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紙醉金迷,正式重逢,破鏡沒圓
46 宋瀾跟著喻南深從太空要塞下來時,已經(jīng)接近黃昏了。 近日戰(zhàn)事吃緊,他們結(jié)束指揮官會議后立馬落了地。 從機甲走出來時,喻南深下意識地伸手遮了遮眼睛。 他整整五年沒有踏上真實的陸面,落日的余暉對他而言都算太過刺目的光線。 兩人驅(qū)車前往酒店,聯(lián)盟外交部派了專職的禮儀機器人在那等候他們,為他們列出今夜出席晚會的禮服與儀表。 宋瀾替喻南深拉開車門,喻南深上車后,宋瀾坐上副駕駛。 宋瀾調(diào)出首都星月榜流行歌單播放,一個陰柔的男聲在不小的機甲車內(nèi)如水流一般流淌。 “挺好聽的?!庇髂仙钤u價道。 “哦,叫白慕,是最近挺火的一個omega男星,我們衛(wèi)隊集體休息時也會一起聽他的歌?!彼螢憶]有回頭,“今晚路易約瑟教授也會出席頒獎禮?!?/br> 喻南深半張臉隱藏在機甲車后座的陰影內(nèi),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路易約瑟教授背靠家族財閥,最近已有軍費不足的風聲,我們不僅需要聯(lián)盟投資的軍費,還需要借助外力?!彼螢懡又f,“還有一點,資料上顯示,路易約瑟與喻翰丞將軍是艾爾學院的同窗,也許你能從他身上套出關(guān)于…那位的信息?!?/br> 銷聲匿跡幾十年的人,也會有過同窗。 喻南深輕聲道:“宋瀾,你為什么那么在意盛秋。” 他用的是陳述句的語氣,腔調(diào)平淡,沒有絲毫質(zhì)問、疑問、設(shè)問的成分。 宋瀾的心卻漏了一拍。 他從半透明的顯示屏里打量喻南深,微弱的光線中喻南深的左側(cè)臉被描摹上淡淡的白色光影。 “一直都有關(guān)于你生母的風言風語,怎么傳的都有?!彼螢懗聊似?,才緩緩道,“這是你的家事,也有可能是我多管閑事,其實你早都知道了,但沒有和我說。” 他想回頭看喻南深,卻沒有勇氣。自作主張和自作多情其實沒什么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都是主觀能動性代庖越俎地替客觀事實找借口,理性上他愿意當個局外人,情感上又不住地想幫喻南深。 宋瀾聽見喻南深很淡地笑了笑,說,謝謝。 兩人抵達宴會舉辦的地點時,頒獎禮已經(jīng)結(jié)束,晚宴已經(jīng)開始了有二十分鐘。 他們本就超時落地,聯(lián)盟方又想他們出席時代表軍方的面貌正式許些,因此,哪怕是遲到也得儀表堂堂。 “算了,反正我們就代表軍方露個臉而已嘛?!彼螢懴萝嚭螅嬗髂仙罾砹死戆滓r衫的領(lǐng)口。 宋瀾換了身西裝,喻南深依舊軍裝,在金碧輝煌的市政廳里,喻南深十分格格不入。 喻南深垂下眼,沒有說話。 宋瀾知道他向來不喜歡這種社交場合,隨著喻南深身后便進去了。 踏入門,宋瀾隨意地掃了一眼,在場的大多都是alpha,極少數(shù)是beta與omega。 璀璨的水晶吊燈熠熠生輝,從墨黑色的穹頂一簇接一簇地垂落,像透明的煙花云。蜿蜒而上的旋轉(zhuǎn)扶手樓梯在裊裊煙霧與燈光反射里,如同若隱若現(xiàn)的登天云梯。 “這不是喻長官嗎!” 喻南深一走入人群就引起了一陣不小的sao動。三三兩兩交談的alpha一見到他,便一團擁了上來。他們將喻南深視作天大的達官貴人,切盼地想要結(jié)交。 人群將喻南深和宋瀾生生地隔開了。 喻南深很快被包圍了。 宋瀾隔著人海望喻南深,總覺得喻南深和他周圍一大堆人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 喻南深神色冷淡,在五光十色的華美舞會里像一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和滿屋子的聲色犬馬都不相干,看起來疏離至極。 他舉起酒杯禮貌地和各色權(quán)貴碰杯,眼角卻毫無笑意。 從宋瀾的角度看上去,喻南深是不喜歡這種觥籌交錯的名利場。 而于喻南深而言,更大的抵觸嫌惡是來自于縈繞在他身邊“川流不息”的alpha信息素的氣味。 Alpha們對彼此的氣味遠沒有omega敏感,團團簇著,也不覺得有什么大礙。但里外三層,層出不窮的信息素包裹著喻南深,讓他從生理到心理都感到十分不適,整個人像被塞進了五花八門的調(diào)料罐里般。 ……脖頸后的腺體昭昭然地蠢蠢欲動著。 喻南深找了個借口,甩掉了這群心懷不軌的alpha。抬眼,已經(jīng)不見宋瀾身影。 黑曜石的墻面映照出熱鬧非凡的人群,舞池里人頭攢動,裙角與西褲交錯流動。自助餐廳邊,燈光噴泉流光溢彩,似乎有真的一口噴泉在那兒掀起行云流水似的光影。 舞會熱鬧非凡,宛若仙宮盛宴。喻南深一襲軍裝,站在那兒,如同兩個世界。 他舉著一杯呈得半滿的紅酒,視線有意地梭巡,尋找那個叫路易約瑟的中年男人。 在機甲車上,喻南深從終端找出了這個男人的照片。雖然歲數(shù)相仿,但從面部上看,根本沒法想象這人和喻翰丞竟然是同齡人。 路易約瑟長相是很經(jīng)典的古地球時代日耳曼人面龐,高鼻深目,五官在年紀漸長后十分顯老。最近的一張照片是他上個月出席聯(lián)盟舉辦的一場慈善晚會,他站在臺上,淡金色的頭發(fā)近乎花白,笑得很社交。 喻南深并不喜歡坐以待斃,他起身,主動匯入人海。 也許他的氣場真的太局外,這次沒有一擁而上圍著他的人。其實也正常,喻南深常年不在地表,首都星的社交圈更新迭代的速度和科技發(fā)展一樣迅疾,不認得喻南深非常合乎常理。 喻南深純粹不喜歡熱鬧,以他的身份背景在他上軍校前對這種名流群聚的場合并不陌生,常常刷臉,所以當今能認出他的人必然出自聯(lián)盟中底蘊深厚的家族。 喻南深繞了半圈,仍未找到路易約瑟。 他略微有些煩躁,怎么這里就沒有機甲核。如果有,他還可以入侵機甲核,直接鋪開精神網(wǎng)就可以鎖定路易約瑟這個人了。 周遭揮之不去的Alpha信息素更加增添了喻南深的不適,雖然軍隊里也和alpha朝夕相處,但至少有間距,沒有像晚宴這樣人口密度如此之大。 喻南深揉著太陽xue,找了個三層蛋糕塔的拐角角落休息。 蛋糕造型十分華麗,但也華而不實,隆重的造型實質(zhì)上是大股大股甜到發(fā)膩的奶油堆砌而成,因而沒什么人愛吃。 吃起來還會滿嘴奶油,不好吃,也不優(yōu)雅。 喻南深看著這些無人光顧的漂亮蛋糕們,不知怎么,覺得它們和這盛筵里的賓客們很相像,都是一叢接一叢,千篇一律、油膩且乏味。 他在想盛秋。 盛秋。 為什么這個名字會是他的違禁詞?退一萬步說,盛秋……真的是他生母嗎?那為什么他姓喻,而不姓盛?那盛皓城又是怎么回事?為什么盛秋這個名字在所有系統(tǒng)里被抹除了? 就好像,世界本來不該存在他這么一號人。 “小喻將軍?!?/br> 一個聲音將喻南深的思緒扯回喧鬧的人群。 喻南深慢慢地側(cè)過頭。 朝他搭話的人,正是他找了一個晚上的路易約瑟。 路易約瑟面帶笑容,暖色的光打在他的臉上,柔和了他的面部曲線。 路易約瑟向喻南深舉杯示意:“路易約瑟·希爾伯,目前任聯(lián)盟軍委高級顧問。” 喻南深挺直脊背,與他碰杯:“喻南深,幸會。” “上次見你,你才二十歲。”路易約瑟對面前的蛋糕塔動刀了,他挖下一大塊飽含糖分的蛋糕塊,用銅色的貝殼勺將奶油送入自己嘴中,“是入伍禮吧?!?/br> 喻南深著實對路易約瑟沒什么印象,他很慢地眨了眨眼,應(yīng)了聲:“嗯,十年前了。” 路易約瑟笑道:“你們這些小年輕,二十歲和三十歲沒什么不一樣,最多就是吃點苦,但面相還是那樣,不變的。和古地球時代二十一二歲的人差不了多少。” 差不了多少? 喻南深每天照鏡子都覺得自己和前一天沒什么不一樣,直到偶然一次翻出終端相冊的照片,看到他和盛皓城的合照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變化實在很大。 面相是從少年人褪去青澀變成成年人,大的五官是沒什么變的,眼神卻是面目全非了。他自認為。 那張合照是他開機甲車載盛皓城去永無仙境的盤山公路時拍攝的。山風透過敞篷車掀起喻南深的劉海,喻南深很無奈地笑了笑,盛皓城趁機比個耶,攝像下他們很像那種很幼稚的春游出行。 至少喻南深覺得自己再也笑不出那樣輕松自在的笑容了。 路易約瑟站在喻南深身側(cè),這個富家公子怎么可以這么健談,轉(zhuǎn)瞬聊到了在喻南深五歲的生日會上他給喻南深講過一則童話,問喻南深現(xiàn)在還記不記得。 喻南深并不想說實話,說不記得了,如果他愿意可以再講一遍。 路易約瑟當真,一本正經(jīng)地開講:“很久很久以前,童話世界是同時存在兩個王國的,一個叫作地上國,一個叫地下國?!?/br> “地下國的居民生活在地下,不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只能趁地上國的人不注意時,才能出來活動。地下國的居民很不甘心,同樣都是人,為什么只有地上國的人才能享受陽光?” 路易約瑟身形高大,他和蛋糕平分了喻南深的所有視線。 喻南深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路易約瑟的陳年童話,視線漫無目的地在路易約瑟和蛋糕之間的小縫隙游蕩。 “于是,他們決定派出一些人假裝是地上國的居民,混入地上國中,想要推翻地上國的統(tǒng)治?!?/br> 路易約瑟講著講著,發(fā)現(xiàn)眼前年輕上將的眼神忽然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身后。 他狐疑地回過頭去。 人海中,有一個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被一群人簇擁著。 穿著一襲白西裝,身形高挑,面貌出眾,低頭正笑著不知道說些什么。 “怎么了?”路易約瑟問道。 方才神色冷淡、游刃有余的年輕人仿佛著了魔,淺綠色的眼睛好像被什么深深吸引,移不開視線。 喻南深的神情很恍惚,路易約瑟被嚇了一跳,喻南深的神情不知為什么讓他想起森林里的鹿,密林里野生的梅花鹿,從未見過人,卻陡然被車燈晃了雙眼的鹿。失神且懵懂。 “抱歉,失陪一下。”喻南深夢游一樣地從蛋糕中錯身而出。 路易約瑟望著喻南深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喻南深分不清是不是錯覺。 看著遠處眾星捧月的人,臉很熟悉,感覺卻陌生了。 當年那個雨夜里的小狼崽搖身一變變成了孟浪的花花公子,周圍的鶯鶯燕燕里里外外地圍了個三四層。 盛皓城調(diào)笑了一會兒才打發(fā)走他們,這才慢慢注意到那束自遠處而來的目光。 盛皓城眉眼一挑:“…好久不見啊,上將?!?/br> 恍如隔世。 “好久不見?!庇髂仙畹谝淮伟l(fā)現(xiàn)啟用聲帶如此之困難。 他有太多的話想問,這十年好嗎?最近好嗎?你怎么會在這里?你回來了,怎么不告訴我? 問題太多,以至于盛皓城走到他面前時他都沒想好要問哪一個。 盛皓城垂下頭和喻南深對視,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一點也不重,反而穿戴了木質(zhì)調(diào)的香水,人為地掩蓋了象征著權(quán)利與地位的信息素氣息。 喻南深抬眼,盛皓城他……真的變了太多太多,他在這樣一個名流晚宴上認他都太過困難。在他記憶里的盛皓城是一點兒也不喜歡這種社交場合的,盛皓城身上帶著莽而野生的氣息,晚會這種形式怎么能拘束到他?可方才的盛皓城是那么得心應(yīng)手,似乎生來就是泡在酒池rou林紙醉金迷的花花公子。 盛皓城一笑,和喻南深碰杯。他甚至轉(zhuǎn)身看了看,似乎在尋找什么人。 漂亮的omega們沖他風情萬種地拋媚眼,盛皓城并未搭理,繼而朝七點鐘方向勾了勾手,一面對喻南深道:“哥,剛好,我給你介紹下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