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е∨f到了爸爸家，是囡囡給開的門。

    結果爸爸的男朋友周大影帝也在，我都不明白他一個娛樂圈人士怎么能是個家里蹲？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一聽到聲音，從手機游戲里抬頭望了一眼，說：“哦，我的冤種兒子來了。還帶著小男朋友來了的。”

    “你別胡說八道！”我舉起拳頭作勢揍他。

    然而他已經(jīng)低頭，壓根兒沒看到。

    小舊在我身后怯懦道：“哥哥……我不是銀銀哥哥的男朋友……”

    周大影帝這才打一激靈，扔下手機，走過來?！鞍?，是小舊啊，原諒哥哥啊。哥哥剛玩游戲呢，也沒認真看?！?/br>
    玄關有點暗，小舊站在我后邊兒確實看不清。

    這就意味著——

    “哥哥你也別老懟銀銀哥哥了……銀銀哥哥對我很好的……”小舊的聲線也軟軟的，和他的長相一樣。

    我下意識地護在他面前，阻隔了周大影帝的視線。

    周大影帝看著我，忽然輕聲笑了下，學著爸爸的習慣性動作伸手揉了揉我的發(fā)頂。“小朋友啊，多學學你媽。大學快畢業(yè)了吧？還是小處男呢？”他后面這句話是靠近我耳朵說的，小舊聽不到。

    我眼睛一瞪，喊道：“關你什么事！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啊，臭渣男！”

    他壓根兒不在意，往回走又窩到沙發(fā)去了。

    囡囡叉著腰靠墻看我們吵架，憋得肩膀一聳一聳的，我張了張嘴，用口型對她說：友盡了，兄弟。

    她比了個ok的手勢，又在嘴巴前面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抿上嘴。

    飯桌上周大影帝不停地給爸爸夾菜，一邊夾還一邊挑釁地沖我挑眉，眼尾似不經(jīng)意地瞟向小舊。

    我懶得搭理他。

    爸爸忽然說道：“小平方，你眼睛抽筋了？”

    “沒有！哪能呢哥，我眼睛好著呢。”

    “哦?！卑职謶艘宦暎聪蛭覀儭液托∨f、囡囡坐成一排，說：“你們三個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所以這件事我想當著另外兩個人的面說，我認為他們有知情權，可以嗎？”

    我的心一下吊了起來，回頭看，囡囡也是一臉茫然，小舊低著腦袋，悶悶地說了聲：“嗯?！?/br>
    什么意思？

    “我打算把小舊送去國外?！卑职终f，“現(xiàn)在國內的盲人教學環(huán)境發(fā)展得還不夠成熟，小舊馬上就要大學了，他現(xiàn)在需要更好一些的環(huán)境。這件事，我已經(jīng)和小舊商量過了。知道你們三個感情好，所以讓你們在接下來的日子可以和他好好道別?！?/br>
    短短幾句話組合起來我怎么就不明白了。直到爸爸叫了我好幾聲才回過神。

    “發(fā)什么呆呢阿銀，三個人當中你最大，你想想怎么和小舊以前的那些同學道別?！?/br>
    那些同學指的是盲童學校的，我都認識。小舊和他們的感情也很好。

    “一定要去嗎？”我問。

    “不一定。但是小舊已經(jīng)同意了……阿銀，你舍不得他嗎？”

    舍不得，當然舍不得！

    可是我說不出口，為什么舍不得呢，因為我喜歡他，我還沒和他告白？可是這條路是一條為他好的路，我怎么能當他前程上的絆腳石？

    “舍不得是正常的?！笨赡苁俏夷樕系木趩蔬^于明顯，爸爸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瞥見他旁邊的周大影帝咬著筷子，死死地盯著我，但我現(xiàn)在沒有和他爭寵的心思。

    什么是心如死灰，我這樣不就是心如死灰……

    后來他們又聊了一些別的話題，我卻一句都沒聽進去。小舊依舊乖巧安靜，聽到有趣的地方，他會露出靦腆的笑容，兩漩梨渦淺淺動人。

    晚飯后我奪走了洗碗的工作，現(xiàn)在只有干點別的事我才能好受一點。想是這么想，實際上也不是這樣。

    滿腦子都是小舊要走了。

    “看，雖然錯過了自由選擇的機會?，F(xiàn)在還來得及，你趕緊說??！”囡囡從背后勾住我的脖子。

    我連掙脫的欲望都沒了，好歹也是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被她這么一晃我感覺自己就和飄零的落葉似的，要躺在秋風中瑟瑟哭泣。

    “……你這樣子可嚇人了啊。”

    “我太難過了。”我說，“我怎么能成為小舊的絆腳石呢……萬一他能在國外遇到個真命天女呢……可能他走了之后我慢慢就不喜歡他了呢……”

    “你可真能想！你要能放棄還會偷摸喜歡了他五六年？”囡囡語氣很是嫌棄：“雖然你沒你哥長得好看，也沒你哥優(yōu)秀，但是好歹也是有那么點市場的?？赡惴艞壛四愕氖袌?，獨吊陳舊這棵樹，你這都還看不清自己的心嗎？”

    “看清了有什么用？”我瞥她，重重地甩了甩碟子上的水漬，噴得她松開我直往后退，“你當世界上同性戀那么多？小舊能成家當然還是成家好，憑什么我喜歡他就得去掰彎他，我蔣銀不是那樣的人?！?/br>
    “行行行，你正直你清高你活該單身一輩子！等人走了，我看你怎么哭喊后悔！”說完，囡囡就跺著腳走了。

    不用等人走，我現(xiàn)在就想哭喊了。

    想著想著，鼻腔有些酸澀，好像有什么液體要從眼睛流出來了。

    “喲，挺黯然呢……哎，看這小眼睛，紅得兔子似的！”這欠扁的語氣，還有這刺鼻的煙味。

    我把最后一個盤子放好，轉身甩了甩濕漉漉的手，濺了來人一身。

    周大影帝叼著的煙垮下來，嘴巴呈個圓，罵道：“你這小孩兒有病吧！我好心來給你提意見，你不知恩圖報就算了還恩將仇報！”

    “什么意見？你倒是說啊，一來就嘲諷我，你活該！”

    他好像這才反應過來確實還沒提意見，語氣好了不少地說道：“哦，就是告訴你去說唄。知道我怎么追到你爸的么？就是靠著死皮賴臉。你爸是個心軟的，他撿回來的那個孩子也是個心軟的，而且我覺得……你有戲！”

    “有什么戲，你怎么知道？”我半信不信。

    “我之前不是拍了個戲，里邊我演個心理醫(yī)生。學過。剛你們坐一塊兒，他有不少親近你的小動作，我看你告白十有八九能成?！?/br>
    我才不關心他演了什么戲。

    “那一二的不能成怎么辦？”我問他，“我是不是就連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了？連朋友都當不了了?！?/br>
    “……你這小孩兒這么磨嘰呢！算了，懶得搭理你，死心眼！”他叼著煙，邁著大長腿就走了。

    嘴上是這么說，心里還是被他說動了。

    好歹他也是個過來人……生生把我爸掰彎的。不過看他當時追得那股都要把自己賠進去的狠勁兒，我又覺得不太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