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藕斷絲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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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王新風(fēng)就在群里發(fā)信息—— 【山大王】全體都有!最近大伙兒啥時候有空?我的送別宴一定都要來??! 【大鹿比斑】是不是早了點,你還有兩個月才回去吧。 【山大王】害……地主兒子沒余糧了懂不懂?看在我爸高三教過你們政治的情分上,各位老爺行行好。 【叫我杰哥】不是一個學(xué)校,雨我無瓜。 【扁舟渡河】也就考點理綜選擇題。 【whatever】時間、地點。 【山大王】言簡!意賅!還是半仙夠義氣! 王新風(fēng)真實的想法是,你可算出來把歪掉的話題引回正路了。他本來也沒想這么早cao辦,到時候隨便幾個人吃頓飯也就得了,他又不是再也不來A市。但顧隨昨天突然跟他閑聊一通,具體說了啥他都想不太起來了,得出的結(jié)論就是送別宴必須趕快搞,還是大搞,一個都不能少! 但沒有劉鹿一錘定音的魄力,又剛聚完不久行動力不足,這次約得很不順利。他們在群里討論了幾個餐廳,阮述而直到中午才姍姍現(xiàn)身,說他未必能來,以后再找時間為他單獨踐行。 【山大王】我們遷就你的時間呀,你什么時候有空? 阮述而卻沒有再回復(fù)了。 之后,宋子舟和劉鹿也因為上班上學(xué)和帶娃的安排有沖突,改了幾次時間,王新風(fēng)自暴自棄了。 【山大王】要不等半仙出差回來再說吧? 【whatever】也行。 【叫我杰哥】你要出差?什么時候回來? 【whatever】還不知道。 到了晚上,王新風(fēng)在激烈的吃雞游戲中接到阮述而的電話。 “你的送別宴時間定了嗎?” “沒呢,”王新風(fēng)百忙之中用脖子夾著手機,“這不等你嗎?” 阮述而一時沒答話。 一槍爆頭,轟! 只是王新風(fēng)是被爆的那一個。 他甩掉鼠標(biāo),吸了口肥宅快樂水:“說實話,阿樹,你是因為顧隨要來所以不想來呢,還是因為顧隨要走所以準(zhǔn)備來?” 他說得拗口,但相信對方聽得懂。 電話那頭一時沒說話,但呼吸聲急促了點。 王新風(fēng)一不做二不休:“樹啊,真的,你要是對他沒興趣了,就別再吊著人家了?!?/br> 半晌才聽見對面一句:“……你知道?” “靠!你也太侮辱小爺我的智商了!”王新風(fēng)吐出一口惡氣,“再怎么說我高中時也是追過十七班班花、低一級小學(xué)妹、啦啦隊那個很可愛的妹子的好不!” 還是同時追的! 雖然一個也沒追上! 阮述而沉默了一會兒,問:“是他讓你攢局的嗎?” “是?。 痹捳f得太溜,王新風(fēng)趕緊找補了一句,“啊不過我也想見你們啦?!彼K于可以把窗戶紙捅破,一時上了頭,“阿樹,顧隨這樣一表人才的家伙,你知道高中短短半年,跟他同宿舍的我們幫忙遞了多少情書嗎?更何況人家現(xiàn)在是年輕有為的金牌海歸、創(chuàng)業(yè)老板,日理萬機還要隔三差五從S市跑到A市。你還想耗著他多久?” 王新風(fēng)不吐不快,吐完痛快了,等了半天卻等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就被掛了電話。 半秒之后王新風(fēng)冷汗都下來了,屁滾尿流打電話給顧隨負荊請罪。 顧隨聽完他前言不搭后語的一頓講述,語氣倒是顯得挺平靜,也來一句:“我知道了?!?/br> 王新風(fēng)都快嚇哭了:“我是不是說錯話了?!?/br> 顧隨想了想,說:“這是你的主觀想法,沒有對錯?!?/br> “你說他最后是什么意思?” 顧隨老實答道:“不知道?!?/br> “唉,我又不是你,聽不出那些百轉(zhuǎn)千回的心思……” “別想這么多了?!鳖欕S只好寬慰他,“話已說出,概不返還?!?/br> “那你還來我的送別宴嗎?” “當(dāng)然。” 王新風(fēng)一塊石頭落下地,安心地掛了。 顧隨轉(zhuǎn)著辦公椅,一支圓珠筆在他指間翻飛。路過的同事不敢去打擾他,最近他們?nèi)谫Y不順利,怕他又在思索什么世紀(jì)級商業(yè)難題。 難題雖難題,但跟融資和商業(yè)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最近,小彈窗再也沒有出現(xiàn),阮述而不翻看他的郵件了。 那天顧隨忽然握住他的手,雖然結(jié)果還是被掙脫了,但顧隨看得出來,這次不是什么焦慮癥也不是什么驚恐發(fā)作,只是純粹害羞了。 他確信,阮述而對他還有感覺。 但那點藕斷絲連的感覺能讓他們走到什么程度呢?這人心里裝了這么多事,自己即便厚著臉皮占了一席之地,說不準(zhǔn)還成為心理負擔(dān)了呢。 他沒有再寫郵件。他也會累,也會不想再試探。 “我知道了”的后半句,極有可能是“就這樣吧”。 那就這樣吧。 大伙兒聚在榮記酒樓那天,阮述而果然沒有出現(xiàn)。 “這家伙也太難約了吧?!编椢慕芤娍p插針要在顧隨面前增加阮述而的扣分點,“時間、地點都在群里寫得清清楚楚,遲到也應(yīng)該打聲招呼吧?!?/br> 王新風(fēng)掏出手機:“我給阿樹打個電話吧?!编搅艘宦暎谷皇恰澳鷵艽虻碾娫捯殃P(guān)機”。眾人面面相覷。 洞悉內(nèi)情者各自在心下默念:是個狠人。 “先點菜吧?!鳖欕S輕描淡寫地打破僵局,拿起了菜單。 多日連軸轉(zhuǎn),就算是鐵人也不復(fù)神采飛揚,顧隨看起來有些疲倦,總是隨身帶著煙。 顧隨何種心情暫且不論,對其他人來說,這樣無聲無息的二度失蹤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特別是王新風(fēng)和宋子舟,他倆與阮述而相識最久,相處也最長,頓時也不愉快起來,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 宋子舟和劉鹿掛念家里的寶寶,顧隨要直接開車回S市,吃完飯他們就散了。 鄺文杰跟著顧隨走到車邊上,若無其事地瀟灑一笑:“啊哈哈,你說那家伙怎么又玩消失了?!?/br> 顧隨按了下車鑰匙,沒笑:“可能不想見到我吧?!?/br> 換作平常要普天同慶的事情,被顧隨用這般沒什么情緒的語氣說出來,連鄺文杰都覺得有點不是滋味:“你對他呢?還有想法?” “現(xiàn)在沒了,”他難得看見顧隨這么低落的樣子,“如果他不想我出現(xiàn),我就放手。” “下個月我要去老胡酒吧的派對,你也一起來?給你介紹點新朋友。” 顧隨不置可否上了車:“再說吧。” 鄺文杰無奈。 送走顧隨,其他人也各自打車回家,鄺文杰光棍一條,又不想回家被爸媽嘮叨,在附近找了家網(wǎng)咖開黑。打完幾局才發(fā)現(xiàn)圍巾落在吃飯的地方,慢悠悠踱回去找,跟店員道謝出來后差點撞到人。 “抱歉……?”他皺起眉頭看著眼前的人,“阿樹?你怎么會在這里?” 阮述而似乎是從哪急匆匆跑過來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凌亂,氣喘吁吁。“你們吃完了?”他看見鄺文杰正在戴圍巾。 “早結(jié)束了,天都黑了?!编椢慕芨杏X他問了個可笑的問題,說完才回過神來,“你不是現(xiàn)在才趕過來要跟我們吃飯吧……” 阮述而沒回答:“其他人呢?” “都到家了吧,我只是回來取個圍巾……”鄺文杰狐疑地盯著他,“都遲到這么久了,你不會先發(fā)信息問我們還在不在嗎?” 阮述而像當(dāng)頭被澆一盆冷水:“手機沒電了?!?/br> 鄺文杰要暈倒:“滿大街都是充電寶可以租?。 ?/br> “充電寶得要手機掃碼才能借?!?/br> 鄺文杰頓時覺得自己才是蠢蛋。 “顧隨回S市了嗎?” “對?!编椢慕軟]好氣。 阮述而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鄺文杰看著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阿樹!” 阮述而回頭,鄺文杰說:“你如果還把……你如果曾經(jīng)把顧隨當(dāng)成朋友,就不要再撩撥他了。他每天都工作到深夜,把抽煙當(dāng)喝水,你覺得他大老遠開車來回就為了參加王新風(fēng)還有很久才走的送別宴嗎?”他越說越氣憤,“你這樣算什么。” 阮述而的表情并無變化。 “他說了會放手?!编椢慕軞饨Y(jié),扭頭走了。真是根木頭! *** 阮述而走得很急,也不看路,一直走到兩旁都是低矮老舊房屋的巷子里才停下來。天已經(jīng)黑透了,并沒有多少窗口亮起燈。阮述而單手撐著墻,感到一陣心慌。 宋子舟、王新風(fēng)、鄺文杰,都在保護顧隨不受他的傷害。 他理解為什么,顧隨的家庭背景雖然也挺復(fù)雜,但撞到真真正正的南墻,大概只此一樁。若阮述而想要炫耀,他可以顯擺一輩子,顧隨也只會打落牙齒和血吞,是讓傷人的人可以得意洋洋的戰(zhàn)績。 他攥緊了手,一拳打在墻壁上。 旁邊小賣部坐著個昏昏欲睡的大爺,以為是誰喝醉在發(fā)酒瘋,有點害怕地朝這頭張望。 阮述而看見收銀臺上擺著一臺老舊的座機,走過去掏出錢夾:“大爺,這電話還能用嗎?” 大爺背部后仰,防備地瞄著他:“你用吧。” 阮述而付了一塊錢,從夾層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名片。阮福生還是把那張名片給了他。 他照著上面的手機號碼撥過去,鈴聲響了很久,但無人接聽,直到自動掛斷。 他問大爺:“還能再打一個嗎?” 大爺揚了下手。 他又在桌上放了一塊錢,撥通同樣的號碼。 鈴聲沒有感情地循環(huán)著,到阮述而快要絕望的時候,有人接起了。 “喂,您好。” 是一個溫潤如玉但有點疲憊的聲音,但不是顧隨的。阮述而怔住,直到對面又“喂”了兩聲,似乎打算掛斷。 “您好……這是顧隨的號碼嗎?” “哦,是的。他現(xiàn)在不太方便接電話,您哪位,我讓他一會兒回給你?” “他……”阮述而知道這樣的問法很奇怪,“他在干什么呢?” “他在我旁邊睡著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