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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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神奇在被沖進(jìn)門的警察按倒在地板上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無所畏懼的,自他逃學(xué)之后,一切變得單純又放肆,迪廳里打打工,送快遞,發(fā)傳單,沒磚可搬的時候就耗在游戲廳,要么就是載著女孩在路上肆無忌憚地狂飆摩托,或者和兄弟們一起醉倒在凌晨的大馬路牙子上。 他的口袋里從來沒超過30塊錢,卻一點對生活的愁云慘淡都沒有。 可以說,當(dāng)人打定主意過一種生活模式的時候,隨之而來的一切都變得可以忍受了。 他借住在杜七家,閑暇時間都用來抽煙喝酒吹逼,沒人管他們,也沒人在乎。 他學(xué)會了怎么順走便利店快過期的面包,怎么在商場無數(shù)次試吃點心,怎么讓周邊那些有錢學(xué)生在出去玩的時候乖乖買單,他們像街頭的一片片狗皮膏藥,難看,但又不失為一種滑稽的底色。 劉神奇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他十幾年沒在父母那里感受到的溫情,卻充斥在杜七這個破破爛爛的40平小屋里。 杜飛的小屋里總是會有很多生人,除了雇杜七打架的客戶和來喝酒的那些妞兒們,最常來的就是徐文潔和鄭昀兩個人。 徐文潔算是半個黑道小弟,每天除了拍這一片老大的馬屁,就是想著怎么順著馬屁摸到更上面的老虎屁股揩油水,鬼點子一套一套。鄭昀和他正好相反,平時沉默寡言,但和不少人物都多多少少認(rèn)識。脾氣差不多,年齡也相仿,他們四個的感情就因在小屋的一次次鬼混中升溫起來。 平靜的日子是從杜飛把一個大眼睛低馬尾的女孩帶進(jìn)小屋后被打破的,但并不是不好的傾斜,女孩還在上初中,卻迅速融入了他們,沒事還給他們做做飯,甚至有時候還在他們打游戲的時候在旁邊的破桌子上寫作業(yè)。 劉神奇簡直嘆為觀止,大呼杜七撿到寶了。杜七只是露出一個令人作嘔得羞澀笑容,但不久后劉神奇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這兩個人談戀愛像地下黨接頭一樣,一走到大街上就裝不認(rèn)識。 在劉神奇的反復(fù)盤問下,杜七終于支支吾吾說出了女朋友的真實身份。她的爸爸是鎮(zhèn)里赫赫有名的黑心老板,每天都熱衷于折騰自己那棟氣派的小洋房和開著新買的小轎車四處談生意。 照理來說他們談戀愛也招惹不來什么大麻煩,頂多挨一頓打,但那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改變了一切。 出現(xiàn)在門口的女孩蒼白的臉上還掛著淚痕,渾身上下淋了個透,抱著杜七不停地顫抖,她說,阿七,救救我。 她說,阿七,我轉(zhuǎn)換成omgea了。 她站起身面對他們,兩頰透紅,眼神亮得嚇人,她說,我爸還不知道,他如果知道,我一定會被賣給任何一個能讓他更有錢的alpha那里,他壓根不在乎我,除非我能有更大的價值。我不想失去你們,我不能失去這一切,我想讀完書,我想上大學(xué),我想和阿七一起生活,我不想被關(guān)起來給一個陌生人一直生孩子到老死。 淚珠從她的大眼睛里不停地滾下來,她號啕大哭,求求你們,我只能找你們了,我需要抑制劑。 劉神奇清晰地記得,在這極端安靜的一瞬,窗外一道雷轟然乍響。 后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起來,這股莫名其妙的正義和責(zé)任讓他們砸開了第一扇車窗,抱團(tuán)尋找家的四個人沒理由拒絕一個被家庭拋棄的女孩。 但在攢夠錢付那些抑制劑后,鄭昀卻又組織他們?nèi)ジ梢黄贝蟮?,本來他和杜七表示了拒絕,卻經(jīng)不住徐文潔的一通煽風(fēng)點火,最后還是參與了。而就是這一次讓他們落到今天的境地。 他抬起頭盯著對面那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律師,他知道他的話句句在理,他承擔(dān)不了十年的代價。 從在審訊室強(qiáng)光燈下一遍遍的認(rèn)罪筆錄,到赤身裸體靠著墻根沖澡,穿著囚服坐在椅子上被剃光頭發(fā),再到剛進(jìn)囚室飯被分光每天打掃廁所,他的精神幾乎到了極限。以前的日子雖然不算舒適,但比起現(xiàn)在,不知好了多少倍。 但劉神奇不覺得對方是來了解真相感同身受的,這樣穿著定制西裝的優(yōu)越家伙絕不會明白他們豁出去的理由。 但如果非要推開一些責(zé)任的話…劉神奇咽了咽口水,羞愧和無力感同時在心里翻涌起來,艱難地開口道:“是鄭昀制定的計劃,徐文潔提供一些目標(biāo)的信息,杜七負(fù)責(zé)在現(xiàn)場觀察情況,我就是接送他們。” “詳細(xì)點,最開始是怎么有這個想法的?”任冬從包里紙筆,舒了一口氣。以上bb的一大段他基本都是從各大美劇里摘錄總結(jié)下來的,外帶一點想象力發(fā)揮,反正能唬住人就是好嘴炮。畢竟這是他除了李靜姝以外的第一個刑事案件——周sir根本不可能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民事糾紛混水魚肥,金主又多,難道不香嗎? 等只剩下男孩磕磕絆絆結(jié)束敘述的時候,他便放輕語氣道:“犯錯不可怕,年輕人犯錯更常見,但是凡事行動前都要想想后果,你以為的反叛精神有時候不代表自由,不代表獨立,代表的是傻逼。但是,你所擁有的時間還不算少,現(xiàn)在去走正路還來得及?!?/br> 男孩沒有抬頭,那張糾結(jié)在一起的臉輕輕點了點。 “現(xiàn)在你能做的是就是擺出良好態(tài)度,”任冬在桌沿上敲著筆,很好,他想,背叛是成長的第一步,“我會盡最大努力給你減刑的。” “那今天就先到這里吧。”任冬笑笑,拎包起身,“有新進(jìn)展我還會再來找你的?!?/br> “…這就沒了嗎?”男孩跟著他一起站起來,急促地問道,“我還能做什么?” “什么都別做就行了。”任冬聳聳肩向門口走去,扣了兩聲后之前開門的警察慢悠悠地將他接了出去。 “時間挺長啊,這都快五點半了。”警察戲謔道,“聊出個所以然沒?” “后悔是讓他后悔了,更麻煩的還在后面呢?!比味嘈α讼?,在窗口的簽字表上一番龍飛鳳舞,“明天還約這點,我要和跟他們一起抓進(jìn)來的那個鄭昀談?wù)劇!?/br> “喔,那個啊?!睂Ψ嚼L聲音,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表情,“那個也是你當(dāng)事人?” “單純了解一下案情?!比味溃槺阕屗?dāng)一下黑鍋俠。 “行唄,準(zhǔn)點到就好?!本彀阉偷介T口,“明見?!?/br> “辛苦了。”他點頭笑到,攔了輛車坐了進(jìn)去。 離家還有一段距離,任冬閉上眼睛整理今天一天的狀況,李靜姝跳樓,娛記拍了個“最美律師”放網(wǎng)上(當(dāng)事人還不知道),今天的輿論熱度能不能給那個主任壓力,之前的受害者能不能找到,再加上他和彗星公司曖昧的關(guān)系…… 略一思考,任冬只覺得腦門突突地疼,加之堵在晚高峰上,鳴笛聲此起彼伏,思路根本想不通暢。 任冬索性坐起身來,把包里的案卷又翻了出來。先解決眼前的,再來想想外患的事。 先前沒怎么上心這個案子,而且只著重看了劉慶一的相關(guān)材料,還真沒怎么注意這個鄭昀。 任冬翻到檔案,最后一頁,一個怒氣沖沖瞪著鏡頭的男孩赫然出現(xiàn)在紙上,左臂上是一大片紋身,肩頸處有很明顯的肌rou線條,耳朵尖尖的,下垂眼顯得很不耐煩,頭發(fā)胡亂炸在頭頂,棱角分明的臉上是一雙很漂亮的嘴唇。 雖然任冬不太想承認(rèn),但這大概是他見過最性感的入獄照了。 他琢磨著這張臉,饒有興趣地繼續(xù),17歲,無前科,性別男…后面的字讓他神情一頓。 …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