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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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芝,你老是鼓搗這個龜殼干嘛呢?”,瑤姬本在出神,聽得耳邊叩叩叩的聲音,不禁抱怨起來。 銀芝放下胸口的龜甲,手里攥著銅錢,“打擾公主了,只是覺得這個聲好聽?!?/br> 瑤姬總算笑了,“怪不得母后嫌你煩,讓你跟了我。對啦,你上次不是說這是凡人用來算卦的么。” “哪能呢,卦術聽說都失傳幾百年了,就算是中洲朝廷,也不過存了四卦?!?/br> 瑤姬有點失望,她還想是不是能真的算一卦,看看未來如何。說到尾,她在三殿下前的一番放肆十分可笑,名不正,言不順,說的不也正是她自己么。 平日無事,泫女會把她帶在身邊,悉心為她條理內息,好讓縛神令帶來的絞痛能減緩。這種時候,銀芝都是在仙姝桃林和瑤池的仙姬待在一起,一來二去的,就說道了太清天君去前的事。 仙姬綠伽邊為手中的盆景澆筑靈力,一邊不安地說,“這些秘辛,還是不要說的好?!?/br> “主要是銀芝是北海的人,她上次迷路差點走到廂房那邊,我都嚇死了。”,碧青不悅道。 銀芝惴惴不安,“我知天宮不能如北海那般自在,諸事都要避諱,但實在不太認得路…再者,雖說娘娘把三殿下軟禁在廂房,可殿下不是沒有靈力的么,怎么這般避諱他?!?/br> 綠伽嘆道,“總之,你不要再走去那邊就行了,畢竟連太清天君都——” “太清天君?”,銀芝睜大眼睛。 綠伽自覺不妥,可這事其實在天宮也算公開的秘密,便簡單說了一番海邊廢墟的事,“這些事,你知曉其中厲害就好,但不要在旁人跟前說出來?!?/br> 銀芝眼神一暗,苦海邊,塌陷的穹頂,那不正是不夜宮么。 太清天君被魘住后竟然把人帶到了不夜宮,不夜宮廢墟怕不是有什么蹊蹺,莫不是—— 是夜,瑤姬回到殿中,見到銀芝在替她整理妝奩,便說道,“你今日都去哪了,在娘娘身邊諸事不便,我想找個人玩笑都不能夠?!?/br> “公主娘娘,我平日里都在桃林里,也是走不開?!?,銀芝眼珠一轉,又說道,“我知公主煩悶,問了園中仙姬瑤池可有什么小廚房,好為公主做點糕點,不過她們都說天宮只有御殿有小廚房,現(xiàn)下御殿不得接近,銀芝在想,要不去凡間一趟,為公主帶點糕點?!?/br> 瑤姬美目發(fā)亮,“這樣好,但你若去了,我就更無人說話了?!?/br> “娘娘大可安心,不過數日而已。”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銀芝便把仙姬綠伽的警告也告訴了瑤姬。 “怎會有這種事,”,瑤姬戚眉,對三殿下的嫉恨不喜又深了幾分,“他那副模樣像足了勾引父王的那些山雞孔雀,柔柔弱弱地裝可憐,沒想到真妖孽至此?!?/br> 銀芝靜靜看了她半餉,驀地一笑,越來越失分寸了,主子受得了她這樣?再試一次,若還是不行,只能再想別的法子了。 親近的侍女走后,瑤姬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日出之后又要到娘娘身側修煉,越想越是心煩氣躁。她坐起來,穿上御寒的長袍,往日她是不怕冷的,畢竟也是龍神血脈,喜陰好寒,但拜三殿下的凌霄殿所賜,她現(xiàn)在聚不起多少靈力,這種無力的感覺讓她更苦惱。 暗里有個聲音告訴她這樣不對,可不知為何,她戾氣日重,指甲常常無意識地扣著手腕的紅線,恨不得把這東西扣下才好。 憑什么她要被和一個不知什么人綁在一起,他一個沒靈力的廢人,卻可以得到玄毓的喜歡。 泫女知瑤姬不喜拘束,也沒讓座下女仙候在她殿外,因而瑤姬在瑤池說得上是出入自如。她記著之前的路,避過夜巡的女仙天兵,轉入桃林深處。 老桃樹在黑夜里有種別樣的慈悲,瑤姬在樹下站了一會,頭腦清醒了一點,她這樣真的不好,這樣不就是再把自己變成最討厭的那種刻薄之人了。 惆悵地嘆了口氣,她正想回宮殿,卻聽到里面似有嗚咽之聲。 攀上樹枝一看,不見小院里有人,“殿下?” 靜瑜聽到有人喚他,會是誰。 他置身于一片寒冰地獄里,好冷啊,他又開始夢魘了,一閉上眼,就見到整個天宮張燈結彩,所有仙姝一夜間都開了花,天門的玉階上站著兩個身穿大紅喜服的男女,他們的手被一絲紅線相連,淺笑著接受眾仙賀喜。 明明是暖意洋洋的場景,為何他冷到了骨子里。 他想起來了,這是瑤姬的聲音。 天門玉階上的新娘自己掀下紅綢,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殿下?” 她在挑釁你,這般可恨,該死。 該殺。 靜瑜驚嚇中醒來,額上都是冷汗。 那一瞬間的殺意,把他嚇到了。 “那是假的,”,靜瑜難受地捂著臉,喃喃自語,“你瘋了,你真的瘋了,難怪玄毓不要你?!?/br> “殿下!” 他本就在驚嚇中,聽見真的有人喚他,眼睛驚恐地大睜,以為夢里的一切正在發(fā)生。 現(xiàn)實和夢里一樣冷,靜瑜抱著手臂,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間,他眼睛紅腫,嘴唇白得沒有生氣,瑤姬一時愣住了。 “真的…真的是你” 語氣孱弱幾不可聞,瑤姬看著他沒半點血色的臉,不安道,“我,我只是夜半無聊。殿下,你真的還好么?” 她的臉變換又變換,終于還是變回夜色里長發(fā)披肩的清麗模樣。 靜瑜暈眩地踉蹌,隨后昏倒在地。 瑤姬驚訝地張大嘴,“…殿下!” 這可怎么辦,瑤姬不知所措,她是討厭三殿下沒錯,可看到人在自己面前這樣了,總不可能把他扔下。 她嘗試著伸出手,剛觸碰到圍墻的界限,便被重重地震到地上。 沒其他辦法了,瑤姬咬咬牙,往娘娘的寢殿跑去。 她跑上前殿玉階,就被幾個仙姬攔著了,“公主,娘娘歇下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瑤姬急道,“是三殿下,他暈過去了?!?/br> 眾人驚得說不出話,三殿下不是在被軟禁么,這公主娘娘怎知他暈了沒暈。 碧玥眉頭緊皺,“娘娘你…你們都下去,讓公主娘娘上來。” 進到殿內,泫女已經坐于上位,她疲倦道,“為何深夜喧嘩,瑤姬,披頭散發(fā)有失身份?!?/br> 瑤姬見到她,聲音小了下去,“請娘娘恕罪,瑤姬…瑤姬夜半無聊,去了廂房,見到三殿下暈倒在地,才來叨擾娘娘的?!?/br> 泫女怒道,“胡鬧!”,眾人嚇得都跪下了。 細想便知,瑤姬定是起了妒忌之心,才這么胡鬧,原也不能怪她。當下又柔聲道,“本座不會責罰你,碧玥,把公主送回側殿吧?!?/br> 獨自到了院內,果見靈筠毫無知覺地倒在地上,不由得嘆氣。 用靈力把人托起,放回床榻上,細細探去,經脈損傷不似年輕的仙家,反倒像風燭殘年,許是沒有靈力護體,以前的損傷都無法根治,怪不得身體這么差。 這樣昏倒,其實也不是什么大礙,不過是憂思過度加驚懼不堪,以至于神志委頓。 真是麻煩,要是靈筠繼續(xù)一個人待出問題來,玄毓定會怪她這個母親蓄意虧待。心里轉過數個念頭,泫女又實是恨他,想了好久,罷了,瑤池有的是宮殿,把人放在眼皮底下,也安心一點。 海氣陰沉的廢墟上,銀芝冷冷地站在高處,看著數百魔兵在磚石里挖掘,挖出的廢土磚石被堆成一座座小山,宛如墳包。 手里抱著幾包糕點,她的時間不多,若再不回天宮,只怕瑤姬會生疑。 一個魔兵突然喊道,“國師,有發(fā)現(xiàn)!” 銀芝神情一凜,走下一個深坑里,只見坑底的泥土中,隱隱透出一線藍光。 “有陣法?!?,她瞇起眼睛。 如果沒猜錯,這下面,就是靈筠第一世的埋骨之地。 猜是這么猜,陣法卻難破,這是太清天君的陣法,為的是不讓邪魔找到下面埋的東西,威力巨大。 她想了想,笑了起來,對魔兵說道,“將這個發(fā)現(xiàn)告知國君。此前不是捉到了那個跟蹤的武神么,讓他來破陣,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