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醫(yī)護團隊檢查后只花了不到半天伊萬就進入了母艦主艙。

    沒有歡迎的儀式，也沒有熱情的招待，列隊整齊的持槍士兵們神情肅穆地擋在了伊萬的面前。

    這個被關在名為地球的荒廢家園中二十年的漂亮青年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但身著銀灰色制服的士兵們并沒有人與他搭話，只在防護鏡后偷偷用余光打量著他。

    雖然頂著外交的名頭，但伊萬心里清楚這是一場人質(zhì)交換。

    吳星萬在一眾持槍衛(wèi)兵的簇擁下走了過來。彗星號的投影里沒有顯出他肅殺的冷酷氣質(zhì)，與費舍爾那樣如被訓好的狼犬般的嚴肅冷漠不同，吳星萬給伊萬的第一印象更像是一條透著不確定性的蛇，他身材高挑容貌出眾，配上帶一點復古披風式設計的正裝在人群的簇擁下顯得格外搶眼。

    也許是同性相吸，伊萬很快察覺到對方危險中透著一點瘋狂的性格，伊萬微微揚起下顎，禮節(jié)性地微笑著挺直了背，眼神有些玩味。

    吳星萬連官方的笑容都不愿偽裝，冷冰冰地盯著伊萬的眼中莫名有些怒意，嘴角緊繃似乎有很多話想問他。在眾人的注視下吳星萬忍耐住了不滿的情緒，敷衍了幾句和伊萬握了手就離開了。

    雖然只是一瞬，但伊萬感受到吳星萬低得驚人的體溫，配上他那雙黑珍珠一般的冷色瞳孔，伊萬真是有些懷疑對方究竟是不是蛇變的。

    “快到選舉期了，將軍發(fā)現(xiàn)了地球殘留人員目前正是輿論焦點…您在這里的生活如果有任何需求或者不適應的地方請隨時反應?！狈峙浣哟寥f的月艦人員是一位干練年輕的女性，一頭焦糖色的棕發(fā)梳成高挑的馬尾綁在腦后，做起事來雷厲風行，很快就安排好了伊萬接下來的日程安排，邊走邊介紹著將伊萬送進了休息室，伊萬幾乎插不上嘴。

    “請隨身攜帶通訊器，有任何安排和通知我們都會通過通訊器聯(lián)系您，當然里面也有主艦生活區(qū)的地圖，在沒有日程安排的時候請自由行動?！?/br>
    她遞過一個裝著通訊器的塑料封膜嶄新小盒，見伊萬接過后微微鞠了一躬。

    “女士，請等一等?！?/br>
    伊萬喚住正要離開的月艦成員，一臉無辜地開口：“還沒有告訴我您的名字？”

    她回頭，猶豫一瞬后開口介紹了自己：“蔡雅。”

    伊萬冰藍色的眸子認真地望了過來，蔡雅和他對視時似乎有一種掉入夏日天空的錯覺，這令她有些晃神，好在伊萬在得到想要的回答后就移開了視線，他抬手晃了晃銀灰色的小盒，語氣輕松地調(diào)侃到：“好的，蔡雅小姐。謝謝你給我這個，我研究一下怎么用，可能要花點時間…”

    “不用客氣，這是慣例的設備，里面有多種語言的說明書，您可以參考?！?/br>
    伊萬敏感地捕捉到那個詞，他故作驚訝地輕呼一聲：“多種語言？我以為通用語依舊是世界共用語種？”

    在這一刻，蔡雅才終于感受到面前青年二十年的時間差異，她左右瞟了一眼，有些猶豫是否要回答伊萬的問題，對上他那張漂亮天真的臉蛋時終究心懷不忍，話里有話到：“您說的沒錯，但總有些大洪水前的特例…”

    見伊萬沒有反應過來，或者只是單純裝沒聽懂的神情，蔡雅止住了話頭，抓緊手里的記事本轉(zhuǎn)身快步離開：“祝您渡過一段美好的時光，”

    面對無人的房間伊萬卸下偽裝，眼神變得幽暗冰涼。被怠慢的惱怒浮上面來，伊萬想過唇槍舌劍的會議或者笑里藏刀的鴻門宴，卻沒有想過這樣發(fā)臺通訊儀直接讓他自由活動的局面。

    手里的小盒十分輕巧，伊萬拆開銀灰色包裝，打開蓋子露出里面的東西——一個似乎是金屬制的沒有斷口的小玩意出現(xiàn)在盒子中，伊萬有些驚訝，這不是剛才在蔡雅和吳星萬耳朵上都看到的那個耳骨夾嗎？

    他拿起來仔細端詳，這個做工精美的通訊設備上鑲嵌著裝著黑色鏡面材料的小孔，伊萬好奇地用手指碰了碰，突然出現(xiàn)的立體投影界面和聲音嚇了他一跳，趕忙翻開盒子里的說明書對照研究著將它戴上了左耳。

    剛才還模糊細微的聲響通過耳部軟骨清晰地傳了出來，投影的界面以合適的焦距出現(xiàn)在伊萬面前，他很快適應了使用這超越彗星號二十年的科技，不多時就找到了已經(jīng)事先被預設好的聯(lián)系方式，有醫(yī)療救援的，有意外求助的，甚至連送餐服務都有，唯獨沒有吳星萬將軍。

    很明顯，對方并沒有想以平等姿態(tài)面對他的意思，伊萬沉思了片刻，突發(fā)奇想地輸入檢索指令：“吳星萬?！?/br>
    這位年輕的將軍的豐功偉績化作大量的視頻與文字報道涌了出來，除了首當其沖的關于發(fā)現(xiàn)彗星號的報道和爭議外，伊萬注意到許久前一篇特殊的報道：“月球艦隊再次探訪金星，清掃變異人為宇宙聯(lián)邦贏得大量資源…”

    伊萬眉頭一皺，為“清掃”這詞感到說不出的生理不適。

    他想起安杰羅曾給他聽過的年螢與吳星萬的對話內(nèi)容，吳星萬叱責過年螢獨自跑到了金星，如果時間對得上的話，那這篇報道里所描述的清掃變異人事件可能就緊接著年螢的單獨行動——伊萬心下警鈴大作，仔細地開始翻找起相關痕跡，想到年螢這顆定時炸彈現(xiàn)在正在彗星號上，他憂慮不已，只想快點挖出更多關于這事件的細節(jié)。

    可惜有關年螢的資料少之又少，除了曾在多年前于一顆偏遠星球注冊過私人診所的通知外，伊萬實在查不出更多的信息。

    晚餐也沒有宴會或邀請，耳郭上的小環(huán)傳出一聲機械女音，提醒后伊萬去房間門口取來自己的餐點。

    他推開門，本想與送餐的人員交談幾句，可門口空無一人，只孤零零地停著一輛餐車，看來接下來的日子里只要沒有特殊情況，別說吳星萬，伊萬想見個活人交談幾句都成了一種奢望。

    時間過去一周，沉寂的日程中終于冒出與吳星萬會議的通知。

    伊萬這幾天幾乎都是悶在房間里在星際網(wǎng)絡中拼命了解更多錯過的信息，等待得心中焦躁不安，實在想不通除了故意刁難還有別的什么理由能拖上這么多天。

    他冷著臉懶得偽裝那副和藹可親的模樣，決定今天一定要當面質(zhì)問這位過分傲慢的將軍，直到在蔡雅帶領下進入主艙的會客室時，才總算再次見到了吳星萬的真容。

    見到吳星萬的一瞬間伊萬沒能控制住臉上驚訝的神色——上次見面還步步生風的吳將軍此刻坐在輪椅里，一條腿似乎嚴重骨折夾了固定板動彈不得，側(cè)臉上薄薄地覆蓋著一層方形半透明人造皮膚，不湊近看幾乎看不出傷口，但伊萬還是認出來那是化學傷疤的痕跡。

    吳星萬似乎為自己的狼狽感到不恥，在蔡雅剛開口解釋將軍這周在前往宇宙聯(lián)邦時遇到襲擊時煩躁地打斷了她：“別跟他說了，他連宇宙聯(lián)邦是什么都不知道?！?/br>
    伊萬本來心中涌起的一絲同情被這話沖散得一點也不剩，他拉開椅子大刺刺地坐下，要求到：“我要和彗星號連線，現(xiàn)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