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做家事的妓女
隔天下午,李維接受了私人醫(yī)生的檢查,他的健康狀況一切正常,身體素質比同年齡層的年輕男人們強壯許多,似乎讓管家們稍微放心了一點。 「朱利安少爺呢?」李維詢問道。 「少爺婉拒了看診,主人也說不必過度關切?!箒黻P心狀況的管家格吉爾先生回答,「朱利安少爺表示只要靜養(yǎng)即可?!?/br> 李維聽見女仆們討論,朱利安似乎從昨天就足不出戶,就連三餐都只讓她們放在起居室門口。 據(jù)說朱利安入住這座莊園最好的房間,位在三樓另一側走廊底端,室內格局規(guī)模如同一間偏廳加上圖書室的大小,內部就有現(xiàn)代化的衛(wèi)浴設備、臥室與起居室,比許多窮人家的整個家都還要豪華寬敞。 就算不想出門,在房里也有足夠的空間休閑走動。聽說那原本是前幾代備受寵愛的伯爵千金的房間,原主人因為體弱多病,自幼鮮少外出,因此家族特地打造了應有盡有的奢華空間,盡力填補無法外出的遺憾。 艾里斯讓朱利安入住那間房,也被仆人們視作寵愛的象徵。 晚餐時間李維帶著納特來到地下室,遠遠地就聽到一陣怒吼聲。 「那個人渣在說什麼鬼話!」肯恩一拳砸在交誼廳的圓桌上,旁邊的男仆們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安撫著他。 肯恩rou眼可見地不太好,眼睛浮腫,臉龐冒出雜亂胡渣,短短幾天臉頰凹陷,像是一口氣掉了好幾公斤。黑色的制服泛起皺褶,顯然好幾天沒有好好打理,渾身還散發(fā)著濃厚的酒臭味。 身為在莊園里工作的資深男仆,良好的體態(tài)儀容是主人家的門面,光是制服沒有燙出線、指甲沒有剪乾凈,平時就已經是不及格的表現(xiàn),而肯恩這幾天行為脫序,很少出入地下室,只有在工作時會一言不發(fā)地出現(xiàn),夜里把所有的錢都拿去買酒。 管家格吉爾原本想讓他放幾天假,可是肯恩擔心離開莊園會無法得知娜塔莉後續(xù)的消息,堅持不肯休息。 然而,他們等到了不樂觀的調查結果。 亨利?托馬森從首都重金聘請了知名律師,主張他與娜塔莉的死毫無關聯(lián),兩人是兩情相悅地想發(fā)生關系,可是女方自身的缺陷疾病突然發(fā)作,不幸停止呼吸心跳。 事發(fā)突然,在戶外的亨利來不及找人幫忙,擔心遭到外界誤解,為求自保之下才做出了藏匿屍體的行為。 律師只替他的客戶認了遺棄屍體罪,還厚著臉皮要求司法機關考量兩人的社經地位差距,對於舊貴族會產生多麼大的影響,并且挑明當事人根本沒有必要對女方有任何逼迫行為,請求酌量減輕處分。 律師直接暗示女仆是為了名利而接近上流社會人士,而他的當事人只要愿意,隨時都有條件更好的對象愿意配合,不需要傷害一個貴族學校時期老朋友家的女仆來達到目的。 「他是在胡扯!娜塔莉很健康,根本沒有生?。 箍隙魃鷼獾厮核閳蠹?,紙張碎屑灑滿地板。 離奇的是,警方有可能采信律師的說法。驗屍報告證實了他們的主張,娜塔莉身上有一些擦傷,是她被丟入井底時造成了屍體破損,卻都不是造成死亡的致命因素。 她在那之前就已經斷氣,卻沒有亨利對她動粗的跡象。 布茲撿起一張掉落在地的報紙,走到李維身旁,那一頁報紙上頭寫著有關基因缺陷的猜測,幾個小版面則印著低俗不堪的社論標題。 「他們提出這可能是戰(zhàn)爭帶來的後遺癥?!共计澃褕蠹堖f給李維,小聲地說道。 戰(zhàn)爭後期敵軍也使用了很多魔法改造兵器,造成十三區(qū)徹底毀滅的慘烈災變之外,各地也有零星的災情。除了當下就喪命的軍隊和平民,許多身處戰(zhàn)區(qū)的人類活下來後,身體還是產生各種病變。 除了生下畸形的嬰兒,很多成年人得了各種怪異的慢性病,彷佛體內的基因遭到改變,再加上戰(zhàn)後各種瘟疫和外地的傳染病蔓延,以現(xiàn)在的醫(yī)療資源與科學知識,根本無法歸納研究出疾病的規(guī)律和治療方法。 「聽說因為無法論證,說不定真的能夠脫罪?!共计澗趩实卣f道。 前幾天警察來探問娜塔莉是否有宿疾,就代表警方可能真的束手無策,找不到理由定罪亨利。 「你說什麼!」肯恩突然怒吼出聲,他們循聲望去,只見肯恩惡狠狠地看向這里,大步走過來揪住布茲的衣領,「你覺得他無罪嗎?」 李維按住肯恩握緊的拳頭,不讓他一拳砸在嚇得臉色發(fā)白的布茲臉上,「他沒有這樣想,冷靜一點?!?/br> 肯恩咬牙切齒,動了動卻掙脫不開制止他的黑發(fā)青年,轉而瞪向阻止他的李維,「反正你們認為事不關己,才能這麼冷靜吧?!?/br> 「肯恩,住手?!构芗腋窦獱栂壬哌M交誼廳,用李維從未聽過的嚴厲嗓音喝止,「在這里滋事成何體統(tǒng)?!?/br> 面對白發(fā)蒼蒼的老管家,肯恩像是受到長年以來的教育制約,倏然縮起身子,放下拉扯布茲的手,立正站好,整個人彷佛縮小了一圈,頹靡又難堪地盯著地面。 「你還是放幾天假吧。別看那些八卦報紙,好好休息幾天?!垢窦獱栂壬f道,「去收拾行李?!?/br> 聞言,肯恩眼睛瞪大,表情僵硬,他甚至不被允許待在宿舍里。 盡管心有不甘,像他這種已經成年的男仆,如果沒有介紹信,一旦被趕出莊園,就很難再找到體面的工作,因此絕不能在管家和主人面前留下糟糕的印象。 肯恩回過頭時,與李維對上了視線。 他的眼睛里面布滿血絲,充滿無處宣泄的怒火,當肯恩邁開僵硬的步伐,從李維的身邊走過時,低聲罵道,「和主人睡過,就有人罩了是吧?」 布茲在旁邊滿臉慌張,李維只是拍了拍年少男仆的肩膀,沒有太過在意。要好的女孩驟然過世,他知道肯恩一時沒有辦法控制情緒,并不是真的怨恨他和布茲,才對他們散發(fā)惡意。 等到鬧事的肯恩離開交誼廳,眾人也挪動腳步到餐廳,晚餐桌上籠罩著低迷的氣氛。 雖然肯恩造成大家的困擾,身在同一個階層,仆人們都理解他的憤怒和無奈,也為了這位同僚感到難過。 如果娜塔莉沒能順利嫁給有錢人,同儕們都認為她最後可能會選擇和肯恩修成正果,那似乎就只差一步。 這幾天當?shù)氐膱笳码s志紛紛報導娜塔莉的命案,在任何判決結果出爐之前,輿論已經對這位漂亮女孩不怎麼友善。一些八卦小報直接猜測女仆想要攀上枝頭變鳳凰,卻玩過了頭才會喪命。 莊園這里透過主人艾里斯的面子能得知驗屍結果,然而外界沒辦法取得調查細節(jié),小報刊載各種聳動露骨的流言,其中最為主流的說法是認為女孩在窒息式性愛中喪命。 除了直接討論命案,還有所謂的社會時事觀察家刊登抨擊拜金文化的專欄文章,將這些在有錢人家從事幫傭工作的女孩稱為會做家事的妓女,質疑許多女孩都會用比較體面的名義在富人家留宿,實際上卻在做出賣rou體的工作。 盡管這個莊園平時并沒有這種陋習,年輕的女仆會遭到有錢男人玩弄卻是長年以來時有所聞,要不是發(fā)生在向來風評很好的伯納莊園,當?shù)馗疽姽植还帧?/br> 因此這起案件,在社會上并未造成任何波瀾,都被認為只是個不上臺面的性交易意外,只有當?shù)貓蠹埡推昧冃壬陌素孕蟾信d趣。 布茲剛才小聲說出的想法,之所以會造成肯恩勃然大怒,正是因為戳中他心中最不希望的結果,他也明白亨利最後很有可能真的會無罪釋放。 李維吃著味道又有細微變化的晚餐,分神想著艾里斯是否知道這種結果。 今晚的晚餐是由廚房里的女仆們挑起重擔,廚娘身體不適,無法上工,只能開出食譜讓女孩們下廚。據(jù)說管家們已經開始尋找能夠暫時代班的主廚。 冷冷的天氣里,肚子里塞進熱湯和燉rou,疲憊的身心都獲得滋養(yǎng),晚餐快要結束前,氣氛總算變得比較緩和,一些仆人輕聲聊起工作瑣事。 因為今天下午艾里斯因公外出,晚餐不在莊園里,仆人們沒有隨時要待命上樓的壓力,都顯得比較放松。 格吉爾先生體恤大家最近心情緊繃,放下餐具離席時,交代大家可以喝一點蜂蜜牛奶再散會,管家們都離開後,仆人們?yōu)檫@難得的自由氣氛感到開心,時隔數(shù)日,仆人們的餐桌上逐漸出現(xiàn)歡聲笑語。 李維的視線余光瞥見有人出現(xiàn)在餐廳門口??隙髯吡诉M來,他低著頭沒和任何人眼神接觸,直直往著中後段的餐桌處走來。 有人注意到肯恩,出聲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再走??隙鳑]有回答,右手低低垂在身側。 正在低頭喝牛奶的納特察覺到了異樣,抬起頭來,李維也要起身時,就看見肯恩大步走向納特,高高舉起手里的切rou刀,朝著白色狼犬的頭部劈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