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出乎意料的人不少，大多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閑聊，秦司進(jìn)去的時候還怪尷尬的，明明他進(jìn)去之前里面的人還有說有笑聊著天，他一進(jìn)去里面就安靜了不少，不少人悄悄打量他，可偏偏沒有一個人上來跟他打招呼。

    秦·社恐·司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求救的眼光的投向了旁邊的琪琪。

    琪琪·同社恐：你別看我啊，我也怕的！

    兩個社恐卡在門口進(jìn)退不得，拯救他倆是個名叫李桐，長相俊俏的候選者，李桐性格開朗，在一眾候選者里似乎聲望不錯，他帶著秦司進(jìn)去的時候大半的人都會跟他問好。

    這時候也不用秦司干什么，他就老老實實地跟著李桐進(jìn)去，和琪琪兩個人默默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倒是李桐，很是熱情的樣子，不僅一邊跟秦司介紹著相熟的面試者，還向著眾人極力夸贊“我們這里沒一個比得過他”“他板上釘釘是封面的模特，你們還不快先來湊湊近乎”——

    “秦司，你渴不渴？也是我不好，帶著說了這么久。”

    李桐說著遞過來一瓶水，常見的礦泉水牌子，未開封，包裝完好無損。在秦司接過去之后，他同樣又拿了一瓶水，咕嘟咕嘟喝了幾口，見一旁的秦司只是拿著水沒有動，不禁疑惑地問道：“怎么了，不渴嗎？潤潤喉也好，到時候面試可是要回答問題的。”

    他眨了眨眼，“偷偷告訴你，提前背幾句夸佘老師的話，他也是今天的面試官。噓，你可別告訴別人，這事沒幾個人知道，都以為是尋常的面試呢！”

    李桐神態(tài)自然，語氣親密，并且還給秦司偷偷“透題”——應(yīng)該是個好人。

    才怪。

    秦司同樣眨眨眼，一臉無辜地答道：“謝謝啦，但是我不渴，嗓子也不干?！?/br>
    他搖了搖手中的水，漫不經(jīng)心地想，怎么總有人把別人當(dāng)傻子？

    先不說那些陰陽怪氣的話，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突如其來的熱情就肯定不一般，不是喜歡他就是想害他——而他和李桐，是同一場面試中的競爭者，這結(jié)果不就顯而易見嗎？

    以及送水給他喝——小學(xué)生都知道不要喝陌生人遞過來的水，畢竟司司也不是什么弱智。雖然李桐喝水喝得咕咚響，但其實只是假象，水只是少了淺淺一截，秦司同樣發(fā)現(xiàn)他都是小口吞咽，生怕多喝一樣。

    如果李桐手里的水沒有和他手里這瓶同樣加了料的話，但就是最好不要多喝水的意思啰？

    嗯？為什么？

    秦·單吃不胖·并且吃多少肚子都不會鼓·司露出了真切疑惑的眼神。

    李桐好脾氣地笑了笑，也沒多說什么，同樣安靜地坐在了一旁。

    秦司悠悠地想，如果這個人沒有緊握著水瓶，手指都用力得泛白的話，這場戲應(yīng)該會更真一點。

    坐在秦司旁邊的琪琪倒是沒發(fā)覺這么一場沒有硝煙地斗爭，她拿出手機悄悄地給徐曼發(fā)了個“大拇指”的表情過去，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一段時間她們編輯部可謂是一點也不太平，不是東風(fēng)壓倒了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到了東風(fēng)。起初是祝燕升了職，壓了徐曼姐一頭，但哪里想到十拿九穩(wěn)的封面模特被佘老師駁了，幾乎是把祝燕的臉面放在地上踩，封面模特也只能指望著從徐曼姐手里挑出來。但保不齊祝燕有個當(dāng)總編的叔叔，直接上達(dá)天庭找上了新負(fù)責(zé)人，不知勸說了什么，差點就要把李桐定了下來。

    聽當(dāng)時正好在主編辦公室的同事回憶，佘老師一邊抽煙一邊說：“你要是想把限定雜志真的做成一期限定，那就定這個李什么，要是想繼續(xù)往下做，那就再等等?！?/br>
    “等什么？”

    “嗤，等個定海神針?！?/br>
    ——佘老師當(dāng)時嘴巴鼻子一齊噴氣，那叫一個酷得仙氣繚繞。

    啊，這個同事是不是午休的時候都是聽德云社助眠的那個人來著。

    然后就是現(xiàn)在這個局面了，上回被刷掉的最后一批藝校生再回來面試一次，跟這批普通高校的學(xué)生一起，如果找著了佘老師口中的定海神針，就沒有李桐什么事，如果沒找著，那李桐就是這回“畢業(yè)季”的封面模特了。

    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叫“畢業(yè)季”了，為了封面模特的人選拖了太久，已經(jīng)錯過了畢業(yè)季，所以限定雜志的名稱改成了“花季”。

    琪琪剛才悄悄地給徐曼姐發(fā)了個“大拇指”的表情，也是一個小暗號。徐曼提前安排得明明白白，如果秦司這支股砸了，比如氣質(zhì)差，羅圈腿，普通話不標(biāo)準(zhǔn)，就讓琪琪給她發(fā)個哭臉，她好提前做個心理準(zhǔn)備；如果秦司沒砸，盤正條順氣質(zhì)佳，就發(fā)個大拇指。

    琪琪默默地，悄悄地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孩子，想了想，又給徐曼姐發(fā)了兩個“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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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試者們并沒有等待多久，一位踩著高跟鞋，妝容精致地干練職場女性就打開了休息室的大門，通知他們面試已經(jīng)開始了，讓他們依次等待。

    旁邊的琪琪也站了起來，小聲地秦司說了句“我走了”，就快快活活，乳燕投林一樣撲騰著翅膀小跑去了那位干練女士的身邊，依稀能聽到小姑娘在喊“曼姐”。

    秦司被安排在下半場，估摸著還有一個多小時才能輪到他，李桐是前幾個去面試的，回來的時候滿臉笑容，神態(tài)自信，看向秦司的眼神隱隱帶著競爭。

    秦司：??？這就不演了？

    等了大概半小時左右，李桐身旁已經(jīng)聚集了好幾個面試者，都在捧著他說話，秦司聽得百無聊賴，起來伸了個懶腰，準(zhǔn)備出去買瓶水——他同樣沒忘記把李桐給他的那瓶水帶上。

    沒走幾步就有一臺自動售貨機，他買了一瓶和李桐給的一模一樣的礦泉水，又去了衛(wèi)生間把李桐那瓶水全倒進(jìn)了洗手池里，這才不急不忙地回到了休息室里。

    秦司這個人，懶散卻聰明，沒事的時候他就是漂亮廢物，有事的時候他同樣也能靠得住，只是最近被一眾好哥哥好叔叔養(yǎng)得嬌慣而已。

    敏銳地發(fā)現(xiàn)李桐看向他手中水瓶的眼神變化之后，秦司慢吞吞地咽下口中的水，有些無奈，怎么面?zhèn)€試搞得跟宮心計一樣，一瓶水還做標(biāo)記——

    唔，被發(fā)現(xiàn)了水是換過的了。

    擱這兒宮斗呢？那個佘老師是前朝皇帝嗎？

    好麻煩，想回家。

    想叔叔。

    所幸沒過多久就有工作人員通知秦司過去，他過去的時候也沒忘把那瓶水帶上，當(dāng)然沒有帶進(jìn)去面試，只是放在了旁邊的窗臺上。

    面試的房間里只有一張長桌，坐著三個人，其中兩個中年男性面試官衣飾整齊，不茍言笑，倒是符合秦司想象中面試官該有的模樣，只有另一個——

    他是不是倚著椅子快睡著了？

    秦司推門進(jìn)去的時候，面試官之一的?？偩幘兔嫔唤?，往周圍一看，佘應(yīng)時睡得頭都低下來了，而另一邊的導(dǎo)演依舊是個鋸嘴葫蘆，哪邊也不站隊，輕易不發(fā)表意見。

    而眼前這個......

    ?？偩幒蜌獾亻_口讓他自我介紹，心里卻不免產(chǎn)生了點怨氣，對他的侄女祝燕的怨氣。

    祝燕求他保下的李桐，實事求是講確實條件不錯，在他看來當(dāng)個封面也差不離了，先前也有幾個讓人眼前一亮的面試者，跟李桐稱得上不相上下，他也都給壓了下去，可是——

    這個面試者但凡長了眼睛的人，都不會說他不如李桐，不是一個層面的人了，根本沒法比。

    李桐是當(dāng)不成封面了，要怪也只能怪他不爭氣，佘應(yīng)時看不上他，現(xiàn)在又來了個直接壓了他一頭的人。

    想到這兒，?？偩幠樕暇透蜌饬?，沒必要為了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李桐得罪眼前的秦司，要是這個秦司肯在模特圈發(fā)展，說不準(zhǔn)以后他們雜志都得求人來當(dāng)封面。

    “小佘啊，你看看他，我覺得不錯，叫秦司是吧？”

    佘應(yīng)時在淺眠中被打擾，眉頭緊蹙地睜開眼，他原本眼神就兇，只不過被頹廢的外表遮掩了少許，如今被打擾了休憩，眼神宛如尖刀一般，刮向了眼前的秦司。

    安安靜靜站在那兒的男生看上去年輕得很，今天的面試者都很年輕，全是高校生，只是這個卻不一樣。年輕可以形容年齡，同樣可以形容氣質(zhì)或者狀態(tài)，這個男生的年輕當(dāng)然有年齡小這一方面，但更多卻是一種奇妙的少年氣，這讓他看上去既清澈又朝氣蓬勃。

    有了這樣出眾的氣質(zhì)，極佳的外表反而只能說是加分項了。

    佘應(yīng)時：“......”

    秦司：“？”

    秦司疑惑地看著這個劃水卻被喊起來工作的面試官，睡覺被打擾生氣他能理解，可他是不是看太久了？而且......這眼神怪兇的，都能和炮哥有的一拼了。

    遵循著遇事不決喊好哥哥的原則，這種情況下不能喊哥，秦司被看得半邊身子都要麻了，但當(dāng)初輔導(dǎo)員口口聲聲說他只要往那兒一站就可以，秦司就安分地杵著，朝著這個眼神賊兇的面試官露出小心翼翼的笑，爭取當(dāng)一根會笑的柱子。

    他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眼神賊兇哥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沒說，又來來回回地看他。

    秦司笑得臉都快僵了，講道理哥們兒，要不是這是在面試，你這么看我是要被喊變態(tài)癡漢的。

    “佘老師怎么樣？這位在其他的面試者里確實突出?！?/br>
    “嘶——”

    秦司這才知道眼神賊兇哥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攝影師佘應(yīng)時，趁著自己被看的功夫，他也默默地瞧了瞧這位名攝影，頭發(fā)朝后捋起扎起了個小小的辮子，只有些許碎發(fā)垂在額前，有些雜亂卻意外的特別襯他。眼睛深邃，鼻梁挺直，臉部線條硬挺又凌厲，當(dāng)然最突出的還是眼神，如果說炮哥的眼神是兇狠，那這位佘老師就是鋒銳，真真切切地還原了那句“眼神像刀子一般”。

    他下了定論，是個帥哥，只是有胡子，不知道是沒來得及刮還是特意留的，倒不是說不好看，反而讓佘應(yīng)時有一種滄桑頹廢的感覺，又帥了一分——但司司不喜歡，這親起來扎嘴吧？

    每個人思考的時候都會有小習(xí)慣，有的喜歡轉(zhuǎn)筆，有的喜歡指尖敲桌子，佘應(yīng)時思考會不自覺地張嘴，他呼吸重，就經(jīng)常會一邊想事，一邊嘶嘶嘶。其實聲音也不大，但這個房間里滿打滿算就四個人，他一嘶起來還挺明顯的。

    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注意到，反正秦司是注意到了，這一注意就還忽略不掉，他起先是想這個佘老師姓“佘”，諧音有點像蛇，是不是這樣他才喜歡嘶嘶嘶？然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也跟著人開始嘶，只不過佘應(yīng)時是嘶出聲來，他是無聲地悄悄嘶。

    佘應(yīng)時“嘶”一聲，他也跟著默默“嘶”一聲，自己給自己找樂子玩得還挺開心，就冷不丁聽不見一道低沉冷冽的男聲。

    “脫?！?/br>
    秦司一怔，突然反應(yīng)過來沒有“嘶嘶”的聲音了，他抬頭看過去——佘應(yīng)時也在看他——準(zhǔn)確地說是在看他的嘴。

    就在剛剛，他悄悄張嘴，嘶得可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