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
穆承雨跟Ink如膠似漆得好上了幾天,紫重影除了白天去上班之外,幾乎都待在穆承雨住處不肯離開,吃穿用度全賴上穆承雨一個冤大頭了。 期間,穆承雨接到一次戚莫先生的致電,彼時,紫重影就枕在他大腿上滑拉著浮動屏幕,絲毫沒有要挪動的意思,穆承雨在心底嘆了口氣,仍是接通了電話。 與戚莫先生的談話,依然是彬彬有禮,應(yīng)答流暢,又帶著一點讓人心生愉悅的熟稔,他對上次在倪公館發(fā)生的事情只字未提,而是禮貌得詢問他有沒有辦法抽空來看一下恩恩。 穆承雨自然給予了肯定的答覆:「好,當然沒問題?!?/br> 闔上通話後,就聽到Ink懶洋洋得問道:「恩恩是誰?」 穆承雨沒好氣道:「不生氣了,嗯?」 紫重影冷哼了一聲,不愿意承認之前失態(tài)得對穆承雨大發(fā)醋火是自己的錯:「戚莫算什麼東西,自詡上流公子的典范,放到一百年前,姓戚的還不知道在哪里挖坑呢。」 紫重影這話說的非??瘫。彩怯芯売傻?。 戚莫是新興貴族出身,躋升金字塔的頂層也不過三、四代,跟紫家這種紮根在新國榮華了一、二個世紀以上的地方貴族,是截然不同的背景出身。 偏見就在於,歷史悠久的貴族通常自持身分、自視甚高,對於當朝得勢的新興貴族多少都存在一些偏見。 而戚莫又是燕京的高干子弟,以前帝國時期的首都在北方,燕京在當時也不叫這個名字,不過是一個叫作啓燕鎮(zhèn)的礦都,彈丸之地爾,如今礦坑早就挖空了,卻因為邦聯(lián)改朝換代遷改了首都,才有如今燕京門閥高第的形象與盛況。 這影小少爺,居然還偷罵著人家戚莫的祖輩是挖礦的,確實是有些壞心眼的,穆承雨完全無法想像戚莫那風雅又高尚的模樣,要如何跟挖礦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 他忍不住駁斥道:「人家那是品監(jiān)藝術(shù)品的專業(yè)、智慧及眼光,你總要給他一展長才的空間及領(lǐng)域。」 「品監(jiān)藝術(shù)品……」紫重影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輕哂道:「那你說說,品監(jiān)藝術(shù)品是在做什麼?」 「是什麼?」穆承雨低聲問他。 紫重影平心靜氣道:「在我看來,不過是把東西明標價碼罷了,你以為那些昂貴的宮廷畫在他眼中是什麼模樣,不過是不同數(shù)字的死物,我是不懂藝術(shù),他又真的懂嗎?」 穆承雨原本輕撫著紫重影頭發(fā)的手停下了動作,紫重影隨即伸手牽住他的手指,輕輕拉到自己的唇邊輕啄了一下,道:「你以為,你在他眼中,跟那些死物有何區(qū)別?」 冰涼的話語,瞬間令穆承雨心寒了幾分,Ink或許話中沒有任何一絲折辱他的意味在,但穆承雨卻實在得感受到這句話的涼薄與現(xiàn)實,真心待人,卻不一定會有個好下場。 「恩恩是柯家的Omega男孩,年紀很小。」 紫重影頓了一會,才懶懶道:「是不是身體不好,不能隨便離家,也不許跟一般人一起上學(xué)?」 「你怎麼知道?」穆承雨很詫異。 「聽聞柯氏對Omega的管教非常嚴格且過度保護,原因無他,因為這些Omega是近親誕下的,稀有又脆弱?!顾蝗惠p笑了兩聲,帶著嘲諷與輕蔑。 「這有什麼好笑的?」穆承雨溫和得撫了撫男人的面頰。 「這些新興貴族,尤其柯家,對以前帝國的制度與舊物痛恨至極,不惜趕盡殺絕,自己私底下卻又迷信著近親誕下的Omega能夠純粹家族的基因,就連我們這種貴族都不時興近親相親的婚配了,我只覺得很可笑?!?/br> 「看來,你對戚莫的偏見一時半會是化解不了了?」穆承雨笑著道。 「只要他離你遠一點,我是不介意裝的再逼真一些?!棺现赜皬哪鲁杏甑拇笸壬献鹕?,隨意得在地板上撿起一件衣服套頭穿上,遮蓋住優(yōu)美而健碩的背肌,以及攀騰在之上殺氣騰騰的花豹刺青。 他俐落得翻下床,走到茶水幾邊上,親手新沏了一壺熱茶,正等著第二沖化開茶葉之時,他突然瞅見穆承雨臥房外延展的露臺,放置著一顆銀白色的樹,他往前湊近一瞧,正是他之前送來穆承雨家里的那株獨眼蘭。 這株銀白色的矮樹,在茶城的艷陽之下,不僅沒有像雪一般得融化消逝,反而繼續(xù)茁壯成長,雖然結(jié)不出花苞,卻新發(fā)了幾條枝枒,最末梢是嫩綠色的,充滿生機,除此之外成熟的樹皮通體銀白色的,既漂亮,又格格不入。 紫重影好奇得又踏前了幾步,他似乎聞到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暗香,再仔細一嗅,又察覺不出任何異樣。 他轉(zhuǎn)身回到臥室,穆承雨正坐在床上閱覽著浮動屏幕,紫重影便問道:「那株銀色的矮樹,怎麼還活著,你一直都放在這里?」 穆承雨聞言提起了眼眸,點點頭道:「對,你送給我後,我就把他擱在我房間里了,我在它的土壤里放置了能控溫的裝置,還挺成功的,但就是沒有開出花苞?!?/br> 「你不是有間控溫的花屋嗎?怎麼不擺到那里去?」 穆承雨欣然答道,沒有任何一絲猶疑:「這可是你送給我的禮物,我自然要擺在能夠天天看到的地方哪?!?/br> 紫重影被順軟了毛,一臉若無其事得把兩人換下來的衣服仍進了洗衣籃里,乖乖得下樓去洗滌室洗衣服了,穆承雨就看著他搖著尾巴走出了臥房門,隔了一會兒,又推了門回來。 這會還拿著一個托盤,上面是由自動料理機做出來的餐點,熱騰騰的香味四溢,穆承雨有些受寵若驚得接過了紫重影遞給他的筷子,便跟著Ink圍在桌子前吃起了宵夜。 「對了,我上次有跟你說到,我嫂子對畫廊的一樣?xùn)|西有興趣,你能帶他看看嗎?」 「當然沒問題?!鼓鲁杏暌皇滞兄掳?,對著紫重影笑咪咪道:「不過作為交換,你得讓我去陪恩恩玩幾天?!?/br> 紫重影將崔璇與他的會面安排在一家私人會所。 高級會所的內(nèi)部裝潢安靜又低調(diào),是紫重云一位私交甚篤的好友開的,他們預(yù)約的是頂樓獨立的露天小包廂,穆承雨等了莫約十來分鐘,崔璇才徐徐走了進來。 崔璇的穿戴又恢復(fù)成豪門貴夫人的行當,他穿著是灰藍色的緞面西服,搭配一頂同色系的小圓帽,邊襯垂墜的白紗幔,掩住了他的眼睛以及大半張小巧的臉蛋。 他身後跟著兩位貼身保鑣,一位是身材健碩的男性Beta,另一位則是精明干練的女性Beta,兩人將崔璇送進包廂後,就恪守禮儀得佇立在外,并將包廂垂簾拉下來,留給他們的少夫人隱私談話的空間。 穆承雨早已站了起來,風度翩翩得伸手請崔璇入座,菜單都是早已預(yù)約好了,兩人便省略了點餐的環(huán)節(jié),直接進入正題。 崔璇將小圓帽拿了下來,露出一張瑩白的臉蛋,他低垂著濃麗的睫毛,細聲綿綿道:「那只玉琴的賣主,我能夠跟他當面商議嗎?」 「夫人是想要買下這只玉琴嗎?」 崔璇似乎沒料到穆承雨會有此一問,他怔了一下,才警敏得提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穆承雨仔細一瞧,才發(fā)現(xiàn)崔璇的眼眸是極深的蔚藍色,就像乾凈而天然的北極海。 「對?!?/br> 「玉琴的賣主有提過一項條件,凡是擁有能奏出玉琴原音的寶石,便能得到它?!?/br> 崔璇又歛起眼睫,啞聲道:「我請你來,就是希望你能夠幫忙我聯(lián)系這位賣主,他到底想要什麼,我會盡可能滿足他的條件?!?/br> 不待穆承雨回答,崔璇就拉開了衣袖,露出白凈而纖細的左手腕子,上面系著一條紫玉珠鏈,每一顆珠子皆均質(zhì)而通透,珠身約如一個大拇指節(jié)的大小,非常可觀,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卻被它的主人隨便得拆了下來,擱在桌子上。 「這紫玉珠,能試試嗎?」 穆承雨內(nèi)心震驚了一下,這紫玉珠鏈很顯然是紫重云送給崔璇的珍寶,崔璇竟然輕易得就把它當作了交易的談資,表面上卻還是含笑著點點頭:「欣許可以一試。」 穆承雨翻開了通訊器,當場撥號出去,沒多久就接通了,是一道精明而俐落的聲音,是蔚羽公子的秘書接的,穆承雨認得這個聲音,是之前替蔚羽公子講話的那位,長相標致又態(tài)度強勢的男子。 對方由視訊屏幕看到了桌面上的紫玉珠,間隔了幾秒鐘,忽然道:「這是紫少夫人的結(jié)婚信物吧?!?/br> 崔璇聞言立刻提起了眼眸,望向穆承雨的通訊器,啟唇道:「對?!?/br> 「這紫玉珠的來歷,夫人知道嗎?」 崔璇蹙起了眉稍,似乎認真得思索了一會,才道:「不知道?!?/br> 通訊器的另端輕笑了一聲,帶著輕慢的味道,娓娓道:「天然的紫玉極其稀有,尤其要制成這麼大顆的珠身,其原石必定非常巨大,這紫玉原本是一座野寺粗擺的一座佛雕,某日遭受雷擊劈成了數(shù)塊,才被發(fā)現(xiàn)了里頭的瑰秘?!?/br> 「這塊紫玉極其出名,輾轉(zhuǎn)落入紫大少的手里時,還是原本被劈碎的原石,而紫重云將最完整也是最精華的玉璞,首先制成了一只世間少有的玉佩,再用剩余被劈得較為零碎的玉塊,挑挑揀揀得制成了第二只玉飾?!?/br> 「而你這只紫玉珠鏈……」對方道:「很顯然的,是第二只玉飾,紫重云當時用剩下的碎玉塊拼湊出來的?!?/br> 崔璇緊繃著神經(jīng)聽完了他的敘述,此時才煞白了臉色,不禁搖頭道:「這種紫玉,就只有這麼一件飾品,你一定是弄錯了,這世上再沒有另外一件這麼漂亮又完整的紫玉珠了。」 「有,而且就在紫大少的手里,你不妨回去問問他,是不是真的有另外一只紫玉佩。」 對方突然又輕笑了幾聲,揶揄而玩味道:「又或者,你不知情,是因為紫重云將更有價值的紫玉佩送給了另外一個……他覺得更值得的人,而你,只得到了被挑剩下的碎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