怪了，怎么突然要你換座位？”

    武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啊，我一直勤勞勇敢又善良，沒得罪他啊?！?/br>
    兩人兩臉茫然。

    年甚坐下，后悔將和魏無形在醫(yī)院相遇事情告訴匡醫(yī)生。

    一個多月前。

    剛放暑假，年甚急匆匆從北京趕到上海中心醫(yī)院，邀請一位正在實習(xí)的醫(yī)科博士加入研究室。

    從四樓的樓梯往下走，年甚心口如壓重石，透不過氣。第一，為醫(yī)科博士拒絕加入研究室而失望，第二，為今天這個日子。

    今天是7月18號。

    四年前的這一天，一場綁架改變了他的人生，肖雯受到了無法彌補的傷害。

    今年寒假，年甚去悟空寺拜佛，悟空寺賣香的僧人對他說，每年產(chǎn)生罪孽這天，在陽氣最盛的正午十二點面對太陽真心悔過，心里的苦痛便能減少半分。

    即使知道僧人這句話是為了安撫自己，但他還是選擇相信。

    賣香的僧人說，正午之時，朝向太陽，清除雜念閉上眼睛，時間不論長短。

    年甚早就決定了聽從賣香僧人的話做悔過，下樓梯時，他掏出手機看時間，十一點五十八分。

    下到二樓，前面不遠處有個窗戶可以看到太陽，那個角落人少，安靜，他選定了那個位置。

    年甚將手機揣回褲兜，視線還停留在手機顯示屏上，下最后一階梯步時，一腳踩空，一個踉蹌，眼鏡飛了出去。

    差點崴著腳，蹲下摸到眼鏡戴上，左右眼的鏡片出現(xiàn)細小裂痕，影像完全重疊，只好取下，拿在手上。小步向窗戶走去，他站得離窗戶很近以免阻礙到過往的行人。

    深吸一口氣，慢慢呼出，雙手自然的垂于身側(cè)，頭微微抬起朝向窗外。他排出腦海里的雜念，緩緩閉上眼睛。

    將痛苦的往事攤開來，再品嘗一次，這種滋味并不好受。

    年甚眉頭微皺，耳邊忽然響起清亮好聽的男聲，“你好，你踩著我的就診卡了，能讓讓嗎？”

    憶起過去，內(nèi)心抑塞至極，他并不想中斷真誠的悔過。

    “你好，你的腳能讓讓嗎？”耳邊的男聲明顯不悅，加大音量拖長聲音。

    年甚在回憶里掙扎。

    “草，你他媽耳朵聽不見嗎？”男聲罵道。

    男孩見眼前之人并無反應(yīng)，憤地蹲下身，手指在光滑的地板與運動鞋鞋底之間摳著就診卡的邊緣。

    就診卡朝上的那一面是乳白色底版印有黑色小字，底版的顏色和地面瓷磚的顏色很相近。年甚高度近視，看近處清楚看遠處模糊，根本沒注意自己踩到了東西。

    他的左腳踩著就診卡，只有一元硬幣大小的一個角露在兩腳之間的鞋底外。

    男孩在一側(cè)不怎么順手，怎么扣也扣不起來，索性鉆進年甚與墻的間隙里。

    移動身體時，男孩的手肘碰到了對方的隱私部位，他埋頭死盯著就診卡，手拉著，極力往鞋外撥。

    一陣無法言喻的愉悅像春天的微風(fēng)掃向年甚，悄然席卷全身。是重力？或者是引力？但又像是磁場？

    身體從未有過這種體驗，很新奇，這讓他一向理智的大腦變得興奮，變得……

    變得渴望……渴望觸碰……渴望愛。

    年甚微皺的眉頭漸漸平緩，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他察覺自己身體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撬開緊閉的眼皮，年甚的視線緩慢下移，半蹲著的男孩不斷調(diào)整蹲姿，腦袋時不時撞擊他的敏感部位。

    男孩柔順的頭發(fā)摩擦著年甚的兩腿之間的“小可愛”，靜電使幾根頭發(fā)隔著褲子立在了“小可愛”上。

    有了視覺上的刺激，運動褲包裹著的“小可愛”迅速地漲大了。

    看著它一點一點站立起來，年甚的心跳悄然加快，竟分不清現(xiàn)在到底是喜悅還是驚慌。

    怕這硬物頂著男孩的腦袋，他身體往后仰了仰，重心不穩(wěn)，踩著就診卡的左腳后退了半步。

    男孩一把抓起就診卡，手抵著膝蓋準備起身。

    看見男孩將要直起身來，年甚察覺自己這硬物已無處遁形，只要男孩站起來，百分之一百會看見。

    這一刻，絕對可以竟選年度最尷尬時刻。

    完。

    這個字，是年甚的獨白。

    此刻他的內(nèi)心活動如下：干脆我直接轉(zhuǎn)身跑走吧，可頂著這么一個礙眼的家伙在醫(yī)院狂奔，不會被保安抓起來嗎？

    這個辦法不行。

    要不在他起身后，我立刻蒙住他的眼睛，讓他猜猜我是誰，從張三李四猜到王二麻子，我都一一否定，這樣時間也過了好幾分鐘，足夠讓它恢復(fù)原狀?？墒?，萬一他不配合，怎么辦。

    這個辦法也不行。

    那么，最后，只有轉(zhuǎn)移注意力這一個辦法了。在他起身的瞬間，我疾步走到窗邊，看向窗外，大聲呼喊，??！快看啊，你快看，大家快來看，大家都來看，看那是什么？

    那是U……F……O……

    飛碟！坐著外星人呢……多么吸引人的眼球。

    對，就用這個辦法，這個辦法非常棒。

    年甚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在男孩起身的同時，年甚他……

    他……

    他蹲了下去。

    用最原始的辦法遮住尷尬的部位。

    這就是他智商200的大腦想出來的辦法，和五歲孩童把手心弄臟，怕被老師責(zé)罰，檢查時就將手緊緊握拳一樣中二。

    同樣是中二，別人是中學(xué)二年級，而他，是幼兒園中二班。

    男孩站起，看見眼前人無緣無故蹲下，也跟著蹲了下來。

    兩個男孩面對面，木然蹲在窗口邊，后面拿著單子拎著藥的人們走走停停。

    “你耳朵聾了，我喊了好幾聲，你都沒反應(yīng)?！蹦泻⒌恼Z氣還算客氣。

    年甚想說托你的福，我有反應(yīng)了，但他還是選擇了閉嘴，雙眸注視著眼前這張……

    破相的臉。

    汗水將男孩前額的發(fā)絲浸濕，幾縷長長的頭發(fā)垂及眼底，半遮半掩下，烏黑的瞳孔仿佛要攝人魂魄。長長的睫毛下垂著，襯得黑葡萄般誘人的雙眼更加靈巧生動。

    ????　左眼臥蠶的右下方有顆黑痣，為這雙桀驁不羈的眼睛更添幾分魅惑。

    ????除此之外，右顴骨有明顯擦傷，鼻梁青腫，還有一道破皮的口子，兩個鼻孔都塞了衛(wèi)生紙，左邊鼻孔的衛(wèi)生紙支出很長一截遮住半邊嘴巴，嘴角的血跡已干，左手臂上有明顯烏青。

    他和別人打架了，年甚猜想，應(yīng)該是上醫(yī)院來檢查有沒有傷到骨頭。

    “我問你話呢，聽見沒？你啞巴?。俊蹦泻⒄Z氣變得不太友好。

    年甚面無表情，視線游移。

    男孩拿著就診卡的手在年甚眼前晃了晃，見眼珠沒有跟著物體移動，放慢速度又晃了晃。

    “原來是個瞎子，還又聾又啞，哎……”男孩長長地嘆了口氣，惋惜地搖了搖頭，起身離開。

    年甚清楚男孩這句話是故意在罵自己，他的內(nèi)心毫無波動。

    男孩走后，直到感覺身體變得正常，年甚才直起身來，保持一個姿勢蹲了幾分鐘，雙腿有些發(fā)麻。他慢步走到旁邊，坐下，把手里的眼鏡放在旁邊的空座位上，摸出褲兜里的手機，將屏幕舉到自己眼前十厘米的距離，給神經(jīng)科的匡醫(yī)生發(fā)信息。

    ???—匡醫(yī)生，我的神經(jīng)病痊愈了嗎？

    看著手機里還未發(fā)送出去的這行字，年甚煩惱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希望自己清醒一點，不要再回想剛才男孩的頭發(fā)立在“小可愛”上的畫面了。

    我的神經(jīng)病痊愈了嗎？這是什么離譜到家的問句。

    年甚修改了一下內(nèi)容，點擊了發(fā)送。

    —匡醫(yī)生，剛才我bo起了，神經(jīng)病痊愈了嗎？

    ????－

    －

    －

    ————｜劇情補?。?/br>
    北京市某警局里，一名警察坐在電腦前打字，屏幕里顯示著“A級通緝令”五個字。

    鍵盤發(fā)出嗒嗒的敲擊聲。

    年兆豐，男，漢族，1975年11月24日出生，戶籍地址:北京市海淀區(qū)北洼路西里景玉小區(qū)，身份證號碼：11010819630411633X。

    打完字，警察動動鼠標(biāo)，將文件夾里的照片復(fù)制粘貼了上去。

    照片上的中年人長相普通，左邊眉毛后半截被一塊雞蛋大小的深色胎記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