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臺中押著不少犯人，無一不是一臉茫然地看著李寄淵以一種頗為曖昧的姿勢把晏淳抱在身上，后者為掙脫束縛，走到一半，竟抬手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李寄淵腳步不停，面色坦然，摟緊了晏淳的腰身向上托了托，“先生，小心掉下去?！?/br>
    晏淳手上用了點力，將人的脖頸掐的充血，“放我下去，你聽到?jīng)]有？”

    “我只抱先生回馬車上，若先生忍耐不得，那就擰斷我的脖子吧?！?/br>
    “……”晏淳忍了一會，實在沒忍住，又掙扎起來，“看來六皇子眼盲隱居深宮這十八年，太后倒是一點都沒教會殿下什么叫做體統(tǒng)?！?/br>
    “那先生認(rèn)為，什么才是體統(tǒng)？”

    李寄淵這句話是帶著情緒的，但到底是什么情緒，晏淳不想深究，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畢竟在他這兒，體統(tǒng)與否，循禮與否，全看心情，他背后有的是崇孝帝做靠山?？衫罴臏Y身為皇子，把他老子的男寵這樣抱在懷里，是怎么個意思？

    晏淳的馬車停在獄臺外，李寄淵掀起簾子，抱著人一同進了車廂。

    見人一松手，晏淳立刻將人推開，往角落里挪了挪，震怒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先生，有一件事，需要您知曉?！?/br>
    晏淳直覺李寄淵說不出什么他喜歡聽的話，只想著把人轟走，“我不想知道，你馬上下車。”

    “您必須知道?！崩罴臏Y目光熾熱。

    行，你不走，我走。

    晏淳起身就要掀簾子下車，但李寄淵自然不可能就這樣放他走，一手便捉住他的手腕，把人扯進懷里，強迫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晏淳頓時跌坐在李寄淵的大腿上，這一下坐得是又重又沒有防備，以至于身下被什么硬物頂住的感覺格外清晰。

    “李寄淵！混賬！”

    后者承受著他的滔天怒火，將人死死按在腿上，毫不避諱自己赤裸的欲望，“無論您多討厭我，這一次，我既找到你，便能留住你?！?/br>
    “你說什么？你別忘了，我是你父皇的……”

    “您不是。”李寄淵將額頭埋進晏淳的頸窩，“先生，以后，別再說這種話?！?/br>
    簡直不可理喻。

    他們才相識多久，如果晏淳沒有記錯的話，昨日大理寺，明明是他們第一次相見吧？怎能今日就說出這樣冠冕堂皇的話，照他說的，他晏淳還就只能待在李寄淵身邊了不成？

    晏淳側(cè)肘全力向后一撞，在李寄淵吃痛手上松了勁時，趁機掙脫了懷抱。他耳尖微紅，衣裳顯得有些凌亂，皺眉道：“下車，我不想同你多說?！?/br>
    “……”

    李寄淵紅著眼望著他沉默了片刻，極輕地嘆了口氣，像是退讓，隨后便起身掀簾下車。

    晏淳一個人在馬車?yán)?，心中裝了事，登時思緒萬千，有些頭痛，過了好一陣才讓車夫驅(qū)車回府。

    ＊

    武佟共犯五人在獄臺受私刑的事，不日便傳的大街小巷沸沸揚揚。尤其是聽說兵部尚書家的公子，讓獄臺里的獄卒好生照顧，前頭后頭一起用，整整一日下來，后頭合不上不說，前頭似乎也生了毛病，小解不出來了，即便是有，也只是滴滴答答落下來的血罷了。

    因武佟還牽扯著他案，留押待審，其他四人流放三千里，大理寺已發(fā)了公文了。

    這幾日晏淳上朝時，那兵部侍郎武兆的臉色可謂是精彩，發(fā)白發(fā)青，比過了頭七的死人還難看。

    晏淳在朝堂上一如既往地囂張跋扈，因獄臺私刑一事，遭到武兆同黨的彈劾，就連御史臺也跟著聞風(fēng)彈人，說他yin亂朝政，敗壞刑制，不知禮為何物。但那些奏折，崇孝帝看一本丟一本，連批都懶得批，也從不主動提起。

    今日上朝，晏淳遠遠地就瞧見李寄淵在他前頭進了金鑾殿。想來也是，李寄淵眼疾痊愈，已滿十八，又被任修律要職，早晚也該跟著前頭五位皇子一同上朝。再過些日子，崇孝帝便也要封他個王位了吧。

    這幾日，李寄淵忙著修律的事，在大理寺倒算安分，叫晏淳過得清凈。

    晏淳正盯著手中的笏板發(fā)呆，恍惚間聽著殿上有人奏本，當(dāng)著他的面就將獄臺的事控訴個徹底。

    崇孝帝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不好再裝瞎，只好點了晏淳的名，“獄臺私刑一事，大理寺卿，可有說法？”

    晏淳身著暗紅色官服，上前跪下。又側(cè)頭看了眼彈劾之人，見是與武兆走得近的六品狗腿子，鳳眼微睨，淡淡道：“陛下明鑒，臣動用私刑一說乃市井謠言，律法在此，臣怎敢違令而行。”

    劉定春輕哼一聲，架勢咄咄逼人，“晏大人，謠言不可空xue來風(fēng)，晏大人與柳大人在刑訊堂審了什么人，用的什么手段，您心中最清楚?！?/br>
    柳知桀恭恭敬敬地上前跪下，只說了四個字：“陛下明鑒。”

    要說這大理寺正卿與少卿大人，里里外外是串通一氣，任外人如何說，兩人均是神色淡定，嘴里撬不出半個字。

    若說這少卿大人于晏淳，可不止忠心二字可表。傳聞晏淳初任大理寺正職時，少卿還不是柳知桀。二人相交，還是在某次朝廷大赦天下，豁免部分賤籍時，柳知桀一人來到京城某差事，無親無故，因長相清秀受了京中權(quán)貴的欺負(fù)，是晏淳解救了他，一手將人提拔成了少卿。那之后，柳知桀便對晏淳忠心不二。

    那時，柳知桀被稱為大理寺“鷹犬”，而他的主子，竟是皇帝百般寵愛在側(cè)的“御騎”。

    朝堂上二人一唱一和，即便劉定春早做準(zhǔn)備，打了一堆腹稿，二人這幅油米不進的模樣，倒叫他不知從何說起。

    晏淳很快反客為主，“劉大人，參我們大理寺的本，可要講證據(jù)。現(xiàn)今你將謠言誣蔑之語扣在我與少卿的頭上，物證何在？人證何在？”

    “是不是動用了私刑，晏大人，你敢不敢將武佟等人拉上來對峙？”

    “好啊?！标檀镜?，嗓音慵懶，“陛下且傳吧?！?/br>
    劉定春瞬間噎住了。

    金鑾殿乃朝政圣地，自然不可能真的將犯人押上來，污了天子眼眸。但晏淳答應(yīng)得這樣快，讓劉定春不知該怎么接話。

    崇孝帝微微勾起嘴角，笑意很淺，將下頭筆挺跪著的身影納入眼底。而李寄淵的視線剛從晏淳上收回來，抬眼就見崇孝帝眸中笑意，心中情緒翻涌，即刻就別開了眼睛。

    “劉大人，告訴你也無妨，武佟與共犯四人在刑訊堂互yin，此事不假?！?/br>
    劉定春這下是真的說不出話了，明明本是他主導(dǎo)著此事動向，怎么到頭來變成晏淳的主場了？

    “只是，武佟yin性難改，審到中途，便按捺不住，當(dāng)著我與少卿的面，將旁的四人撲倒在地?！标檀就锵У貒@了口氣，“陛下，此事，臣實在是無辜?！?/br>
    劉定春啞口無言，愣在原處，不知這場戲該如何收場。

    武兆“咚”一聲跪下，垂首抗辯道：“陛下！臣之親子，絕不可能如此！晏大人所言，斷不可輕信啊陛下！”

    “是嗎？”晏淳側(cè)首，“可是武大人，若非武公子尚有yin癮，怎會伙同旁人輪暴市井女子？”

    “晏淳！”事及此，武兆也顧不上殿前失儀，這一聲幾乎是攜著怒意吼出來的。

    晏淳自然不會在意武兆的怒火，繼續(xù)道：“倒是劉大人，不明真相就意以流言治我的罪，此等行徑，今日當(dāng)著陛下的面，晏某就也參你一參?！?/br>
    劉定春回過神，“晏大人不要忘了，聞風(fēng)彈人是陛下親肯，律法公載，我問心無愧。不知晏大人要參我什么？”

    “誰說我要參你聞風(fēng)彈人？”晏淳說，“劉大人與武大人欲為罪犯開脫，不惜陷害朝廷命官。若我以jian黨罪提請陛下徹查你二人，劉大人不妨猜猜，陛下允還是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