鏈子
這樣的問法就很耐人尋味了。 江棋手里拿著杯子,若有所思,連過高的溫度燙到了手都不曾發(fā)覺。這樣的反應(yīng)讓老狐貍看出了一點端倪,他往后一仰,那張和秦擇十分相像的臉此時正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一旁:“對了,小棋啊,今天來這里的事千萬不要告訴秦擇哦?!?/br> 江棋聽懂了男人的暗示。他一直以為陳輝有家里的鑰匙是受秦擇允許的,既然秦方書現(xiàn)在這么說,說明兩邊并沒有串通過。 而秦叔叔看上去想要幫助自己... 這樣的想法讓他心下一動,正要開口,他又猶豫起來。 他脫離社會太久了,雖然從時間來看,可能只是短短的一個月,可江棋覺得自己已經(jīng)喪失了在社會交際的能力。 他被秦擇豢養(yǎng)。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在那個不算小的房間里待著,秦擇會替他打點好一切,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不需要花費任何心思,能活成許多人想要的模樣。 秦擇喜歡他,他只要依著秦擇就行了。秦擇甚至愿意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他,連同他病態(tài)到極端的愛。 江棋又突然想起還在家里的父母。他們對他從來都沒有過多的要求,簡單,快樂,甚至連成績他們都不在乎。作為獨身子,江棋認為自己的性取向是很難讓有傳統(tǒng)觀念的二老接受的,然而事實卻與他所想相反,江父江母并沒有說過什么。 可他現(xiàn)在竟然有想過做一個永遠依靠別人的廢物。 心狠狠抽了一下,江棋突然感受到了一陣慌張。 他不能,至少不應(yīng)該這樣。 他又想起了整整一個月,他都沒有和父母聯(lián)系過,就連那次出門他也未曾和他們透露過什么。 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了。 “我...我不是。我不是自愿的?!鄙袂榻K于變得堅定,江棋低著腦袋回答。他的手指都快要被自己扣爛了,鮮血從指縫流出,他看上去無助又迫切:“你可以幫我嗎?” 他真的沒有辦法了,以至于根本看不清面前這個年過四十的中年男人是個實打?qū)嵉钠髽I(yè)家。 或許說他本來就不會認人,笨得很。 “當然可以了?!鼻胤綍饝?yīng)地爽快。秦擇是他唯一的兒子,是他指定的接班人,毫不夸張地說,這個家日后都需要秦擇繼承。喜歡男人這件事秦方書是管不上,但憑心而論,他非??释麚碛幸粋€孫子。更何況將人關(guān)在家里這種事是在是難看,他們秦家的人會缺乏魅力到這種程度,需要靠這種下三濫的手法綁住愛人嗎? 他得好好幫助自己的兒子,作為父親,他覺得有必要給兒子樹立正確的價值觀。 “不過你得向我保證,你是真的想要離開我兒子?!奔热宦牭搅俗约合肼牭模胤綍膽B(tài)度開始變得隨意起來,他像是掌握了話題的主導(dǎo),翹著腿,腳尖點了點,他點起一根煙,示意陳輝點火。 “我可不希望你半路又放棄了,畢竟我兒子也不是傻子?!?/br> 江棋被這味道嗆了一下,眼眶變得微紅。不明白這樣的行為是對自己的惡意,江棋乖巧地點了點頭:“叔叔您放心,我不會中途反悔的。” 秦方書嘴角上揚的幅度更大了。若有其事地掀起衣袖,他看了看手里的表:“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一點多了,時間也不早了,既然問題都已經(jīng)談完了,那我就讓小陳送你回去吧?!?/br> 江棋這才想起來快到了秦擇回家的時間。連忙從沙發(fā)上起身,他將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將將轉(zhuǎn)身準備離開,他頓了一下,然后轉(zhuǎn)頭:“那我需要做什么嗎?” 秦方書都要被這孩子逗笑了。他做得了什么?又能做成什么? 不過沒有將這份不屑完全地表露出來,他頗有耐心地說:“不用,你像以前那樣就好了。三天之后我會讓陳輝聯(lián)系你,你和他走就是了?!?/br> 江棋這才放下心來。 回去的車開得比來的時候快許多。 江棋靠著車窗,只覺得虛無的自由似乎離他越來越近了。這不確定的實感讓他有些許飄飄然,他像是被巨大的幸福所籠罩,但又同時充滿未知的慌張。 到了外面該如何生活呢? 江棋還想不到。他已經(jīng)不想進入公司了,本專業(yè)對口的公司被秦擇壟斷著,江棋不知道秦方書會做到哪一步,是讓他“逃走”還是控制秦擇遠離他。 似乎離開這座城市才是他最好的方式。 可是多狼狽啊。 他必須得離開嗎?這里同樣是他長大的地方,就因為一段失敗的戀情,他要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 但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車上寂靜無聲,陳輝有時會透過前方的鏡子往后看看,擔心著江棋會因為喜悅而藏不住情緒,他看到的只是江棋沒有表情的臉。 這個方面倒是做得不錯,至少不用擔心被秦少爺發(fā)現(xiàn)。 快到十二點半的時候,兩人終于到達了目的地。被解開的枷鎖再一次套在了江棋手上,就像是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高層的建筑讓江棋心里發(fā)慌。雖然一切都偽裝成沒發(fā)生過一樣,可到了家門下,江棋的腿開始輕微地打顫了。 “這個點他會不會已經(jīng)回來了?”他抓著男人的衣袖,突然開始恐懼起來。 陳輝也不太好說。畢竟這幾天他們有觀察過秦少爺?shù)男雄?,幾乎他固定地在十二點離開公司,而從那里到家不過半個小時的車程。 可他自然不能和江棋說。 “放心吧,既然老爺叫我?guī)氵^去,自然是做好十足準備的?!笔聦嵣纤⒉磺宄?,可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毫無同情心地將看起來瘦小的男人往前輕輕一推,他像是在鼓勵:“放心吧,少爺應(yīng)該還沒有回來。你只要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就可以了?!?/br> 可憐的那人聽信了他的話,陳輝第一次知道自己在騙人這一方面也有些許造詣。他目睹著對方進了電梯,這才像是完成了任務(wù)一樣,轉(zhuǎn)身離開。 他充分信任自己的老爺。不過....就算少爺現(xiàn)在在屋,和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畢竟少爺也是他看著長大的。 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打開門,江棋透過門縫朝里面望了望。 很安靜。 玄關(guān)的鞋子被整齊地擺放,和他離開時沒有兩樣。像是在這一點上確定了秦擇還并沒有歸家,江棋立馬走回臥室里,鐵鏈和地面接觸發(fā)出難聽的聲響。 還好他上樓的時候電梯沒有人。 直到重新回到了床上,他才覺得安全了起來??删驮谝环昼娭螅蝗焕浜怪绷鳎?/br> 他這個樣子是沒有辦法穿上衣服的!寬大的白色T恤現(xiàn)在正套在他身上,如同是犯罪的最佳證據(jù),讓人遐想。 牙關(guān)開始打顫,江棋自己都能聽見這可笑的聲音。像是有了幻覺一樣,他仿佛聽見門外傳來動靜。無神的雙眼驚恐地到處張望,他不管不顧地走下床,因為著急反而扯到了腳踝的鏈子,磕在地上皮膚立馬青紫了一塊。 可江棋現(xiàn)在顧不了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