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陌上秋風(fēng)動酒旗,江頭絲竹競相追。” 沈清河與朝中幾位大臣簡單寒暄幾句后便拉著許晏寧的手回了王府,可這一路上許晏寧都沒消停。 許晏寧說什么也不上馬車,扯著嗓子就開始吟詩。 沈清河將許晏寧摟在懷里,接過小廝遞來的大氅遮住了許晏寧大半個身子,沈清河不愿其他人瞧見許晏寧的醉態(tài),揮退了跟著的下人。 夜已深,街上沒什么人,許晏寧一會兒抱著客店的柱子不撒手,一會蹲在地上不起來,弄得沈清河不是陰沉著臉跟店小二解釋醉鬼發(fā)瘋,就是連哄帶騙地拖著許晏寧走。 本來不怎么遠(yuǎn)的路愣是走了一個多時辰。 到了王府門口,許晏寧還偏生不進(jìn)門了,吵著嚷著不要進(jìn)去,說那不是自己家,破口大罵沈清河是人販子。 沈清河真恨不得給他一拳悶倒,可望著他紅撲的小臉,嘟著小嘴說醉話的樣子,心里軟了又軟,嘆了口氣,任由許晏寧拽著他往反方向走。 “別走了,你想掉進(jìn)河里嗎?”沈清河反手拉住許晏寧,將他扯回自己懷里。 “我要坐船,我要坐船!”許晏寧開始撒潑打滾。 “好好好?!鄙蚯搴訋麃淼搅俗獯牡胤?,付了銀子。 他本想將許晏寧抱上船,可許晏寧不愿意,掐著腰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你先上船,然后再拉我上船?!?/br> “行行行?!鄙蚯搴娱L腿一邁先上了船,隨后牽著許晏寧的手讓他邁進(jìn)來。 許晏寧迷迷瞪瞪的,剛邁了一條腿另一條腿說什么也不邁了,鼓著腮幫子提醒他:“吶,該你說話了。” 這回輪到沈清河徹底懵了,問道:“說……什么話?” 許晏寧一聽他問自己更來氣了,將船槳扔給他,上了船一個人坐在對面。 沈清河一頭霧水,自己執(zhí)了槳慢慢劃。 “你在做什么?玩水嗎?”許晏寧半睜著眼問道。 沈清河無奈,心想這人不幫自己就罷了,還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在給他劃船,一氣之下將船槳扔給許晏寧:“本王不伺候了。” 許晏寧抱著船槳傻傻地往沈清河這邊挪了挪,努努嘴委屈地來了句:“你怎么和沈清河那個怪人一樣難伺候。” “……” 什么?難道在許晏寧心里他沈清河是個怪人? 他是許晏寧的男人,相公,夫君,官人,怎么能是怪人! 沈清河趁他喝醉,想哄騙他說出心里話,問道:“晏寧,沈清河為什么是怪人???” 許晏寧打了個酒嗝,盯著前方思忖了一會兒,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故作老成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從小就怪得很?!?/br> “哪里怪?”沈清河抓住許晏寧的手,順勢捏了捏他的手心,卻被許晏寧用力打了一下。 “不許你碰!變態(tài)!你跟沈清河一樣都是變態(tài)!”許晏寧嗔怒道。 沈清河揉了揉被打紅的手背,心想,你這個小野兔還不許我碰手,你許晏寧渾身上下哪兒沒被我碰過。 “他哪里變態(tài)了?”沈清河裝作好脾氣的樣子,繼續(xù)問道。 許晏寧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又搖了搖頭,不一會兒,他突然站了起來,船身猛地一搖,沈清河下意識張開懷抱,許晏寧沒站穩(wěn)撲倒在沈清河懷里。 “他……他逼我喊他相公!” 許晏寧用小拳頭捶他,像個被搶了糖吃的孩子,話語間帶著哭腔,控訴的內(nèi)容卻足以讓人臉紅心跳。 沈清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望著他水潤的眸子,內(nèi)心深處柔軟得一塌糊涂,吻著他的頭發(fā)將他抱得更緊。 許晏寧聽話地將頭靠在沈清河肩上,聞到熟悉的茶香時皺了皺眉,不滿地問:“你身上怎么和沈清河身上的味道一樣啊?!?/br> 沈清河刮了下他的小鼻子,調(diào)笑他:“你還記得他身上的味道?” 許晏寧嘟嘴摟住了沈清河的腰,在他的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小嘴一撅:“哼,他從小身上就這個味道?!?/br> “那你……”沈清河沒有繼續(xù)開口,他想起了之前許晏寧毫不猶豫的拒絕,猶豫著要不要把沒問完的話問出口。 許晏寧蹭了蹭沈清河的頸窩,像小動物一樣咬著自己的手指,小聲說:“我……我悄悄地告訴你啊,我挺喜歡他那個味道的,聞起來很安心?!?/br> 沈清河曾一度認(rèn)為他永遠(yuǎn)也不會得到許晏寧的回應(yīng)了,可僅僅是聽到許晏寧說喜歡他身上的味道就讓他心如擂鼓,他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做了個很呼吸,決定問出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那晏寧……喜歡他嗎?”沈清河的心跳越來越快,掌心都是汗。 “他是我弟弟,哪有什么喜歡不喜歡?!?/br> 許晏寧的回答讓沈清河如墜冰窟,他原以為經(jīng)過這些日子許晏寧已經(jīng)從心底里接受他了,不想?yún)s只是他一廂情愿的癡心妄想。 曾經(jīng)他總想著心留不住,留住人也是好的,可人是貪婪的,僅僅是聞到rou香根本不能滿足吃rou的欲望,他想要的不止是許晏寧的人,更想要的是許晏寧的心。 空氣間似有寒意,許晏寧感覺有些冷,見沈清河不語,便眨著小鹿一般濕漉漉的眼眸問道:“你不高興嗎?” “沒有?!鄙蚯搴觽?cè)過頭,不愿讓許晏寧看見他愛而不得的窘迫。 許晏寧不以為意地打開了話匣子,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跟你講啊,沈清河小時候挺可愛的,還特別喜歡纏著我,說實話我還挺羨慕他的?!?/br> “你羨慕他什么?” “他有父親的愛啊,我就沒有,畢竟不是親生的?!?/br> 沈清河捏緊了許晏寧的腰,冷聲問道:“你知道?” 許晏寧使勁掰他的手,說道:“我娘早就告訴我了,松手啊,你手勁兒太大了。” 沈清河擒住許晏寧的下巴,逼他與自己對視,沉聲問道:“你娘什么時候告訴你的?你還知道些什么?” “就遇到沈軒那天啊,我娘還告訴我沈清河不是她親生的,你當(dāng)我傻啊,我告訴你,別想蒙我,我全都知道?!?/br> 沈清河愣住了,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憶過去發(fā)生的事情,他一直有種隱隱的感覺,許晏寧身上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于是他試探性地問出了那個他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的問題。 “你為何要救沈軒?” 這回?fù)Q許晏寧愣住了,他像是完全聽不懂沈清河的意思,不解地望著沈清河的臉問:“你說什么?” 沈清河察覺出了一絲不對頭。 許晏寧使勁回想,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想不起來這段記憶。 沈軒,他不是一直在沈王府的嗎?怎么成了他救的?他什么時候救了沈軒? 思及此,他感到頭痛欲裂,雙手抱住自己的頭大聲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問我!” 沈清河不明白許晏寧為何連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記得,而最奇怪的是許晏寧的反應(yīng),他輕撫許晏寧的長發(fā)安撫,待許晏寧平靜下來,他繼續(xù)問道:“那個時候晏寧為什么不去找沈清河一起睡了?是生沈清河的氣了嗎?” 許晏寧眼神一亮,卻不說話了,像是想到了什么,用力掙開了沈清河的懷抱,他抱住自己的膝蓋,像被拋棄的孩子一般惹人憐愛。 沈清河想抱他安慰,但是一想到許晏寧明知自己同他沒有絲毫血緣關(guān)系卻還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大手停在了半空。 為什么他能接受沈軒卻不能接受自己?沈清河不明白。 夜里十分寂靜,小船飄在河中央,船上的二人誰也沒再開口。 “因為……” 沈清河本以為許晏寧不會再開口了,但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還是忍不住豎起耳朵,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么,也不敢去期待什么。 許晏寧歪過頭看著沈清河,點(diǎn)點(diǎn)星光映在他水潤的眼眸上,此刻他眼神清明,醉態(tài)全無,讓沈清河不知不覺入了迷。 “娘說,父親給你定了親,你不會永遠(yuǎn)陪著我?!?/br> 原來,這不是他一個人的獨(dú)角戲。 沈清河一把扯過許晏寧緊緊抱在懷里。 “晏寧……晏寧……” 許晏寧回抱住沈清河,輕聲說了句:“我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