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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蜂窩狀大腦 aka.壯受短篇集在線閱讀 - 都市靈異:三醒(完)

都市靈異:三醒(完)

    他的意識越來越虛弱,他清醒的日子越來越少。

    他沉睡時,被召回的女子便在用他的身體活動,剛開始他還很有斗志地對抗著改變,后來,他醒來也是在性愛與深夜之中。

    堅冰鑿穿了他的身體,深深地嵌入他的記憶,酥麻的甜言蜜語流淌在他的肌膚之上,混淆了他與她的界限。

    “你是…嗯、嗯~故意的…啊哈啊~”

    顫抖的呻吟換來的是對方自言自語的無視。

    它自顧自的喚著“娘子”。

    不許他應答。

    連喘息,都要捂住他的嘴。

    冷聲警告道:“噓,安靜些?!?/br>
    到最后,賀蘭雋都不樂意醒了,醒了也絕不搭理鬼郎君的任何話。

    每每以嘆息做結。

    賀蘭雋被玩弄得沒有力氣和那個心思去裝扮回男性。

    這幾天很奇怪,鬼郎君不對他動手動腳,只是把他困在房里將他清醒時間熬過去。

    讓賀蘭雋親身體驗了一把鬼打墻,鬼郎君也配合著他施法將場景換來換去,男人玩得不亦樂乎,玩累了就順勢一倒,總有身子給他靠住。

    畢竟,他醒來的時間只剩下最后幾次了。

    身體可不能摔壞。

    “抱抱我,好嗎?”

    他的聲音已經(jīng)徹底變成女性中低沉的嗓音,慵懶而嫵媚。

    “你瘦了不少?!?/br>
    “吃多了,就不像女人了,她可怕你不要她了,不是么?”

    “……”

    “呵……下一回投胎啊終于不用當畸形兒了,呵呵,挺好的?!?/br>
    “那不是你的手,你死了,它也不會跟著你的?!?/br>
    這回輪到男人沉默了,但片刻后,他仍舊斬釘截鐵。

    “不,就是我的?!?/br>
    “是她的,她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的?!?/br>
    賀蘭雋翻了個白眼,抬起右手看著處理得精致的長指甲。

    “嗤……裝都不裝了,誒,算了,中元什么時候?”

    鬼郎君不愿意說,賀蘭雋也感覺到了,明天是他最后的機會。

    罕見的,他在早晨醒來,剝開層層帷幕后陽光白得刺眼。

    習慣了好一會,賀蘭雋摸到新買的梳妝臺邊,好好打量了此刻的自己。

    古裝濃顏,竟然連睡覺也不抹去。

    賀蘭雋對他身體的新主人有些無語,又無奈。

    掃去陰霾,他認真地對應著鏡中人與自己原本的相貌——男人幾乎要認不出眼前的自己是誰。

    算了。

    嘆息,熟練地解下盤發(fā),扎起高馬尾,卸妝。

    “謝謝蘭小姐邀請,那個……我…我有女朋友了,這忙……我不能幫你,兄弟…唉,蘭雋,后會有期吧?!?/br>
    嘆息,皮手套里的手指翹起,嫵媚地抽走金錢。

    “賀蘭雋,你個變態(tài)人妖!你個人渣!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你從小到大……到大、明明就不是這種人?。 ?/br>
    “囡囡……我找到了我的手,唉……對不起?!?/br>
    “啪!閉嘴,給我滾!你個只喜歡手的變態(tài)!滾開!這輩子我都不要再看見你!”

    嘆息,跪在崩潰哭泣的女人面前,麻木的寒冷從脊椎散開。

    “別說了,我沒有兒子,不要再說了,蘭小姐!唉……唉!什么孽啊!你請回吧?!?/br>
    “滾!滾蛋!我們賀家沒你這個人妖!從我家里滾出去!原諒?你怎么不原諒原諒你媽?當初斷絕關系不是你提的?現(xiàn)在又巴巴回來干什么?。繚L!”

    “不是你干的?我呸!你連我倆的工作都能辭了,你什么干不出來?蘭小姐!算我求你,趕緊走吧,我只當養(yǎng)了三十年白眼狼放生了!”

    嘆息,雨越下越大,被雨水打濕的白襯衣透出背后紫黑的疤痕,增生的瘢痕像一個個烙印下的小字,從尾椎展開到肩胛骨。

    冰冷的雨,落在他的身上,額上,眼上,臉上,滾落到手上。

    嘆息,他只能嘆息。

    眾叛親離,不過如此。

    蘭小姐,蘭小姐。

    除了證件,還有誰記得他叫賀蘭雋。

    雨被它攔下,賀蘭雋只是身上落了幾點。

    他不想回去,便在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逛了起來。

    時代的發(fā)展太快了,中城區(qū)變了很多,短短十幾年,小時候的那些地方,一個都認不出了。

    那種挫敗感讓他本就低落的情緒愈發(fā)沉郁,雨也越下越大,他買了一把傘遞給了街邊的流浪漢。

    “誒!謝謝美女!謝謝謝謝,您一定長命百歲青春永駐……”

    “陪我聊聊吧?!?/br>
    “呃……聊、聊啥?”

    “上去聊吧?!?/br>
    他吐出一口煙,鮮艷的指甲指了指賓館。

    水聲停下,衣物的摩擦聲。

    賀蘭雋妖嬈地側躺在床上,打量著半裸的流浪漢,那張白凈的臉龐竟意外的帥氣。

    他一扯男人的手臂,義乳壓著他的胸膛,調笑道:“你長得不錯嘛,怎么就成了臭要飯的?”

    男人身上的紋路,讓他面色一變。

    “果然是你……告訴我,為什么?”

    他的手臂緊緊地勒住男人的脖頸,發(fā)狠地勒。

    “為什么,為什么要殺我?為什么!”

    男人猛地抓著他的右手,身上爆發(fā)出一陣紅芒。

    刺骨的燙從接觸的地方炸開。

    賀蘭雋像是被燙傷一樣尖叫著滾下床,右手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冰凍壞死,再腐爛脹大,皮rou脫離成灰,剩下皚皚白骨。

    “咳、咳咳!別不自量力了,早日解脫吧?!?/br>
    賀蘭雋低吼一聲站起來,卻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過肩摔又打倒在地,男人一腳踩著他的背,一腳死死踩著腐爛得只剩下骨頭的右手。

    “疼…好疼……不要、好疼啊!好疼、好疼啊啊??!”

    用力加壓,白骨上的裂紋愈發(fā)增加,他疼得仿佛靈魂都在被撕裂。

    “忍一忍,蘭小姐,馬上就好了!此鬼欲除,必斷鬼掌!”

    冰冷的手掌捂著他的口鼻,尖叫盡數(shù)堵在咽喉里,最劇烈的掙扎在徹底切斷手掌前,當手掌脫落,身體便失去了反應。

    片刻后,胸膛又浮動起來,女人睜開了眼,喜極而泣地擁抱著半裸的道士。

    “謝謝你,道長!小女子…小女子無以為報……”

    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死了?

    我的手……手還在,太好了,是我的手!

    賀蘭雋瞥了一眼床上翻滾的二人。

    龐大的無頭鐵甲背對著他。

    賀蘭雋躡手躡腳的,唾棄了一下那具已經(jīng)完全認不出是自己的身體,毫無留戀地穿墻離去。

    他大笑著一路向北狂奔而去。

    緊緊捂著他的手。

    那個鬼會來搶走我的手的,跑,一定要跑!

    賀蘭雋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也不知道疲倦。

    他是越跑越遠,從高樓大廈穿過窮山峻嶺,跑過蔚藍海岸,跑啊跑啊。

    跑到天開始下雪的地方。

    它為什么還不來?

    賀蘭雋覺得他應該追不到了。

    這里已經(jīng)離南方很遠,很遠了。

    可這里是他的故鄉(xiāng)吧。

    為什么不來呢?

    為什么?

    下雪了,好厚的雪??!

    為什么變成了鬼還會冷???

    好冷…好冷。

    他怎么跑也跑不掉這片白雪。

    他茫然地站在一片大雪之中,腳下的雪像泥沼一樣將他吞下去。

    他挖開雪,怎么也趕不上埋沒他的速度,凍僵的手指一根根斷在雪里,他開始嚎啕大哭,哭得聲音沙啞。

    冷得他渾身發(fā)燙,賀蘭雋想不下去了,他就這樣靜靜的睡在千尺的冰雪之下。

    還是冷啊……

    好冷啊。

    要是有件棉衣就好了……

    要是我的手還在,便能有棉衣了,或許還能多納幾對鞋底……

    要是我的手回來了,就好了。

    要是郎君在,就好了。

    郎君啊,吃飽了嗎?

    好好吃飯,別餓得肚子都硬癟了。

    郎君啊,添衣了嗎?

    好好穿衣,別冷得皮rou都掉完了。

    郎君啊,娶妻了嗎?

    好好度日……好好活著啊。

    死了啊……記得回家看看。

    看看我吧。

    等了多久啊,

    等啊,

    還要等嗎?

    他做了大官嗎?

    他還記得我嗎?

    他還帶著我的手嗎?

    他……還會回來嗎?

    “不會了?!?/br>
    賀蘭雋啞聲道,淚珠無聲地滑落。

    “郎君,我不要手了,我不想死…郎、郎君,救我……還給你,全部,還給你……”

    唉……

    熟悉的寒意裹住他,不刺骨,不凜冽。

    思緒終于停下,他陷入了沉寂的黑暗。

    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

    “喂!醒醒!醒醒,這不能睡,換個橋洞去?!?/br>
    黑暗,看不見,冷。

    “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這地方不干凈,趕緊走,走走走,走走走走!”

    “嗬——!”

    猛然驚醒。

    “做噩夢啦?趕緊地,早八了,哎呦,下回少喝點酒吧小伙子,這味道……行行行,別看了,該去上班了啊?!?/br>
    “謝、謝謝,等等……我…我的手?”

    cao縱中細微的差別,仿生皮膚下的還是熟悉的義肢。

    因烙印而變得無比敏感的脊椎,此時一片光滑,溫熱。

    “別摸了,沒割你器官!啥條件啊就敢割,連你高級手臂我都拔不……咳、咳咳!那個啥……沒事我就先走了啊哈哈哈……”

    是啊,普通的手怎么可能拔得出鋼鐵義肢呢?

    做夢呢。

    都是夢。

    賀蘭雋愣愣看著外頭天光,啞然失笑,一拍腦袋起身,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那點身影如雪花融入遍地的白,再也不見蹤影。

    郎啊歸歸……

    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