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頓飯闞齊都是咂么著明朗那句夸獎吃完的，心里亂嘚瑟，美好的心情蓋都蓋不住，得意的無邊無際。

    明朗看他一直在吃腐乳和小米辣，便問：“你很愛吃咸菜？”

    “嗯，小時候一點(diǎn)兒都不沾，自從進(jìn)部隊(duì)后伙食跟家里沒法比，沒有下飯菜，一頓飯全靠咸菜撐著吃完，吃來吃去反而喜歡上吃咸菜了?！?/br>
    “哦……”明朗疑惑道：“那你以前是在炊事班當(dāng)兵嗎？”

    “你才在炊事班！”闞齊不知道他是什么腦洞：“你哥哥我是步兵營的！”

    “可是像你這種王孫公子應(yīng)該是不、不屑于做飯的……所以你能做一手好、好飯菜我除了能想到你是在炊事班學(xué)的，其它好像沒什么可能性了。”明朗覺得闞齊總不可能自己報(bào)名新東方學(xué)手藝吧？

    “我就喜歡做飯，純屬個人愛好?！标R齊自詡居家?guī)洿笫迦嗽O(shè)。

    “你這愛好跟你本人完全不搭調(diào)?！?/br>
    “在你看來我應(yīng)該有什么喜好才算正常呢？”

    “欺負(fù)老的凌虐小的，作jian犯科……打家劫舍……反正一切跟衣冠禽獸相符合的行為都、都跟你天然搭配，渾然一體?！泵骼蕯D兌道。

    吃完飯，闞齊拿來保溫飯盒，把剩下的蛋炒飯和青菜湯全部裝進(jìn)去。

    明朗喊道：“行了行了，太多了我媽吃不完，她要少吃米飯?！?/br>
    “吃不完就放冰箱里，你可以熱熱再吃?！边@么美味的蛋炒飯除了闞齊本尊沒有第二個人能炮制了。

    明朗有點(diǎn)尷尬：“我家沒……沒有冰箱?！?/br>
    “……”闞齊怔了一下：“你家沒有洗衣機(jī)，也沒有冰箱，怎么活啊？”

    “這些又不是生活必需品……”明朗這下有點(diǎn)臉紅了。

    “那要是家里吃不完的剩飯剩菜怎么辦？”

    “一般……不會剩。”

    “你們家不是還幫那劉大爺穿rou串么？沒有冰箱，穿不完的rou怎么辦？總不會晾在外面不管吧？”

    明朗說：“所以腌好的rou都是當(dāng)天拿來就要全部穿好送過去的……”

    闞齊眨眨眼，這伙子的生活比自己想象的糟糕太多。

    “我最后多嘴問一句，”闞齊心生余念：“最近氣溫那么低，你在家怎么洗澡？”

    “燒水洗啊，我家鐵皮桶沒問題，用了二十幾年了，燒的水可……可燙了！”

    “二十幾年？”闞齊崩潰了：“都什么年代了你家還用鐵皮桶燒水洗澡？大哥，那個很容易漏電的！”

    “沒、沒事，我家的沒漏過?！泵骼屎俸傩χ?/br>
    闞齊仰頭長嘆一口氣：“如果漏過，你他媽早被電成一堆骨灰了！”

    “……”

    明朗臨走前，闞齊拿了一把鑰匙給他。

    “拿著?！?/br>
    明朗睨了一眼，“干嘛？”

    “我家鑰匙??！”

    “你給我你家鑰匙干嘛？”

    “那……那以后有空常……常來坐（做）?。　标R齊若無其事道。

    “我有空要回家陪、陪我媽，老上你家干嘛？”明朗不以為然。

    “你來不來另當(dāng)別論，給你你就拿著唄！”

    “不要。”明朗很堅(jiān)決。

    他很明白要是自己接過闞齊的家門鑰匙，有些東西就真的該變質(zhì)了。

    見明朗死活不接受，吃了閉門羹的闞齊只能暫時作罷，悻悻的收回鑰匙，他知道對明朗不能來硬的，得有策略，只是容易受傷的大叔心臟總歸有些小受挫。

    晚上不到八點(diǎn)鐘，明朗回到家，見老媽彎著腰在穿rou串，他皺皺眉。

    他走到飯桌旁，把保溫飯盒里的菜擺在桌上：“媽，您來吃飯，剩下的我來弄。”

    徐華芳抬起頭，見眼前擺著青菜豆腐湯、蛋炒飯和咸菜，嘖嘖嘴：“今天你居然讓我吃米飯？太意外了！”

    “哼哼，看在您吃了一星期苦蕎餅的份兒上，今天獎、獎勵你一下?！泵骼拾芽曜訑[好。

    當(dāng)徐華芳伸手拿起筷子的時候，明朗眼中倏地就黯淡了。錫江的冬天是很冷的，盡管比不上北方零下幾十度冰天雪地，但南方是從來不供暖的，這就是最大的區(qū)別。他們家也沒有任何取暖設(shè)備，老媽的手每天拿著生rou穿rou串，早就凍得又紅又紫，明朗看著很心疼。

    “媽，周末我去買一個暖、暖爐吧！”

    “要暖爐干嘛？不是有熱水袋嗎？”徐華芳每往嘴里扒一口飯都細(xì)嚼慢咽，跟品珍鑒寶似的。

    “熱水袋不是一會兒就涼了嗎，咱家又潮濕又曬、曬不到太陽，您一整天自己在家怪陰冷的，也該買個暖爐了?！泵骼手灰幌肫鹜昀蠇尩氖珠L凍瘡就怪不落忍的。

    “那得多少錢？”這才是最關(guān)鍵的。

    明朗抓抓鼻子，說：“嗯……應(yīng)該不貴，周末我?guī)纯慈?，您挑一個滿、滿意的?！?/br>
    徐華芳沒再多說什么，而是把話題轉(zhuǎn)到面前的蛋炒飯上，“你今天下班的應(yīng)酬就是吃蛋炒飯？”

    “哎……算是吧，好吃嗎？”

    “嚯嚯，”徐華芳笑道：“好吃，給九十分，越是看起來簡單的飯菜，要做好難度越大?！?/br>
    明朗坐在小板凳上，開始幫老媽一點(diǎn)點(diǎn)穿著rou串。

    他想了一下，問：“老媽，上次您腌的蘿卜絲還剩多少？”

    “還有大半缸，咋了？”

    “沒啥，我一朋友喜歡吃咸菜，給他帶、帶點(diǎn)兒去……”

    徐華芳眼神狡黠，“哪個朋友？小靜姑娘？”

    明朗十分無奈：“媽，您是不是中了張書靜的魔障了？怎么說啥都、都能聯(lián)想到她？”

    “她是個妥妥帖帖的好姑娘，我當(dāng)然喜歡她，我就想她能跟你修成正果，除了這個，我啥都不要。”

    明朗斜瞟她一眼：“您要是這么喜歡她，那您自個兒娶她唄！”

    “去！說什么瘋話！我要是你早就馬不停蹄的將人姑娘迎娶到家里了，還用你說！”

    明朗默不吭聲，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

    徐華芳琢磨了一下，問：“昨天你把人家送回家沒有？”

    “送了?！?/br>
    “你們玩到快四點(diǎn)，難道就沒點(diǎn)兒……沒點(diǎn)兒其它意思？”

    “沒有?！?/br>
    “我就奇了怪了，玩的不盡興能到那時候才回家？”徐華芳心生質(zhì)疑。

    明朗動動嘴，心里磨嘰道：我四點(diǎn)回家又不是跟張書靜玩兒的……

    “哎……現(xiàn)在人姑娘就癡癡地等著你一句話呢，你怎么就這么無動于衷??？”

    “……”

    見兒子又是沉默不語，徐華芳急道：“你說句話好不好？每次一談到這事就是我一個人不停的講，你當(dāng)我說評書吶？”

    “我說了您能接受嗎？”明朗抬眼直視老媽。

    “能不能接受你也該表個態(tài)吧？”

    “行，”明朗說：“我不喜歡張書靜，我跟她沒戲?！?/br>
    “那你喜歡誰？”

    “我喜……我誰也不喜歡?！泵骼孰[忍了一下。

    “驢糞蛋子！”徐華芳?xì)馑懒耍豢跉獍扬埲酝?，提著保溫飯盒滑著輪椅去了廚房，“你就粘著我這老太婆過一輩子吧！”

    第二天早上明朗早早的到了公司，他提著一袋蘿卜絲，想趁老武他們都還沒到的時候拿給闞齊，但今天闞齊來的有點(diǎn)晚，他也不可能提著一袋蘿卜絲在辦公室轉(zhuǎn)悠，于是走到闞齊的辦公室門口，思量了一下，把蘿卜絲掛在他的門把手上。

    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吧？誰會偷蘿卜絲。

    然后整個早上明朗都在忙著整理紅坳村的相關(guān)資料，忙的暈頭轉(zhuǎn)向，他都不知道闞齊是什么時候來公司的，直到闞齊讓市場部的小彭傳喚自己去他辦公室。

    明朗猜他十之八九是要問自己跟紅坳村有關(guān)的事，他才走進(jìn)辦公室，就看見那袋蘿卜絲穩(wěn)穩(wěn)地?cái)[在辦公桌上。

    “關(guān)上門?！标R齊淡淡道。

    明朗乖乖把門合上，走過去。

    “這是你給我的？”闞齊提提那袋蘿卜絲。

    “嗯……你說你喜歡吃咸菜，我覺得我媽腌的蘿卜絲特、特好吃，所以就給你帶點(diǎn)。”

    “嗯，謝謝你?！?/br>
    簡短的兩句話讓明朗有點(diǎn)納悶了，闞齊看起來怎么一點(diǎn)都不雀躍？完全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欣喜若狂，他平淡的反應(yīng)讓明朗莫名有點(diǎn)沮喪。

    其實(shí)明朗哪里知道現(xiàn)在的闞齊強(qiáng)忍著內(nèi)心的歡欣鼓舞、憋住臉上的一派正氣有多辛苦！他剛開門的時候見到辦公室門把手上掛著的這袋咸菜，腦子里第一個冒出來的就是明朗，因?yàn)樗磉吙隙ú粫姓l送他這么一文不值的禮物，除了這個大頭兵。

    瞬間那個飄飄然啊……仿佛讓他回到了初戀的年代，騎著陽光彩虹小白馬在祥云上飄蕩，瞬間只想單曲重播五百遍：

    幸福的花兒競相開放　　比翼的鳥兒展翅飛翔

    迎著那長征路上戰(zhàn)斗的風(fēng)雨　　為祖國貢獻(xiàn)出青春和力量……

    “闞齊？闞齊？”明朗又叫了一遍。

    闞齊不知道在臆想什么，單手杵著腦袋一動不動，直愣愣的盯著桌子，說什么都不理。

    “??？你說什么？”闞齊恍惚了好一陣，總算被叫醒了，大白天的他在自己腦洞里遨游的怪歡暢的！

    “我問你怎么知道是我給你的……”

    闞齊咧嘴笑道：“除了你，誰敢送我這么寒酸的禮物？”

    明朗聽著這話怎么這么別扭，什么叫“敢”？

    “要是你嫌寒酸，那就還我?！泵骼收f著就伸手去拿桌上的蘿卜絲。

    闞齊眼疾手快，一把摁住明朗伸出去的手，痞痞的看著他：“我就喜歡寒酸的東西，包括你，越寒磣我就越愛。”

    明朗瞪著他，手被摁得死死的，闞齊是蓮花童子嗎？手咋這么燙？

    慢慢的，闞齊的指頭從明朗的指縫間擠進(jìn)去，十指交纏握在自己掌心里，似笑非笑的跟他對視著，這應(yīng)該算是明目張膽的挑釁，還是含沙射影的調(diào)情？

    明朗的胸腔又開始橫沖直撞了，那種動蕩是沒有規(guī)律的，完全看心情，才幾秒鐘的時間他額頭就暈了一圈毛毛汗。他現(xiàn)在怎么會連闞齊一個眼神一個初級動作都抗衡不了？不可能……

    明朗用力把手從他掌心里抽出來，罵道：“大清早的又吃春藥了……”

    “對你我還需要吃那玩意兒？瞧不起誰啊！”

    明朗不能再跟他瞎扯下去，正聲道：“你叫我進(jìn)來到底干、干什么？”

    闞齊整理了一下外套，收起剛才的玩世不恭，說：“把紅坳村的土地資料給我，下午我要去國土資源局。”

    “哦，好，我要跟你一起去嗎？”明朗問。

    “不用，老武跟我去就行，”闞齊頓了頓：“下午沒事你就早點(diǎn)回家?！?/br>
    下午三點(diǎn)多的時候，明朗手機(jī)響了，是老媽打來的。老媽從不在上班時間給自己打電話，應(yīng)該是有事。

    他接起電話：“喂，媽。”

    “兒子，你在忙嗎？”徐華芳的聲音聽著有點(diǎn)激動。

    “沒有，怎么了？”

    “那個……不是說好咱周末去看暖爐么？怎么今天就有人送來家里了？還……”徐華芳回頭看看身后快要摞不下的東西：“還送了不少……”

    “什么意思？”明朗懵逼了。

    “我也不知道，剛才有人敲門說是給咱家送東西，然后就接二連三的搬了一堆家電進(jìn)來，都沒地兒放了……”

    明朗空白了幾秒，隨后腦子里蹦跶出早上闞齊說的那句話：下午沒事早點(diǎn)回家。

    怪不得叫他早點(diǎn)回家，原來……奶奶的，他又干什么好事了！

    “我知道了，您在家等著，我現(xiàn)在過來?！?/br>
    明朗掛了電話，飛奔回家。

    當(dāng)他推開家門，見到橫豎了滿屋子的東西后，脾氣都沒了。除了暖爐，還有冰箱、洗衣機(jī)、空調(diào)、熱水器……把整個客廳塞得滿滿的，就他這五十平米的小家，哪里放得下這么多東西？連安裝工人都在惆悵東西該往哪兒放。

    闞齊這個蠢貨！

    徐華芳還是一頭霧水，滑著輪椅過來，問：“兒子，這些該不會是你訂的吧？”

    “您覺得我有那錢么……”明朗滿腦子都是闞齊自作主張的王八模樣。

    “那是怎么回事？我問了他們，地址電話收貨人都是你，沒有送錯地方。”

    明朗氣的兩個鼻孔直冒煙，二話不說就打電話給闞齊。

    響了幾聲，對方悠哉的接通了。

    “喂……”聽這聲音好像還有幾分慵懶。

    “闞齊你有病吧？往我家搬那么多東西干嘛？”明朗不問三七二十一開口就罵。

    “哦？東西都收到了，呵呵……確認(rèn)收貨前先檢查一下電器是否完好，要是有什么問題我好找他們老大麻煩?！笨磥黻R齊對自己的自作主張非常滿意。

    “我什么都不看，我也不要你的爛東西，你上哪兒買的就給我還、還回哪兒去！”明朗火氣十足。

    闞齊莫名其妙：“干嘛不要?。磕鞘俏覍ｉT給你挑的?！?/br>
    “我有拜托過你幫我買、買東西嗎？你擅自做主前問過我的意思嗎？你以為誰都稀罕你那倆破錢嗎？”

    明朗這么一說，闞齊覺得自己冤大了：“不是，我送你東西，你不謝我就算了，還反過來噴我一臉唾沫？你憑什么呀？我特么花錢找抽是不是？”

    “對啊，你就是花錢找我抽！”明朗罵的理直氣壯。

    闞齊捋了捋自己的思緒，冷靜了一下，說：“你昨天不是說家里沒冰箱沒洗衣機(jī)嗎？這是生活必需品，我現(xiàn)在買給你了，你不用大冷天的手搓衣服床單了，你不高興？”

    “闞齊，我需要的東西我自己會……會去買，不用你施舍給我，好嗎？”明朗一字一句道。

    “施……施舍？”

    這個形容詞是闞齊根本沒想到的，聽著太傷人了，他的動機(jī)很單純，他只知道明朗需要，就買下了。誰知不但沒換來一句感謝的話，反而被虱子咬了一身包。

    “一會兒我會讓人家把、把東西都搬走，謝謝你了?！泵骼视只謴?fù)了之前的淡然。

    “搬哪兒去？”

    “你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