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度醒來,天大亮。 秦沐時睜眼,聽見一聲驚喜的“公子!”,阿凌摸他的頭,確定不再熱了,才長舒口氣,小鳥似的嘰嘰喳喳,問秦沐時餓了嗎,渴了嗎。 秦沐時張嘴,開口的聲音異常嘶?。骸八??” 阿凌愣了下,意識到他在問誰,很快接上話:“書公子回去了。” “他說您應是快醒了,估摸著醒來也不想看到他,便叫我先上來?!?/br> 她從懷里掏出一個木盒子,遞給秦沐時:“書公子臨走前,留了這個東西給您,說它能換來公子想要的,但是公子您想要什么?想要什么給阿凌說,阿凌去買給您呢。” 木盒打開,秦沐時只看了一眼,便迅速關上匣子。 握著匣子,他久久不語。 阿凌想,定然是個貴重卻讓人歡喜不起來的東西,不然他家公子也不會神色如此復雜。 天未亮,書辰里從側門回府。 幾日未沐浴換衣,書辰里覺得自己都餿了,他打算給自己燒壺熱水,拿了柴火隨后陷入僵局,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會打火燒柴。 自己有手有腳,沒必要喚阿旦來,他將就的用冷水抹干凈身,水沒擦干就抓時間,窩進被褥中趕緊補個眠。 阿旦最先發(fā)現(xiàn)自家少爺回來的,書辰里眠淺,屋中稍微有個聲響,他立馬便醒了。 醒來后瞧見阿旦插腰,黑面閻王似的立在床頭,書辰里再乏也給嚇嚇醒了。 “少爺。”阿旦痛心疾首,“您是出門被人搶了嗎?” 他焦急的比劃圓圓的東西,“老太太送您的珠,寶珠...” “我知道。”虛驚一場的書辰里咬著腮幫,含糊其辭道,“送人了。” “送人了?!” 阿旦嗓兒在高空劈叉,意識到太響,他忙不迭捂住嘴,恨鐵不成鋼道:“那可是老太太留下的傳家寶,平日您摸都不給旁人摸,怎的說送就送了?” “想送便送了?!睍嚼镙p笑,連連打哈欠,“若沒有事,先出去,少爺我再睡睡?!?/br> 阿旦臉色精彩紛呈,自是沒再說些什么,等他走后,書辰里臉上的笑意漸斂,他摸摸錦被,當真是累了。 瘟病在景榕散溢一月有余,感染不計數(shù)居民。 得虧是潯南王府張醫(yī)師改良民間清肺湯,偶然間往當中多加了一味蛇草,沒曾想熬出來的藥汁竟有奇效。 大行推廣改良去邪方后,瘟病的問題可算是解決了。 這段時間,又陸陸續(xù)續(xù)發(fā)生了許多事,比如潯南王親臨景榕,比如錢程成了潯南王義子,書辰里都管不上,他在準備行李。 瘟病一事后,母親要送他去江塞的心更堅決。 書信早在半月前送去江塞,算算日子,或許還在路上,或許已經到了他二舅的手中。 母親的意思是盡早,越早走越好,書辰里拗不過他偏執(zhí)的母親,只能眼睜睜看她將出行日期一提再提的定在眨眼就過到的月中。 要去遙遠的江塞,府中上下都忙著幫小公子打點行裝,沒必要如此大動干戈,也不是去了真就不回來了,但看母親的神色和清點要裝帶的行李,書辰里忽而有種自己去了,便真的再也回不來的錯覺。 府中待著憋氣,書小少爺帶著阿旦去莊子上量尺寸,裁些去江塞要穿的新衣,也算找個說得過去的由頭,去外頭呼吸新鮮空氣。 阿旦起先還信誓旦旦,大言不慚的說書辰里去哪兒,他便去哪兒。 結果一聽真要去江塞了,阿旦又猶疑了,主動問書辰里:“少爺,夫人真要把我們送去江塞?” “...”書辰里沿著河道走,腳尖一歪,小石踢入河中,“咕?!币宦?,石子悠悠墜入河底。 “不知道。”書辰里說。 “江塞那邊好像吃的都是牛羊rou,全是草地,樹也少,花也少,好像人也不多?!卑⒌诚氩⒉幻篮玫慕?,一臉愁容,“少爺,我們若待不慣還能回來嗎?” “...不知道。” 書辰里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說:“總會習慣的,或許你待在那兒,喜歡了,愛上了江塞也不一定呢。” 阿旦苦凄凄:“江塞再好,也沒有我們景榕好。” 這話倒是有理,叫人都無從辯解,書辰里垂眼,下意識想摸胸口的鮫珠,摸了個空,才想起自己早將至寶送予他人。 他說想為秦沐時贖身,雖沒賺到錢,但也算用另種法子幫他贖身,自己也算對得起承諾,沒有失約了。 若真去了江塞,或許往后再也無緣相見,古人云緣分緣分,總要既有緣又有分的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有緣無分,不過是世上多的一雙傷心人。 命中注定的事,便是再沒強求的道理了。 順著河道,不知不覺便走偏了,四下人煙也少,再往前走個幾里便要出城了,書辰里轉道正欲拐回城中,眼角忽地瞄見河中央一團烏黑。 他皺眉,打量著那團起伏詭異的黑色。 阿旦扯住書辰里袖子,恐慌從嗓子眼跳出來:“人!少爺,是人!” 書辰里不會鳧水,阿旦很英勇的脫衣跳進河里。 阿旦也就會個狗刨,四肢亂動地挪過去,好不容易抓住那人浮起的衣裳,他吃力地往回擺,書辰里尋了根長棍,花了吃奶的力把兩人生拉硬扯的拽上岸。 一翻過落水的人,看清臉,阿旦錯愕,他抬頭,與書辰里面面相覷,兩人俱是驚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