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二世
一覺醒來,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穆承雨掀開沉重的眼皮,茫然得對著天花板發(fā)呆,疲憊的感覺彷佛從未散去,只要一進(jìn)入夢鄉(xiāng),他偶爾就會想到以前的一些往事,片段的,支離破碎的,蒙著一層霧氣,遙遠(yuǎn)又朦朧。 他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一躺就可以度過一整個白天,顯然有人深知他的習(xí)性,未等他的惰性滋長成虛度光陰的白日夢,臥房的門被敲開了,敲醒了里頭沉湎在荒蕪中的人。 「已經(jīng)十二點了?!骨瞄T的男人不請自入,皮鞋接觸在木板上發(fā)出古板的聲響,沉穩(wěn)又內(nèi)斂,幾乎讓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他的音質(zhì)帶著天生的冷漠,宛如雨珠滴落結(jié)冰的湖面:「該起了?!?/br> 穆承雨一動也不動,修長的睫毛眨也不眨:「我不記得今天有行程。」 「你沒記錯。」男人低沉道:「起來吃點東西,你從前天宿醉後就沒有吃上任何東西,胃會受不了的?!?/br> 「前天嗎……」穆承雨闔上眼睛,一費勁思考,纖長的睫毛就止不住的顫動:「天啊……我沒有印象,也沒有不舒服的印象……」 男人見他清醒了,便轉(zhuǎn)身往門口走,他將門扉開敞,回頭道:「你吐到?jīng)]有東西能吐了,起來吃東西?!?/br> 男人離開之後,穆承雨才緩慢得走下床,他打開衣柜,從一整排顏色素潔的襯衫中挑出一件,偶然瞥到等身鏡中的身影,才終於恍然自己真的賴在床上昏睡了兩天。 不能再更邋遢了。 他對自己的服裝儀容格外注重,并不是多刁鉆於打扮,而是一定要整潔而精致,他的衣柜里不會出現(xiàn)任何一件不是主流名牌的物件,而且必然會每隔一段時間追隨流行更換最入時的新裝。 當(dāng)然這些繁瑣的事情都是交由他的助理打理,他對研究時尚品牌半點興趣都沒有,他只負(fù)責(zé)穿而已。 嚴(yán)格說起來,他對打扮自己這件事并不熱衷,他講究的是,一旦踏出家門,他必定要是個最體面的紳士,斯文而多金,這是他最喜歡聽到的形容詞。 在浴室里改頭換面後,穆承雨緩步踱下樓,剛踏入寬敞而裝潢奢華的客廳,他就瞧見了赤九狼已然換上了整套筆挺的正裝,站在餐廳的桌緣等待他入座,表示盡到監(jiān)督他進(jìn)食的責(zé)任後就準(zhǔn)備出門。 穆承雨在他的目視下,坐進(jìn)了餐桌的主位,桌面上是一碗熱粥和一杯溫牛奶,飄著裊裊熱煙,耳提面命得將香味送到穆承雨面前,似乎在訓(xùn)斥他不好好善待自己的胃和身體。 對著那張面攤的臉孔,穆承雨是半點食欲也沒有,他半躺在椅背上,把玩著手中的銀匙,對著男人淺淺笑道:「你要出門?」 「到公司一趟?!鼓腥似桨宕鸬溃骸赶挛缱宪幍娜藭??!?/br> 穆承雨不甚在意得嗯了一聲,他看著男人整理好西裝及公事包,又似乎沒有在看他,而是越過男人健碩的體格,看向墻壁上的掛鐘,指針刻板而疲倦得將光陰推磨而去。 「我想起來了?!鼓鲁杏旰龅剌p聲道:「我喝了好多,喝太多了?!?/br> 「吃點東西吧?!钩嗑爬抢徚寺暰€,語氣溫和了許多,他提起公事包,正欲離開,穆承雨卻宛如忽然想起了什麼事,輕輕笑了一聲,從背後徐徐道:「後來那個人,感覺怎麼樣?」 赤九狼的腳步硬生生被絆住,間隔了好幾秒鐘,他回頭瞥向餐桌上的男人一眼,仍舊是一張?zhí)竦嗳醯哪樀埃鲁杏陹熘鴾\淡到隨時都會飄散的笑容,溫和而無害得瞅著他。 「你說呢?!?/br> 肯定句而非反問句,穆承雨一看就懂了他九狼的表情,略帶惋惜得搖了搖頭,嘟囔道:「那可是一個美人呢,他身上好香喔,聞著讓人覺得好舒服……那身段也曼妙的很,感覺稍微用力一點就會碰壞呢……」 赤九狼冷冷得打斷他的旖念:「他會香,是因為他有在打仿Omega的信息素?!?/br> 「是嗎……」穆承雨細(xì)思了一會,發(fā)現(xiàn)的確那個小玩意兒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他是Omega。 看來肯定是他前天喝太多了,何時被人攙扶到酒店的他都沒有印象,只依稀記得那個美貌的小男子把他的褲鏈拉了下來,并跪在地板上乖巧得準(zhǔn)備服侍他。 他是醉透了,實在想不起來究竟答應(yīng)了那個小美人什麼東西,他要是喝成那樣,赤九狼是不會放他一個人,他軟綿綿得倒臥在沙發(fā)上,醉眼迷蒙得看著跪在他腳下卻不停偷覷赤九狼的小美人,那雙含媚的小眼神豪不掩飾得透漏著對於男人健美rou體的愛慕與渴望。 他醉得起不了任何反應(yīng),身子也很倦,於是輕輕愛撫美人的臉頰,善解人意得提議他去找赤九狼。 美人起先有點局促,畢竟有錢的人是他,而不是赤九狼。 欲拒還迎了好幾回,穆承雨乾脆把赤九狼招過來,明確得告訴他要他把美人安置了,赤九狼跨步進(jìn)來一看到穆承雨那副癱軟的模樣,還沒來得及安置美人,就先把他安置了。 赤九狼逕直側(cè)過美人攀附過來的手,一把從沙發(fā)上將穆承雨打橫抱起來,再走進(jìn)臥房把他放到床上。 至於後來……以赤九狼悶sao又古板的性子,肯定是不了了之了。 穆承雨輕笑道:「他跟我要了什麼東西?」這類出賣美色的小年輕,要的東西總是乏善可陳,無非就是物質(zhì)與虛榮,這些他最不缺少的東西。 「借用畫廊展覽一次?!?/br> 「嗯,你處理吧?!鼓鲁杏陻嚢柚烂嫔现饾u降溫的白粥,杓了一口放進(jìn)嘴里,再啟口,便是另一番話:「紫軒的人別走太近,公歸公,私歸私,生意才做的久?!?/br> 穆承雨來到新國已經(jīng)三年了,日子過的不好也不壞,有點小錢,沒什麼太要緊的事,公司基本上都是上了軌道的事,有九狼這麼好的一個優(yōu)秀的車長在,他是真的沒什麼好cao心的。 空閑下來的時間,他就拿去學(xué)東西,學(xué)鋼琴,學(xué)煮菜,學(xué)別人怎麼娛樂,怎麼夜釣,怎麼賽艇,怎麼賭牌,怎麼賞煙品酒,怎麼監(jiān)賞珠寶。 以前忙碌的時候不曾發(fā)現(xiàn),他的學(xué)習(xí)欲竟如此旺盛,雖然都是一些附庸風(fēng)雅的俗趣,但他學(xué)得格外認(rèn)真,每件事都要玩出心得來。 他混的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有錢,但也僅止於此,似乎他實際上做的是什麼生意并無關(guān)緊要,久而久之,人人都只記得他是歡場上的???,卻忘記了他真的是有本錢一擲千金的豪家。 他更出名的是,他擁有一座畫廊,位在茶城市中心最繁榮的地段,里頭來來去去收藏過不少曠世巨作,想到他的畫廊買賣東西,靠的不是錢,而是關(guān)系,這才是他販?zhǔn)鄣臇|西:獨特,永遠(yuǎn)都具有價值。 他會開畫廊是有緣故的,因為他喜歡畫畫,在他漫長而空曠的三十歲中,這算是他唯一感興趣的嗜好,但他有一個古怪的癖好,他完成的每一幅畫都會銷毀掉,他只是單純得享受畫畫這個進(jìn)行式的著迷,畫出來是什麼樣子,他一點都不在意。 他的房間里唯一只擺了一幅未完成的油彩畫,他一直覺得那幅畫距離完成,還差了一點火侯,所以遲遲沒有把它畫完。 他的故事其實滿無聊的,幸好的是,從來沒有人問起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