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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理由相信魏巍是在開門后聽到他們在吵什么，并且大致預(yù)判了爭吵話題的“走向”，才刻意留著條門縫讓我也聽聽的。

    這非?！拔何　?。

    但我大概辜負(fù)了他的期待。

    宋煜和韓潛的對話有一大半我當(dāng)時聽懂了，但下一秒想要再撿起來細(xì)想時又和其他記憶雜亂地混在了一起，甚至忘了很多。

    只記得吵架的最后他們似乎因為“時間”和“精力”達(dá)成了某種“協(xié)議”。

    大抵可以歸納為因為測試做完已經(jīng)很晚了，韓潛和宋煜又吵了半天架，誰都沒力氣再各回各家。

    這幢樓是韓潛的公司，頂樓是他的休息室，他最后決定帶我們?nèi)ロ敇切菹ⅰ?/br>
    他家本身做的就是仿真機(jī)器人類產(chǎn)品的研發(fā)和生產(chǎn)，這我記得。

    在我出事后他將公司地下的幾間房間改成了關(guān)于“我”的實驗室。實驗室有個里間，與實驗室中間用透明的玻璃相隔，透過透明的玻璃能監(jiān)測實驗室的狀況。里間有張床，還有簡單的盥洗設(shè)施，似乎是他們平時的休息室。但現(xiàn)在有四個人需要解決，一張床顯然不夠。

    說實話，我沒料到韓潛會回來，依他的脾氣，剛才吵成那樣人啊可能直接就走了，而他要真想走，魏巍和宋煜也攔不住他。他太倔了，決定的事兒沒人能說得動。

    看到他進(jìn)來一下子我有些發(fā)愣，這時旁邊的白色儀器突然發(fā)出了警報。

    韓潛本就十分疲憊，又因為吵架消耗了大半精力，連走路都有些搖晃，但聽到警報聲響了還是瞥了一眼機(jī)器數(shù)據(jù)就立刻快步走到我身邊。

    “心率128？”他皺著眉，到處摸了摸我，又捧起我的臉左右看著：“你不舒服么？”

    我看著他那張我熟悉的漂亮的臉，胡亂張口。

    “頭疼?！?/br>
    他緊繃的肩膀rou眼可見地松懈了下來：“正常?！?/br>
    “現(xiàn)在覺得頭疼、腿疼……或者身體其他地方疼，都是正常的，過些日子就不疼了?！?/br>
    無論是順行還是逆行失憶，亦或是身體上的疼痛，似乎在他們眼里都是正常的。

    什么都正常。

    那我心里不舒服是不是也正常？

    韓潛現(xiàn)在跟我說話沒什么態(tài)度，也不帶什么多余的感情，比和機(jī)器人說話還要平淡。

    完全不像剛才在外面和宋煜說話那么激動。

    他剛剛和宋煜在外面說了什么來著？

    說了那么久？

    我不怎么記得了。

    可能像魏巍說的，之后會慢慢好起來。

    但我卻有些焦急。

    “好?！蔽铱粗?，試圖看出他鏡片后的情緒，哪怕能找到一點點他并不像他現(xiàn)在面上那么平靜的蛛絲馬跡，我也能夠接受。

    但面對我的注視，他既沒有像原來一樣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也沒有刻意地表現(xiàn)出厭惡。

    我不是很高興。

    特別是，他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在里間翻衣柜的宋煜給吸引了。

    “嘛呢？”他笑著走向里間，用食指關(guān)節(jié)叩了叩里間的門，全然不像剛和宋煜吵過架的樣子。

    “給我哥找件兒衣服穿，老光著也不是那么回事兒啊……你的衣服我哥都穿不了，我給他找找我的?！?/br>
    宋煜熟練地從衣柜里翻出了些衣服扔給韓潛，韓潛抬手接過，滿臉無奈，笑罵著：“把我衣服都收回去，搞得亂七八糟的?！?/br>
    玻璃那邊的宋煜嘿嘿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異常聽話地將韓潛的衣服都小心掛好。

    我瞇起眼睛看他，情緒復(fù)雜。

    韓潛將衣服扔到我腿上：“宋煜的，先湊活穿?！?/br>
    “我的呢？”我脫口而出。

    他一愣。

    我嘴里的話并沒有因為他這一愣而停下。

    “你居然沒有準(zhǔn)備我的衣服？”

    話說完我也愣了一下。

    我猜想大概是我本性如此，才能這么自然地說出這樣刻薄的話。

    韓潛應(yīng)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短暫的愣神后挑了挑眉，自言自語著：“你可真是你啊，宋律?！彼麌@了口氣，又說：“一點兒都沒變?！?/br>
    他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那種我期待的、平靜之外的表情，但這種表情現(xiàn)下令我更不舒服了。

    我牙關(guān)發(fā)緊，不知該做什么反應(yīng)。

    他蹲下來看了我好一會兒，我隱約記得看到過這樣的他。過了一會兒他才拍了拍放在我腿上的衣服站起來，也沒反駁我剛才尖刻話，只是說：“湊活穿吧?！?/br>
    “有什么事兒明天再說，再不睡覺我要猝死了。”

    我沒說話。

    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天晚上我們四個是一起睡的。

    韓潛一邊說著麻煩一邊把我們帶上了頂樓的休息室，他的公司比我印象里發(fā)展得要好很多，整幢樓高且氣派，頂樓整層都是他的休息室，完全夠我們四個人休息。

    宋煜后來跟我說半夜在那個地下室應(yīng)該挺害怕的，畢竟那么大個“人”和“腦”在那兒擺著，隔壁房間還堆著不知道多少“人”和胳膊腿。

    “我們倒不怕。我是你弟，怕啥？你從里到外基本上都是韓潛和魏巍做的，魏巍一個大夫，這種見得多了，韓潛就更不怕了。”

    是啊，韓潛怕什么？

    我們認(rèn)識這么多年，從小到大，韓潛的臉上確實很少出現(xiàn)過類似“恐懼”的情緒。

    我也沒見他哭過。

    他倔得離譜。

    或者是他……從來都拒絕在我面前這樣。

    而現(xiàn)在的他卻在我面前一邊說著“睡吧，我也很累了”一邊窩上了床。

    我知道。因為剛才他站在那里時，看起來累得像是隨時要倒下去一樣。

    “不用幫我設(shè)定些什么嗎？”

    可我還是沒話找話。我想和他說話，又不想顯得太故意。

    “現(xiàn)在不用了?！彼f，想要解釋什么又實在沒什么力氣，想了想說：“剩下的明天再說吧……總之你現(xiàn)在是安全的，我知道你疑心重，也知道不信任我，但我真的很困了，先讓我睡一覺吧……”

    他說完幾乎是昏睡了過去，我還沒來得及詢問和解釋他就睡熟了，胳膊還垂在床的一側(cè)。

    我把他挪成一個睡得更舒服的姿勢，又幫他也掖了掖被。

    但我直到天亮都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