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太久，有人敲了房門，舒柏亭剛想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到老爺子身邊那個常年陪伴的王叔大著嗓門在門口喊“老爺子叫您到正廳去見他”。

    老爺子上了年紀(jì)，耳朵不好，王叔跟他說話都要提高音量，久而久之王叔和別人說話也都會大聲些，舒柏亭覺得王叔有時候特像皇帝身邊的傳話太監(jiān)，太監(jiān)一開嗓，整個宅子的人都要被驚醒，包括祁索。

    祁索抖了抖，從被子里抬起頭，頭發(fā)睡得有些亂，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有人在喊。”

    舒柏亭坐在床邊，面無表情地對門口說了句“知道了”，聽到門口漸遠(yuǎn)的腳步聲，才回頭看祁索，“感覺好點了？”

    “好多了?！逼钏飨崎_被子下床，“你爺爺找你了，我們走吧?！?/br>
    舒柏亭坐著沒動，眼神瞥向一旁的全身鏡，祁索看過去，從鏡子里看到了自己——頭發(fā)亂糟糟，衣服也皺了，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舒柏亭站起來，搭上祁索肩膀把他帶到衣柜旁，拉開，里頭整齊地掛著一排衣服，舒柏亭從里頭挑了一件，讓祁索去換上。

    祁索迅速整理了自己一下，然后跟著舒柏亭下樓，舒柏亭走在前面，祁索在他側(cè)后方，新奇地看著舒家宅子。

    舒老爺子早年在州城買了塊地，沒有拿來開發(fā)賺錢，而是建了房子自己住，請了百來位風(fēng)水師，折騰了好久，重金請人設(shè)計了這棟仿古的豪宅。

    祁索睡在客宅，舒柏亭和他不在一棟，宅子還分內(nèi)外廳，普通的客人是見不到老爺子的面的，只有內(nèi)廳的人才能見到他。

    祁索覺得自己家已經(jīng)很大了，但還是頭一次在舒家走得腿酸，繞的回廊多，樓梯也多，舒家像是迷宮一樣，祁索十分佩服舒柏亭能夠認(rèn)得路。

    走了十來分鐘，穿過客宅和中廳，舒柏亭帶著他下到正廳的一間會客室，推開了門。

    里面已經(jīng)有人了，見到舒柏亭來了，全都看過來。

    祁索看了眼，頭疼起來。

    舒家的人也太多了。

    從半百的老人到七八歲的小孩，全都坐在這個廳子里，神色各異，光是站著就能感覺到舒家的暗流洶涌。

    “三少爺來了，那就差大少爺和爺爺了?！?/br>
    舒柏亭領(lǐng)著祁索走過去，路過一位穿著旗袍的女人身邊，祁索感覺女人盯著自己，便側(cè)過頭，和女人對上了視線。

    女人對他笑了笑，祁索沖她點了點頭。

    “三少爺帶回來的是祁家的小少爺吧，長得可真俊呢。”有個更年長些的女人笑著調(diào)侃，舒柏亭把祁索安置好，讓他坐下后，看向說話的女人。

    “祁索臉皮薄，太太別把他說得不好意思了?！?/br>
    女人笑了笑，又問他:“姑爺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太太，姑爺那么忙，怎么可能來我們家嘛。”又一個女人笑道。

    然后便是一陣哄笑聲，祁索頭更疼了。

    好多女人。

    舒柏亭不搭理她們，坐在祁索身邊，有傭人給他倆中間的小桌子上擺了茶點，舒柏亭拿了一塊糖糕，遞到祁索唇邊。

    祁索一怔，下意識抬眼看了旁邊的人，大家一派和諧，根本沒注意到這邊。見祁索發(fā)愣，舒柏亭便又將糕點湊近了些，碰到了祁索嘴唇，祁索不得已只能張嘴咬住，吃了下去。

    坐在舒柏亭身邊的男人跟他攀談，問他祁宴的事情，舒柏亭垂眼聽著，沒看男人，給祁索倒了杯茶。

    “配著茶吃，別吃那么急。”舒柏亭照顧好了祁索，才轉(zhuǎn)頭看向男人，“四叔剛剛說什么？”

    男人噎了一下，才開口:“……是說最近在你那邊有一個生意，柏亭你能不能幫我在祁先生面前說點好話，幫襯幫襯?！?/br>
    舒柏亭笑了，“我沒有話語權(quán)，阿宴要做什么我沒辦法左右他，幫不了四叔?！?/br>
    男人見舒柏亭刀槍不入，又看向祁索，“那祁小少爺……”

    舒柏亭坐直了，擋住男人的視線，男人便只能坐回去，不再說話了。

    又坐了會，老爺子還是沒來，舒柏亭也沒讓祁索陪自己等，讓人帶祁索先離開，祁索剛走出門口，便見一個男人推著老爺子走過來，跟祁索打了個照面。

    老爺子看上去挺和善，問了祁索兩句，讓人帶著祁索在宅子里逛逛。

    祁索不喜歡舒家的氣氛，也沒亂跑，回了房間。

    他在房間玩了會手機(jī)，然后聽到有人敲門，外頭羅眉的聲音:“是祁索的房間嗎？”

    祁索給羅眉開了門，羅眉閃身進(jìn)來，笑意盈盈，“大少爺，又見面了?！?/br>
    祁索想到每次自己和舒柏亭因為羅眉而生的爭吵，有些慌張，“大小姐，你怎么來的？”

    “舒家那么大，沒人看著我，當(dāng)然想來就來咯，”羅眉笑瞇瞇的，“幫個忙唄大少爺？”

    羅眉去酒吧被父母發(fā)現(xiàn)，勒令禁足她，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出門了，“原本答應(yīng)了朋友要幫她過生日的，結(jié)果沒有去成，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幫我打個掩護(hù)，我們一起去州城市區(qū)玩，讓我見見我朋友，好不好？”

    “我給你打掩護(hù)？你瘋了嗎大小姐，我更難……好不好？”

    “你有什么難的啊，你那個男嫂子又不會為難你！”羅眉嘟起嘴，“我們可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大少爺，上次你也徹夜未歸吧？算我上次幫了你，這次輪到你了?！?/br>
    祁索覺得頭疼，不知道是不是全天下的女生都跟羅眉一樣跳脫，不講道理。

    他被迫被羅眉拉到她父母面前，說帶她到市區(qū)逛一逛，晚上回來。羅眉父母看是祁索，便笑瞇瞇答應(yīng)了。

    祁索去拿了舒柏亭的車，按導(dǎo)航開到了州城一家餐廳，羅眉訂了私人包間，祁索在門口站著，“我也要進(jìn)去？”

    羅眉淚眼汪汪看著祁索，不住夸祁索是個好人，祁索被夸得背后發(fā)麻，趕緊把羅眉推進(jìn)去，服務(wù)員上好菜，才推門走進(jìn)來一個女生。

    是上次酒吧里的那位。

    “文影！”羅眉的眼睛亮起來，站起來給女生拉椅子，被叫做文影的女生沒坐下去，抱臂站在桌邊，睨了坐對面的祁索一眼。

    羅眉跟著看過去，笑著解釋:“這是祁索，我上次和你說的那個少爺，我特意帶他過來，就是想跟你解釋?！?/br>
    文影“哦”了一聲，坐下了。

    羅眉直接坐到文影身邊，捧著臉看她，祁索覺得自己有點多余。

    “我爸媽想讓我跟祁家聯(lián)姻，他們迂腐，世界里只有門當(dāng)戶對，我跟他們沒辦法交流。”羅眉說話了，文影便看向她。

    “祁索也不喜歡我，對嗎祁索？”羅眉轉(zhuǎn)頭，對祁索擠眉弄眼，祁索反應(yīng)過來，點了頭。

    “我偷偷辦了張卡，把自己的錢轉(zhuǎn)到那邊，爸媽不知道，等我攢夠了錢，我就跟你走?！?/br>
    文影喝了口紅酒，抬眼看祁索，“抱歉，你能回避一下嗎？”

    祁索求之不得，立刻站起來，走了出去。

    他在樓下等了半小時，等到一個哭著跑下來的羅眉。

    人都哭成那樣了，還記得買單，說包間里還有一個人，不要去打擾她。

    祁索看著羅眉走到自己面前，甕聲甕氣地說:“走吧?！?/br>
    祁索想問她沒事吧，但覺得她看上去也不是沒事的樣子，便從善如流的閉嘴。領(lǐng)著她回去了。

    羅眉哭起來沒有盡頭，車開了多久就哭了多久，祁索不會安慰別人，只一張張給羅眉遞紙，哭完了一包抽紙，也快到舒家了，羅眉閉了閉眼，控制了一下情緒，沒再哭了。止住眼淚之后，她從包里拿出化妝品，開始一點點把自己的妝補好。

    “給你看笑話了?！绷_眉的聲音還是有點哽咽，帶著哭腔。

    “哦，沒什么?！逼钏黝D了頓，“你喜歡她??？”

    “嗯。但是她一直覺得我幼稚，但我想不出除了私奔之外的解決辦法了?！?/br>
    “哦。”祁索應(yīng)了一聲。

    羅眉一邊把自己哭紅的眼尾用粉霜蓋住，一邊又笑了，問祁索:“你說要是我們真結(jié)婚了，邀請她她會來嗎？”

    祁索看了羅眉一眼，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跟你結(jié)婚，我有喜歡的人。”

    “哦。”羅眉沉默。

    回了舒家，羅眉又讓祁索陪她去喝酒，舒柏亭還沒有消息，祁索變當(dāng)做打發(fā)時間，跟羅眉去了，主要是擔(dān)心羅眉的精神狀態(tài)。

    這種大小姐很少被人拒絕，一旦被拒絕了想不開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羅眉卻表現(xiàn)得很平靜，她慢條斯理地干掉了兩瓶舒家的青梅酒，仍舊面不改色。

    “祁索，”羅眉放下杯子，湊近了些，“你喜歡的人，是什么樣的？”

    祁索捏著酒杯，想了想說，“很漂亮?！?/br>
    “很漂亮？有我漂亮嗎？”

    “比你漂亮多了?！?/br>
    羅眉咯咯地笑了兩聲，身體一歪，倒在了桌上，祁索嚇了一跳，去扶她，羅眉卻把玩著酒杯，小聲地問:“那你怎么不帶她回家呢？”

    祁索不答，只說:“喝夠了？我扶你回去?！?/br>
    “哎呀你別拽著我！”羅眉掙扎兩下，根本沒力氣，靠著祁索手臂，“媽的，祁索，我頭好暈。我不會是喝醉了吧？”

    羅眉語出驚人，祁索把她嘴捂上，“別讓別人聽見了！”

    “唔唔……媽，媽的，怎么了？我就不能說了？”

    “我扶你回去！”祁索把羅眉抱起來，往客宅走，一路人都沒什么人，祁索自以為他走對了路線，拐了個彎卻迎面撞上了舒柏亭。

    舒柏亭忍著惡心陪舒家的人半天，好不容易到了晚飯時間，剛出來透口氣就碰到祁索抱著羅眉，大搖大擺從外頭走進(jìn)來。

    再往前走就是大廳，所有人都會看到祁索抱著一個女孩。

    舒柏亭把煙塞回?zé)熀?，靠在扶手邊上看著祁索，羅眉的手臂抱著祁索的脖頸，兩人金童玉女，賞心悅目。

    “舒……”

    “客宅不是這條路?！笔姘赝ぷ哌^來，聞到了酒味，“手酸嗎？讓我抱著吧?！?/br>
    祁索趕緊搖頭，退后幾步，“我抱著就行，快走吧?！?/br>
    羅眉好不容易安靜下來，要是被弄醒了，祁索怕她再來一句臟話，舒柏亭看了眼祁索，走到了前面去。

    回了客宅，祁索把羅眉放到床上，揉了把酸痛的手臂，站直了，看向站在門口抽煙的舒柏亭。

    好好解釋一下就好了吧，祁索想，他走過去，舒柏亭問他:“好了？”

    祁索點頭。

    剛想要關(guān)上門，舒柏亭卻把手放到了門框上，阻止了他。

    祁索抬臉的瞬間，被舒柏亭帶進(jìn)了門內(nèi)。

    祁索被舒柏亭壓在了門上，舒柏亭捏著煙，一只手臂橫在祁索臉邊，距離很近地看著他。

    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空氣里都是煙味，舒柏亭的眼神洶涌，像是要將祁索淹沒。

    祁索拉了把舒柏亭手臂。

    “回房間……再……”

    舒柏亭沒給祁索說話的機(jī)會，手按著祁索后頸，將他往自己這邊壓過來，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