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會比余言想象的還要無聊。因為他不打算繼承灰燼對藝術(shù)品的熱衷，所以他完全沒有去找灰燼打算買的那件藝術(shù)品的主人。如果不是打算以此為由頭阻止艾飛想不開，他甚至不想來參加。甩手掌柜當(dāng)著多舒服，能躺何站？

    這次的慈善晚會有好幾輪拍賣，拍賣間會穿插各種表演節(jié)目，總時長三個小時左右。余言只在拍賣環(huán)節(jié)象征性地舉舉牌，隨便拍點充數(shù)，其余時間都在和艾飛交頭接耳地小聲聊天。

    一開始艾飛還只是老老實實地聽余言絮叨，后來在余言的引導(dǎo)下也會和余言分享一些自己的生活，他們就像剛認識卻又很合拍的好友，有著說不完的話題交流。

    原主記憶里恨不得失憶的糗事被余言毫不在意地作為談資，而艾飛說的很多原主接觸不到的也理解不了的事物，余言在穿越前卻是有類似經(jīng)歷的。

    話題不知不覺被余言從小時候養(yǎng)的寵物扯到了生命上，余言突然毫無預(yù)兆地問艾飛，“你打電話謝我的時候，是不是想自殺？”

    艾飛臉上帶笑的表情瞬間凝固，他甚至忘記了反駁，只有被發(fā)現(xiàn)的詫異與慌張。他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開心于余言為了阻止自己自殺而準備了這次行程，還是該難過于余言今天的一切表現(xiàn)都是不希望他自殺而準備的表演。

    “余總為什么這么問？”艾飛努力表現(xiàn)出困惑。沒底氣的空洞語調(diào)，以及又從“余言”變回“余總”的稱呼出賣了他。

    “因為我也經(jīng)歷過那種時刻，所以對那種狀態(tài)特別敏感。”余言半真半假地說。他確實也有個很強烈的，想要自殺的時刻，只不過幫他窺視艾飛想法的是他的讀心能力。

    “！”艾飛滿臉驚訝，這回的表情不是裝的。顯然，他無法理解余言這種錦衣玉食的豪門貴公子為什么會想自殺，畢竟不管怎么看，他都離這個詞十分遙遠。

    “當(dāng)負面情緒長年累月地積累，然后因為某種契機一起爆發(fā)時，人的心智是承受不住的，容易做出非常極端的傻事?！庇嘌哉f：“這些負面情緒的累積因人而異，對一些人來說可能需要沉重的死亡、傷痛、絕癥與分離，對另一些人來說卻可能只需要不帶惡意的指責(zé)、過于理想的期待、如同玩笑的嘲弄與喜聞樂見的惡作劇?！?/br>
    “不管你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我都無權(quán)干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沖動，不要在死亡不可逆的過程中后悔?！庇嘌哉f到這里，突然話題一轉(zhuǎn)，問艾飛道：“你覺得人死后是什么樣的？”

    艾飛被問得一愣，余言又繼續(xù)說道：“雖然我沒有信仰，但我相信靈魂的存在。試想一下，如果你死后與父母重逢，他們看到如此年輕的你，該有多么痛心？他們一定會自責(zé)，認為你本該有更好的未來，而你確實該有更好的未來。你已經(jīng)為他們付出了很多，如今你了無牽掛，他們肯定希望你肆意灑脫，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享受生活?！?/br>
    艾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然后他又聽見余言說：“我也如此希望著?！?/br>
    那一瞬間所有的負面情緒似乎都化作了淚水從眼眶里涌出。艾飛連忙低下頭，不想讓余言看見自己狼狽的哭臉。他緊抿著雙唇，努力抑制哽咽的沖動，身體卻還是不受控制地抽泣著。

    “抱……歉……”簡單的兩個字，艾飛用了比平時長好幾倍的時間，才盡量語氣平靜地說完。

    “我們先走。”余言握住艾飛的手將他從座位上拉起來，帶著他提前離場。

    艾飛一直低著頭，任由余言拉著。余言牽著他的手一路到停車場，打開前座讓艾飛坐副駕，自己則坐在了主駕上準備開車。他讓保鏢們一起去后座，蜘蛛看上去欲言又止，被夜梟果斷地塞進了后座。

    余言聽見蜘蛛在心里說這不合規(guī)矩，萬一有危險他們都在后座會很被動。余言本人倒是很放心，畢竟在原主的死亡節(jié)點之前，原主并沒有遇到過什么危險。他之前要求升級安保純粹是為了防灰燼，現(xiàn)在灰燼沒了他也沒啥顧忌了。

    余言邊開車邊思考要帶艾飛去哪里散散心，他記得原文里原主打算等主角受成年就告白加zuoai一條龍，為此還特意斥巨資改造了個特別牛逼房間用來助攻。可惜，主角受他十動然拒。

    余言算來算去大一怎么著也該成年了，這為了躲避原主又為了方便主角攻的年齡設(shè)定可太刻意了。

    余言才想到那個牛逼的房間，他腦子里屬于原主的記憶便立刻蹦了出來。那個房間在他穿越來之前就已經(jīng)改造好了，四面墻壁、天花板和地板都是特制的高清無縫顯示屏，開啟時配上定制的背景，可以起到以假亂真仿佛置身戶外的效果，美中不足的是無法模擬視覺之外的其他五感。

    在原文里，原主用來告白的場景是由星空、極光和雪地組成的，是許多人一輩子都無法親眼所見的美景。為了增強代入感，他定制的背景都是具有裸眼3D效果的，可以說只論視覺的話，這些背景完全能做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實際上原主定制的背景遠不止這些，他本打算把這里打造成與主角受愛的秘密基地，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這么比喻雖然不恰當(dāng)，但意思差不多。

    艾飛一邊平復(fù)自己的情緒一邊想著等下怎么向余言道歉和道謝，車停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被帶到了陌生的別墅區(qū)。他本以為余言會送他回學(xué)校，沒想到……

    “余總？”艾飛疑惑地看向余言。

    “都說了叫余言就行?！庇嘌酝：密?，“帶你去看看我的得意之作。”

    艾飛有點懵，就這么被余言帶進了別墅。他在車上時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情緒，現(xiàn)在基本緩過來了，就是眼眶還有點紅，聲音里還帶這些氣音。

    保鏢們沉默地跟著余言身后，心里的吐槽卻相當(dāng)活躍。他們不僅知道這個別墅，還知道這個別墅是余言為白斂準備的，沒想到最后被帶回來的竟然是個已經(jīng)上岸的MB。

    他們之前在車后座已經(jīng)討論過了，關(guān)于余言的身體和他對艾飛的好感。余言的一系列行為在他們看來就是口嫌體正直，雖然嘴上說著性癮問題不適合追人，但身體卻很誠實地把以前準備用來對付白斂的殺手锏搬出來了。

    保鏢們對于余言沒有什么特殊感情，就是拿錢辦事。一開始余言要他們輪jian人的時候他們還對余言產(chǎn)生了不滿，后來發(fā)現(xiàn)被輪jian的對象是余言本人，這種不滿基本就消失了，畢竟他們本身男女不忌，老板又顏值身材都好，他們一點也不介意陪老板玩些小游戲。

    再后來他們因為老板好cao而對老板的身體念念不忘，甚至一時精蟲上腦……其實也不算精蟲上腦，畢竟老板說的確實有道理。他們?yōu)榱死^續(xù)cao老板嘗試著克服了對被cao的排斥，也算是陰差陽錯地解開了心結(jié)。

    余言對艾飛的種種表現(xiàn)在保鏢們的眼里與獻殷勤無異，卻又和以前向白斂獻殷勤時完全不同。他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也無心去干涉余言的感情，只是純粹覺得可惜，如果余言和艾飛確定關(guān)系以后不給cao了，這么優(yōu)質(zhì)的炮友哪找？不過他們很快就想開了，大家現(xiàn)在都不排斥挨cao了，實在挑嘴找不到優(yōu)質(zhì)炮友完全可以內(nèi)部解決！

    余言聽著保鏢們的心聲心情復(fù)雜。他真不是獻殷勤！他最初只是想阻止艾飛自殺而已！他帶艾飛來這里也是想讓艾飛調(diào)劑心情，保鏢們的心聲讓他覺得自己的理由就像渣男的狡辯。

    余言打開房門，房間里漆黑一片。因為改造需要，所以這個房間里是沒有窗戶的。同樣的，為了增加代入感，這個房間里也沒擺放任何家具。在屏幕沒被開啟時，它就像個空曠無光的毛坯房，只不過相較毛坯房而言它更加光滑。

    “你先進去?！庇嘌源蜷_手機的手電給艾飛照路，然后用定制的APP選擇場景。

    艾飛雖然疑惑，但也沒多問。他看見余言就跟在身后，而保鏢們守在門外關(guān)上了門。

    作為最大光源來源的門被關(guān)上后，整個房間似乎更黑了，僅剩余言的手機還在散發(fā)著光亮。

    「余總想干什么？這個房間好奇怪啊，那些光滑面是鏡子嗎？這個房間是用來干什么的？」艾飛心情忐忑，一直縈繞在心頭的負面情緒反倒散去了不少。

    “閉上眼，在心里默數(shù)五個數(shù)再睜開?！庇嘌杂终f。他已經(jīng)選好了背景，不過他覺得直接當(dāng)著艾飛的面啟用，不如讓艾飛閉上眼再睜開更具震撼力。

    艾飛什么都沒問。對余言的信任讓他聽話照做，在心里的默數(shù)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無法分心去想余言究竟打算做什么。

    余言在艾飛閉眼后立刻啟動了房間里的屏幕，他選擇的背景是宇宙中瑰麗的星云。屏幕亮起的瞬間就連余言都產(chǎn)生了空間轉(zhuǎn)換的錯覺，仿佛瞬間來到外太空，置身于無垠宇宙之中。

    在心里默數(shù)的艾飛能感覺到閉合的眼瞼外有光亮起，他以為余言終于打開了燈，他在默數(shù)結(jié)束后滿懷期待地睜開眼，心里猜測著余言這么神神秘秘地是在準備什么，卻在睜眼的瞬間失去了語言能力，連心聲都一片寂靜。

    艾飛只在機甲相關(guān)的動畫中見過這樣的場景，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眼前的景色，以及它帶給自己的震撼。他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就連腳底都是流動的星河。視錯覺將他釘在當(dāng)場，就像害怕在宇宙中迷失似的不敢挪動腳步。

    “我們只是億萬星辰中微不足道的塵埃，我們的一生再長都很短暫，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跡。”余言看向艾飛，眼中倒映著閃爍的星光。他抬手捏了捏艾飛的臉頰，“你曾那么努力的活著，為什么要輕言放棄？”

    艾飛好不容易平復(fù)的情緒又被喚起，本就微微泛紅的眼眶再次濕潤起來，他氣息不穩(wěn)地深呼吸數(shù)次，雙唇不斷開合卻始終沒發(fā)出任何聲音。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的確是為了阻止你想不開，可我的行為本身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我確實在乎著你，才不希望再見時你只是一塊冰冷的墓碑?！庇嘌杂秩嗔巳喟w的頭發(fā)：“我知道你很孤獨，但你還年輕，你會有很多時間與機會去遇見，最終找到能相伴一生的人結(jié)束這份孤獨?！?/br>
    艾飛直視余言的雙眼，心里思緒萬千，開合的雙唇終于發(fā)出了聲音，雖然聲若蚊蠅，但余言還是聽清楚了。他說的是：“你這樣我會忍不住誤會的?！?/br>
    “誤會什么？”余言明知故問。

    大概是現(xiàn)在氛圍太好，讓明知道該就此打住的余言忍不住順水推舟。他知道正確的做法應(yīng)該是裝作沒聽見，問艾飛“你剛才說了什么”而不是問“誤會什么”。

    艾飛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臉上，他現(xiàn)在的臉一定紅透了，他只能一邊祈禱余言沒注意到自己的臉色一邊慌張地低下頭，嘴里喃喃道：“沒什么……”

    余言的手在他的思想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前捏住了艾飛的下巴，不讓艾飛低頭而是逼迫艾飛注視自己。

    艾飛的臉頓時更紅了，「余總什么意思？余總想干什么？余總會吻我嗎？」

    余言對于自己身體不聽大腦調(diào)配的情況也很驚訝，不過身體的反應(yīng)變相說明了他對艾飛的好感度也許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他在聽到艾飛的心聲后忽然低頭湊近，艾飛的身高剛好超過他的肩頭，他只需要微微低頭，就和艾飛接近到幾乎要鼻尖相觸。

    「余總不會真的要吻我吧？可是為什么？我說過我已經(jīng)上岸了……總不會是我那句‘會誤會’讓他猜到了我喜歡他吧？那他現(xiàn)在如果吻我的話算回應(yīng)嗎？余總也喜歡我嗎？不不不，余總怎么會喜歡我……」艾飛的身體仿若宕機，僵硬得一動不動，就連呼吸和眨眼都小心翼翼。

    “現(xiàn)在的氣氛很適合接吻?！庇嘌詨旱吐曇?，語氣充滿誘惑，“介意我吻你嗎？”

    他忽然覺得保鏢們的想法沒錯，他確實是在獻殷勤。不管他如何想要堅持自己的原則，不管他如何與自己的大腦一起自我欺騙，他的身體都十分誠實地做出了符合他潛意識期望的選擇。

    他確實就是個在明知道自己身體有問題，大概率會管不住自己rou體出軌的情況下，還想要去撩撥艾飛追求艾飛的渣男。

    “為什么？”艾飛反問。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空靈的感覺。

    “因為我忽然忍不住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庇嘌哉f：“我知道這樣很狡猾，我本來不打算說的，畢竟我的身體情況……可我很自私，我怕我將來回憶起今晚會后悔，所以我把選擇權(quán)給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