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
元朗慌了,手里的碗打碎在地上。侍衛(wèi)尋聲沖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麗妃口吐鮮血倒在地上,皇帝已然斷氣。 太醫(yī)在藥碗的殘渣中找到了劇毒之物無夢草。 無夢草是南疆的一種奇毒,劑量小會有致幻的效果,劑量大則可以在瞬間要了人命。巧的是皇后前些日子剛收了南疆獻(xiàn)上的朝貢,搜宮后果不其然在皇后寢宮搜出了濃度極高的無夢草汁液。 奄奄一息的麗妃拿出了一份皇帝遺詔指證皇后因知曉先帝改立元朗為帝,暗中下毒將其殺害,而這封遺詔經(jīng)一眾大臣鑒定是先帝親筆所書無疑。 沒人知道的是,麗妃母家在入仕為官前曾靠替人拓寫文書賺了些小錢,靠著這筆錢買通了當(dāng)?shù)氐墓賳T,這才混了個芝麻小官。麗妃更是自小便練就了拓寫的本事,她模仿的筆跡幾乎無人能辨,而這個秘密只有自幼與她相識的沈之俞清楚。 此時朝堂上已分為兩派,以皇后母家和李太傅為首的擁護(hù)皇后一派認(rèn)為麗妃一人之言不可輕信,遺詔更改之事定有文章。另一派以沈之俞為首,巧以物證為由增大皇后嫌疑,又召集一批對先帝忠心耿耿的將士每日在宮門口哭喊要遵循先帝圣意。 一時間立儲之事被擱置,陷入僵局。然而值此關(guān)鍵時刻,太子卻領(lǐng)兵攻破城門,被早已埋伏好的沈之俞麾下將士扣住,太子出現(xiàn)的時間太過巧合,皇后已被禁足,此時太子本應(yīng)避嫌,然而他卻私自領(lǐng)兵闖入內(nèi)宮,這不得不讓人懷疑太子是否有謀反之心,而太子本人則稱是接到了皇后宮人的傳訊并非謀反。此事一出,大批朝臣紛紛倒向沈之俞一派,認(rèn)為太子有不臣之心。 先帝剛剛?cè)ナ?,太子便領(lǐng)兵闖宮,而傳信的正是皇后。一時間皇后百口莫辯,加之當(dāng)時袁煜尚在圈禁,皇后一派已無兵力可以與沈之俞抗衡,到最后連李太傅也迫于壓力不得不退出皇后一派。 幾乎人人都知曉皇后善妒,只是很少有人知曉她與先帝少年夫妻,彼此攜手走過三十載,性子其實是單純善良的。 很快,宮里開始傳言是皇后太過心急才行此謀逆之事,畢竟眼瞧著一批批新人進(jìn)宮,她巴不得自己的兒子趕緊繼位。 眾人眼見皇后大勢已去,紛紛擁護(hù)元朗為帝。 失去靠山的皇后為保太子,只好攬下了莫須有的罪名。只是她想的太過簡單,以為只要護(hù)住太子早晚有沉冤昭雪的一日,可她沒想到的是沈之俞聯(lián)合了一批大臣稱太子因是皇后所出,罪人之子不可繼承大統(tǒng)為由,力排眾議扶持元朗為帝。 就在新帝繼位當(dāng)天夜里,沈之俞將麗妃秘密帶出宮,對外稱麗妃已然身亡,背地里卻將麗妃全家暗害,連帶著幫他散布謠言的南疆美女也全部被他滅口。 新帝繼位,舊皇后太子伏誅,麗妃身亡,滿朝文武震驚。 沈之俞曾在歡好時答允麗妃,扶持元朗登基后,她就可以做皇太后,可男人在床上說的話怎可相信。麗妃只是吞了假藥,偽造了一副中毒的樣子,她肚子里還有孩子,怎么可能真的服毒。 沈之俞將麗妃藏在大礬山上,騙她說等塵埃落定便接她回去,可暗地里卻直接判了麗妃一個死刑。 麗妃左等右等等不到沈之俞,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 她拼死產(chǎn)下孩子的那天,沈之俞終于來了,可他連看都沒看麗妃一眼,直接抱走了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 沈之俞無視麗妃聲嘶力竭的哭喊,吩咐侍衛(wèi)嚴(yán)加看守,無論里面的人叫喊什么都無需理會。 麗妃一個人在大礬山渡過了幾百個日日夜夜,他思念著孩子,怨恨著沈之俞,懊悔著自己的所作所為。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見不得光的私欲勾引沈之俞,她和元朗可以活得很好。就算她沒有以前得寵,最起碼她也是皇帝的妃子,一輩子衣食無憂。 在山中的日子是那么的漫長,她總是能回想起和先帝恩愛的日子。 她很后悔,即便先帝年邁,元朗出生兩年后也不再召幸于她,但在那之前先帝對她其實是極好的。 人總是貪心不足,她年少時喜歡沈之俞,可為了榮華富貴委身于不愛的人,當(dāng)擁有了榮華富貴后又向往真摯的愛情,貪心害了她一輩子。 沈之俞將孩子養(yǎng)在外宅后,八抬大轎將許氏娶進(jìn)了門,與她恩愛非常。一年后對外宣稱王妃許氏又為王府誕下了一個男嬰,取名清河,許氏抱著襁褓中的孩子精神懨懨地被沈之俞摟在懷里,那時的她已經(jīng)被沈之俞下藥,神志不清。 沈之俞在許氏常喝的補藥里做了手腳導(dǎo)致她時常精神混亂,不喝藥時還能清醒一些,喝了藥就一直以為自己育有兩子,可沈之俞對待許晏寧的態(tài)度讓她總是下意識地保護(hù)許晏寧,潛意識里總是想要疏遠(yuǎn)沈清河。 沈之俞很滿意許氏任由他在情事上折辱,發(fā)泄。他恨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個個為別的男人生了孩子,每次發(fā)泄完都給許氏灌下避子湯。 沈之俞與許氏第一次爭吵就是因為許氏恢復(fù)了神智,聽說前夫已去,抱著他的畫像暗自垂淚。 沈之俞知道許氏從未愛過他,因為無論他怎么折磨她,她的眼神永遠(yuǎn)都寫滿了倔強。于是從那天起,春風(fēng)滿月樓迎回了沈王爺這個大人物。他也過回了從前紙醉迷金的日子,只是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選的妓子全都是和許氏長得像的,尤其是眼睛。 麗妃再次見到沈之俞的時候已是滿頭華發(fā),而沈之俞也只是嗤之以鼻地冷笑一聲而已。 “俞哥哥,你來了?!彼娜蓊侂m然老去,但嬌媚的聲音一如往昔。 “你個賤人現(xiàn)在瞧著比我還老,就別叫什么哥哥不哥哥了,聽著都想吐?!?/br> “我現(xiàn)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都是因為誰!你這個騙子,負(fù)心漢!”麗妃想掐死沈之俞,卻被沈之俞一腳踢在地上。 “要說負(fù)心這名頭本王真是擔(dān)不起,上你不過是因為始終沒嘗到你這一口鮮不甘心而已,是你自己恬不知恥,不過幾個月而已,后來本王聞到你身上那骨子sao味都想吐?!鄙蛑嵯訔壍卣f道。 麗妃瞠目欲裂,一口血吐在地上。 “你當(dāng)年背棄我跟了那老頭子,說什么為了家族門楣,其實不就是為了榮華富貴?估計那老頭子滿足不了你這個賤貨吧?要不你何至于使勁渾身解數(shù)地勾引我?” “呸!”麗妃掙扎著爬了起來,沖他吐了口唾沫。 沈之俞一巴掌甩在麗妃臉上,面目猙獰地說道:“你還以為自己是高不可攀的麗妃娘娘?還是以為自己是什么名門閨秀?世家女子?竟還做著春秋大夢當(dāng)皇太后,笑話!你就是個不要臉的婊子,老子碰你一根手指都嫌臟!” 麗妃掙扎著爬到沈之俞腳邊,有氣無力地道:“你把孩子還給我……” 沈之俞用力踩在她的手背上,扭曲著臉:“那孩子,本王給他找了個最聽話,最溫柔的母親,那才是配得上本王的女人。” “我的孩子,還給我……”麗妃忍著手上錯骨的痛凄厲地哭喊著。 “行了,別哭了,你的元朗,本王已經(jīng)扶持他繼位了,你就算死也可以瞑目了?!闭f完后,沈之俞再不看她一眼,拿起帕子嫌棄地擦了擦臉扔在地上。 屋外堆滿了草垛,不一會兒,濃煙四起。 沈之俞連頭都沒回,帶著手下離開了。 沒人知道麗妃是怎么活下來的,她像個蛆一樣拼盡了全力從狗洞爬了出來,半張臉被毀,被好心人救起。 沈清河八歲生辰那日,沈之俞出外打仗不在家,許氏精神懨懨地躺在榻上,許晏寧在她身旁照顧。一個道人模樣的男人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道人名為虛谷子,提出帶他去見親生母親最后一面。 他來到大礬山上的一個小屋,見到了麗妃。 虛谷子道人稱他在上山采藥時碰巧救了奄奄一息的麗妃,但那時她已經(jīng)不能說話,濃煙熏壞了她的嗓子。 撐了這么久,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見見自己的兒子,她甚至還沒抱抱他。 沈清河淚流滿面地跪在地上。 “娘……” 山上廟堂的鐘聲響起,曾經(jīng)風(fēng)華絕代的佳人香消玉殞。 此后沈清河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山上祭拜麗妃,有次回到王府的時候夜已經(jīng)很深了,沈之俞披著厚厚的大氅,咳嗽著問他去哪了。 沈清河雙眼布滿血絲,噙著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問他最近怎么不去逛窯子了。 沈之俞大怒,吐出一口血。 他沒有上前去扶,就這么冷冷地看著他急火攻心,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