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無形狗繩(2)
兩人睡在一張床上,王雄陽本來蜷縮成一團成防備姿態(tài),眼睛時不時睜開盯著殷玉安,殷玉安仰面躺著又轉(zhuǎn)身,面對王雄陽的方向。 王雄陽眼睛在晚上精亮,看殷玉安呼吸平穩(wěn)了,真的安睡下來,心里氣道,這家伙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老子躺在他旁邊都不怕被枕頭悶死! 和那邊激烈的天人交戰(zhàn)不同,殷玉安呼吸平穩(wěn),頭發(fā)滑落露出白嫩光潔的小臉,唇紅齒白的如同小羊羔,戳一戳都能戳出紅印子。王雄陽看呆了。 然后那張漂亮的小臉上滑落下透明的淚滴,微紅的眼眶,長久無法安睡帶來的疲倦黑眼圈。 王雄陽想,也許現(xiàn)在先睡一覺,明天再說也不遲。 花香彌漫,王雄陽看著一望無際的花海,盛日的明媚陽光里,左擁右抱,言笑晏晏,幾個女孩跑到前面去招手,呼喚道快來呀,幾個在周圍追逐打鬧,或者用手臂抱著王雄陽的脖子,他抱了抱右邊這個,左邊這個就不高興了,嚷嚷著要親親,他親了左邊這個,右邊這個又搖晃著撒嬌說不行,她也要,不然她就怎樣怎樣。 陽光太刺眼,王雄陽看不清所有女孩的臉,只察覺到她們似乎都穿著一樣的白色校服,好像還留著相似的黑色長發(fā)…… 王雄陽笑問,你要把我怎樣? 她湊近,王雄陽看清她的臉,嚇得大驚失色。 “我說,我要把你整得身敗名裂,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爛屁眼,死鴨子?!?/br> “殷玉安!”王雄陽嚇得直往后遠離,碰到左邊那個,定睛一看,居然也是殷玉安。 “怎么了,你怕我嗎?” 王雄陽嚇得站起來,脖子上那個力道把他壓住了,也是殷玉安。 王雄陽環(huán)顧四周,所有女孩都詭異的一齊轉(zhuǎn)過頭來看他,都是那張臉。 抽搐一下醒來,王雄陽聞到濃郁的檸檬肥皂香味,入眼是白色的脖頸,纖長優(yōu)美如天鵝。 他想起來,但是動了一下,殷玉安皺眉,也有醒來的跡象。 “……” 殷玉安醒來總是懵懵懂懂的模樣,王雄陽睡衣大,肩膀滑落露出一塊誘人香肩,王雄陽盯了許久。 殷玉安捂住臉,揉了揉,頭發(fā)亂糟糟,也盯著王雄陽。 然后笑了。 他昨晚上睡得很好,天知道他有多久沒有睡過一陣好覺了,抱著王雄陽,有種抱著玩具熊的錯覺,溫熱的,毛絨絨的,任他蹂躪…… 等王雄陽被那早晨懵懂的笑給迷暈,殷玉安已經(jīng)伸著大長腿爬下床洗漱。 靠!王雄陽在心底罵自己。 早餐吃得多,煎蛋牛奶火腿且是標配,王雄陽愛吃優(yōu)質(zhì)蛋白質(zhì)的食物,也愛吃大油條配豆?jié){這種中式的早餐,面對蜜汁雞腿更是毫不猶豫一口吃掉,殷玉安則小口多食,吃的也不少,兩個青春期男生一頓飯下來,風卷殘云,盤子堆了一摞。 王雄陽他媽微胖,矜持地說他們先吃,自己后面吃剩下的,他爸中年發(fā)福,說不能吃太多,配著稀飯咸菜還是不飽,又加了雞腿油條豆?jié){,一桌子四個人,只有殷玉安瘦得跟個骷髏似的。 他們在桌上的話題由王雄陽他媽讓王雄陽多向殷玉安學習開始,比如上課從不玩手機,比如他的成績第一從不高傲自大,比如不早戀專心學習之類之類的。 王雄陽聽了直在心里嘀咕,明明上課一直在偷偷睡覺,而且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還不是只能卑鄙的依靠裸照威脅自己,有本事就來正面對決,可惡的殷玉安! 想著,王雄陽把盤子里的煎蛋當成殷玉安,戳得稀巴爛。 然后說到早戀的事情,王雄陽的父母覺得自己家的反正是兒子,不虧就行,讓王雄陽多收心,專心在比賽上,他們也聽說許多媒體報道,還有教練過來選苗子。 王雄陽偷偷看了一眼殷玉安,對方乖巧沉默地吃著,沒有一點反應。 去學校的路上,兩人并排走著,麻雀吱吱喳喳,殷玉安卻第一次覺得不算厭煩,或許是昨晚沒有做噩夢的原因。 真是奇怪,他心情很好?王雄陽偷偷看身邊低頭的人,揣測他的狀態(tài)。 啪的一下,王雄陽后背挨了一巴掌。 “陽哥!殷玉安!今天終于考試啦!想好去哪里玩了沒?”平頭笑嘻嘻地跳到兩人面前。 眼鏡在兩人后面推了推鏡框,疑惑地看著殷玉安,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問起球賽的事情,還說陽哥茍富貴,勿相忘之類的話。 王雄陽笑著,眼睛看一言不發(fā)殷玉安,嘴里敷衍著說了什么不知道,只看見殷玉安嘴角似乎抿了起來。 他不開心嗎?為什么?明明剛剛還很開心的樣子。 考試期間基本上考完就可以放學走了,王雄陽那邊抓緊練習跑去了球場,殷玉安則按時來到了新聞社報到。 “當當當——這次的賽事報道,我們要徹底拿下!” 新聞社社長自信地把A4大小的目標列表往桌上一拍,及腰長發(fā)瀟灑一揮。 “社長,你又想做什么……”副社長捂住腦袋搖頭。 “小安安醬,你跟王雄陽關系超好的對吧!” 破舊的新聞社散發(fā)著紙張霉味兒,殷玉安被摟住肩膀搖晃。 “社長您快住手吧,殷玉安肚子可是受了傷的?!?/br> “這次,我們的計劃是探尋!人氣球星的未來不是夢!聽說運動會會有好多家媒體過來做報道,那個國際球星不是退役轉(zhuǎn)做教練了嗎!這是個要經(jīng)費,哦不是,成功宣傳新聞社的好機會?。 ?/br> “所以社長您的意思是……”副社長推了推眼鏡。 “加大潛入探索力度,不止是王雄陽本人,要包括他周邊所有的兄弟所有的女友,全部都要sao擾一遍,我們要通過這個報道做大!把通訊社壓下去!” “住手啊社長,就因為您這樣不擇手段的報道這些八卦,新聞社才會落魄成這樣啊,今年就只加入了殷玉安同學一個新生,明年我們可怎么辦呀!” 社長笑瞇瞇不知從哪里變出個諸葛亮的羽毛扇半掩面jian笑:“要我學那群老古板聽命于官方,門兒都沒有!新聞是自由的!哦吼吼吼!” “這樣下去真的沒問題嗎……”副社長嘆氣,拿起名單,“讓我看看,這個名單好多女孩子……王雄陽交往的女友好多哇,不愧是受歡迎的男人,哈哈,那么我們就兵分三路……” 殷玉安一直低頭擺弄相機,拿起自己的那份名單,上面有一個熟悉的名字。 他把紙張拿起來,夏天的陽光透過紙張照亮那個名字,風吹紙張發(fā)出微微聲響,他看了那個名字許久。 “阿陽?知道知道,我以前跟他交往過哦……”曖昧的笑容,亮晶晶的粉色指甲,黃色長卷發(fā),處在女生們中心的女孩手撐著下巴,背靠窗戶,“啊……你就是……我知道了,你問吧,我知道的也不多?!?/br> 寬闊的綠草坪上,一眼就看見了那個高大的男人,竭盡全力的跑向那顆球。 “王、王雄陽……嗯,以前是受過他一點幫助……但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逼絼⒑?,扣子系到最上面,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抱著書,“……你有什么想問的?” 獲得一次進球后,王雄陽手握成拳,一邊跑一邊向同伴炫耀得意大笑,然后望向那個熟悉的地方。 “他呀,他是個特別純粹的孩子呢,根本沒有什么彎彎繞繞的想法,一心只想著做眼前的事情,傻孩子,不過這樣的孩子才能把基本功打扎實,我們球隊最厲害的就是他了,就是腦子不好使。”教練頭疼地笑著,用筆點點眉心,“哄起來容易,發(fā)脾氣也最容易,真是不好搞啊?!?/br> 那個地方空無一人,王雄陽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只是下意識不斷往那個地方瞄。 到最后他也還是沒來??荚嚨臅r候各個學生分開考場考,沒能見到殷玉安本該覺得高興,但實際上十分的掛心,王雄陽特地回班級裝作看看自己的物品,實際上是想看看那家伙有沒有出現(xiàn)。 自然是沒有的,殷玉安不是丟三落四的人,也不會回來拿什么東西,要拿的資料文具早就準備妥當了。 王雄陽察覺到心底那份小小的異樣,趕緊甩開腦袋里奇怪的念頭,他趕緊拿起包回家,復習一下殷玉安給的卷子,洗洗睡個好覺,爭取一次性考過……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他們的班級旁邊是樓梯,另外一邊隔壁班級之后是墻,他可以鎖門之后哼著歌下樓梯,但他聽到了隔壁的談話聲。 “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 這個聲音很熟悉。 “怎么!你又想打我嗎?我告訴你殷玉安!你就是個孬種!我早看出來了!你離我遠點!” 少女顫抖著,少年開口道:“我當時……控制不住自己。” 少女莫名其妙,她想逃跑。 夕陽黃昏的光里,少年與少女站在飄起來的窗簾邊,少女用力拿筆袋砸少年,砸到少年的臉上,少年一動不動。 “抱歉……抱歉,我、我不太會表達……”少年道。 少女想起來了,當初她愛的就是這樣一個少年,羞澀的,內(nèi)向的,動不動就看著她臉紅,說話結結巴巴,只是也是那樣一個少年,會時不時露出那種兇獸一樣的偏執(zhí)眼神,不聽他的話就會生氣,不受他的控制就會生氣,不聽他的命令不行,不在他的監(jiān)視下也不行,他的鏡頭只對著她一個人,世界里就只有她一個。 她隱隱察覺到了,那種第六感一樣的直覺告訴她,不可以再靠近這種人。 “走開!我不想聽!” “……對不起。” 不是預想中的那些被抓住手腕破口大罵的場景,少女還沒回過神。 “你……你什么意思?”少女難以置信,“我……為什么……” “一開始的確是很惱怒……不過……事后好像也沒有多憤怒,嚇到你了,抱歉?!?/br> “……” 夏日夕陽的蟬鳴陣陣發(fā)出寂寥的回響,少女心想,啊,是結束了啊。 “你這個人脾氣太壞了。” 殷玉安抬起頭看她。 “一開始我還奇怪呢,為什么長了這么一張漂亮的臉要擋起來呢?人也怪,根本聽不清你的嘀咕……我其實一開始根本不喜歡你……” 她嘴里責怪,眉頭皺著。 “你……你記得我們約會的那幾天嗎?” 殷玉安搖搖頭,額發(fā)太長,掃到了眼睛。 小悅看著不順眼,給他撩起來,露出原本瓷白嫣紅的桃花面容。 “算了?!毙傂︻佌归_,“說那些沒用了……殷玉安,你好像變了?!?/br> 這次露出的眼睛誠實的表達了疑惑,和遮住頭發(fā)時候不同,殷玉安的臉看起來生動許多。 門外,王雄陽眨了眨眼,心中疑惑為什么自己下意識躲起來了。 王雄陽的大腦超負荷了,晚上他對著殷玉安娟秀的字跡發(fā)呆,他的試卷上寫有不同的字體,他自己的字體又大又狂亂,而另外一種則整齊劃一,嚴格控制在每一個無形的格子中。 第二天考試,腦子里也是殷玉安握著筆教導的樣子,然后是殷玉安在窗邊半坐在桌子上,被女人掀起劉海的樣子。 考完試,各自收拾東西時候,王雄陽無精打采地撓著頭,周邊全是對答案的對話,不停有人問他有沒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嗨,他搖搖手,看殷玉安的桌子,那個桌子已經(jīng)被擦干凈,沒有一點辱罵字跡,殷玉安的文具走的是性冷淡風,桌子上面和殷玉安的家一樣,蒼白而空闊。 “都什么玩意兒啊這都是……”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手腕上的圈。 考試期結束后便是運動會,溫度更加炎熱,在此期間殷玉安“消失”了三天,兩人在排隊時候才近距離接觸,按照身高,兩人排得差不多。 王雄陽偷看他,而他一如既往的沉默的低著頭。 殷玉安被目光注視得臉紅,或許是熱紅的,他抬起頭來。 你看我做什么!殷玉安心想。 他看起來有些生氣,盡管看起來軟軟的沒有威懾力,而且汗涔涔的,聞起來很香。 對視,王雄陽被瞪得心里小鹿亂撞,又看殷玉安擦汗,背著手,腳底球鞋不安地蹭了蹭草坪地。 隊伍一散,殷玉安就趕緊躲到陰涼的地方,之后這幾天他都會很忙,趁現(xiàn)在還能偷閑,趕緊多睡一會兒,他腦袋埋入膝蓋,就有一個人拿著袋子走向這邊。 涼風習習,殷玉安抬起頭,是王雄陽扇著扇子,坐在他旁邊。 “咳……” 王雄陽左看右看,又看著殷玉安像小鹿一樣蜷縮著,把冰淇淋和冰水悄悄放在兩人中間,跟做賊偷情似的。 “請喝吧,主人?!?/br> 王雄陽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