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綠皮車停在中國最北邊的車站，再要前行就得坐車去烏蘭巴托，往草原更北邊開的火車一直連到俄羅斯的邊境，是那種會從車頭噴出滾滾白煙的蒸汽火車，發(fā)車時會吹出刺耳的轟鳴。這種火車一周只有兩班，分別在周三和周六，從烏蘭巴托一路開往莫斯科，中間不會?？咳魏蔚胤剑旬斶旬?shù)呐鲎猜暬厥幵诓菰脱┥介g。當秦峯他們從內蒙車站下來，一路坐大巴轱轆轱轆地趕到北部車站時，能看到的只有留在半空中的煙柱，還有遠去的鳴笛在昭示著他們已經(jīng)錯過了上車的時間。

    秦峯于是只好在車站附近的旅館開了間房，暫時安頓下來，等待下一班火車從南邊駛來的汽笛。他給酒店的前臺塞了五千多圖格里克[1]，才將查嘎瞞天過海地藏進屋子里，結果查嘎還沒呆上十分鐘，就吐這舌頭呼哧呼哧喘著氣，熱得整只趴在床邊，就差舔窗戶散熱了。

    拿他沒辦法，秦薰把窗戶一打開，一團大白毛就“嗖”地一下竄了出去，在院子里撒起歡來。秦峯不得不低聲下氣地看著前臺的臉色，又去要后院的使用權。但當他把東西都安頓下來，看著秦薰和查嘎兩個滾做一團，在院子的池子里互相潑水時，心頭那點疲憊煙消云散。他推開窗戶，忍不住打了個顫：“別玩太久，玩夠了就回來換個衣服！”

    “好！”秦薰短暫地抬頭一笑，隨即又抱住查嘎使勁撓他的下巴，將包著那一口大白牙的毛撩開，露出森白的獠牙。

    見此情此景，秦峯已經(jīng)不會再下意識捏一把冷汗。他撐著臉，又喊了嘴：“小心感冒！”才打著哆嗦關起窗戶。琢磨著快到飯點了，查嘎從早上到現(xiàn)在還什么都沒吃過，便穿上還沒脫下半小時的外套，去附近的生鮮市場買了一整條羊腿回來。到底是蒙古，將近三十斤rou，不過才六千圖格里克。這樣算來，他想當于用一條羊腿賄賂了前臺——想到這兒，秦峯忍不住笑出聲。

    “在想什么呢，笑這么開心?！鼻剞拐龔暮笤豪@到前門，單薄的一件毛衣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水滴順著銀白的長發(fā)落在地上。光是看著這幅景象，秦峯都忍不住打冷顫：“不是讓你快點進屋嗎，哎呀，快快快！”他推著秦薰的肩膀，不顧滴滴答答一路的水漬，將他推進浴室里，“快洗個澡，暖和一下身體！”

    秦薰聲音隔著門板，翁里翁氣地傳出來：“我的衣服呢？”

    “我等下拿給你，你快洗洗！”秦峯把rou從窗戶扔給查嘎，打開箱子翻了翻。秦薰的衣服大多都是單薄的，甚至還有幾件短袖，看著都牙酸。他突然體會到了老母親怕孩子著涼的心情，無奈地抱著自己的毛衣和羽絨服站在浴室門前時，里頭的水聲恰好停下。他敲了敲門：“小薰，衣服我給你放門口還是直接給你？”

    不等回答，門直接打了開來。屋內暖氣開得十足，秦薰杯熱水熏得泛紅的身體毫無遮攔地展現(xiàn)在他面前，白皙的胸膛輕輕起伏，往下是線條分明卻不夸張的肌rou，和蟄伏在陰毛中的性器。兩條腿又長又有力，想起那雙腿是怎么在秦峯無力掙扎時將他壓在身下；那雙大手是如何抓住他的手腕，被情欲蒸得透粉；粗長的性器又是多么兇狠地將他的身體貫穿，狠戾地榨出最后一絲汁液，逼出他藏在心底的yin性。

    秦峯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一滴熱汗順著鼻梁滑落，就見秦薰那對長長的睫毛上就像是掛著珍珠似的晶瑩透亮，輕輕撲扇兩下：“發(fā)什么呆呢？”

    “哦，不是……我就是想問問，你等下要不要跟我出去轉轉？”秦峯撓撓鼻尖，本已做好了被拒絕的打算，卻見對方把毛衣一套，點了點頭：“行啊，去哪？”

    他立刻鼓足了勁：“我剛才拿到的傳單，說是附近的游樂園開業(yè)了，要去看看嗎？”

    “游樂園？”秦薰整理了下領子，歪過腦袋，“……那是什么？”

    他的眉心深深擠在一塊，臉上呈著nongnong的疑惑。緊接著他忽地“啊”了一聲，露出了這陣子以來少有的激動：“是不是那種有在陸地上游的魚，和能翱翔天際的馬，還有冰激凌和棉花糖的地方？”

    他說完，兩人皆是一愣。“陸地的魚…？”秦峯只覺得這段話有點耳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讀到過，只是點了點頭，“這么說也對，那我查查怎么去，可以的話租個車過去。”

    “好！”秦薰眼睛亮晶晶的，但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回答得太激動，清了清嗓子壓下情緒，“明天去也可以，我無所謂?！?/br>
    秦峯看他這副模樣，鼻子不由得有點發(fā)酸：“我好久沒去了，你陪我去，好嗎？”

    秦薰立刻點頭，三兩下把褲子鞋子穿好：“好了，出發(fā)吧！”

    “我還連手機都沒拿出來呢。”秦峯苦笑，“算了，一邊走一邊找也不錯?！?/br>
    從附近的車行借了輛車，秦峯的錢包里就只剩下幾張薄薄的紙幣了。他不得不先彎去附近的銀行取錢，出來時秦薰正捧著一袋子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糕點，嚼得嘴上白白點點。秦峯給他擦嘴，指腹碾過柔軟的唇瓣：“在吃什么呢？”

    “炒米酥?！鼻剞怪噶酥干砗蟮男〉?，里頭的大姨立刻滿面榮光地朝他揮手：“哎，小伙子多吃點，不夠我給你算便宜點！再來??！”她笑得如花似葉，就像在看自家兒子似的望著秦薰。后者只是淺淺點頭，又對秦峯說：“可以去游樂園了嗎？”

    “嗯，先少吃點。”秦峯捏了捏手指，又忍不住刮了記對方小巧的鼻尖，“少吃點，等下到游樂園里吃不下東西。”

    “游樂園里還有吃的？”秦薰驚訝得嘴里嚼的炒米都不香了。

    “有冰激凌、棉花糖之類的?！鼻貚o發(fā)動汽車，招呼他趕緊上車。

    秦薰爬到車里時還沒冷靜下來，沒再說話，一雙腳卻還是啪嗒啪嗒地動個不停，一會兒往車窗外看看，一會兒雙手在膝蓋上輕輕敲擊。

    跟著導航到了終點，秦峯下車左右望了半天，也沒找到傳單上五光十色的游樂園。正當他納悶，秦薰驚呼著指向一個方向：“是不是那個？”

    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那是一座和秦峯想象中的游樂園相背而馳的“游樂園”。他不得不多看了幾遍傳單左右對比著，十米高的摩天輪固定在一個角度，工作人員橫躺在海盜船上打著鼾，旋轉木馬上沒有人乘坐，卻在緩緩轉動——連速度都比普通的旋轉木馬慢兩倍。唯一在正常經(jīng)營的居然是個小賣鋪，門前排著兩三個人。

    不等秦峯做出反應，秦薰先一步扯著他跑了過去：“我想玩那個！”他指的是海盜船，“快點！”

    秦峯被他拽得一趔趄，兩人來到海盜船前。這游樂園沒有門票，取而代之的是游玩票。他從打著瞌睡的售票員那里買了兩張票，一邊往最中間的座位里爬，一邊給秦薰解釋：“等下船會搖起來，所以要把安全帶綁好，知道嗎……”

    “搖起來？”秦薰眨眼。

    秦峯以為他怕了，安慰道：“所以我們坐中間，晃的幅度最小，不用擔心?！?/br>
    “那多沒意思！”秦薰把安全帶一推，干脆越過幾層座位，坐在最靠船尾的那排椅子上。罷了還拍拍身邊的位置：“叔叔，快過來！”

    他的眼睛里都閃著光，秦峯別無他法，只好雙腳打著顫走到他身邊，閉著眼睛坐下。他感到安全杠壓在胸前，用力推了兩下，沒有松動的跡象。他剛松了口氣，就感覺屁股底下轟隆隆地，齒輪開始轉動，船身向后緩慢地搖起來。

    “啊……”他抓緊欄桿，手心里全是冷汗，喉嚨口像是爬了只蜘蛛似的又癢又漲。

    船很快就搖到了半空中，快速俯沖時人仿佛失去了重力。秦峯感覺到自己的屁股離開座位，腳拼命勾著踏板，胸口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他像一條脫了水的魚一樣張大了嘴，周圍的景色飛快地來回晃動著，讓他頭暈目眩。

    突然，他感覺有什么人抓住了他的手，茫然地睜開一只眼睛。

    秦薰笑靨如花，一頭長發(fā)隨風凌亂，臉頰被風刮得通紅。他一手撩起劉海，另一只手握住秦峯的手，十指交握在一起?！笆迨?，這個真好玩——”他手下稍微用了點力，攥緊秦峯的手，“你要是怕，就抓緊我，就叫出來！我在這里！”

    “我……”秦峯一愣，隨即就感覺身子一輕，跟著海盜船向前飛快俯沖。他回握住秦薰的手，失態(tài)地大吼一聲：“?。?！”

    秦薰的笑聲在耳邊，他們不知不覺靠在一起，秦峯用著這輩子都沒發(fā)出過的音量尖叫著，緊緊抱著秦薰。直到從船上下來，他的腿都是軟的，不停地發(fā)著抖。秦薰看他面色蒼白，摸了摸他的額頭，抹去一層冷汗：“沒事吧，你要是真不喜歡，拒絕我就好啦?！?/br>
    “沒事，我……”秦峯一頓，改口道，“嗯，我下次會說的?！?/br>
    兩人又在游樂園里轉了圈，當太陽開始下山時，秦薰說想坐摩天輪，兩人買了張票，那十多米高的大轉盤便發(fā)出一絲讓人牙酸的吱嘎聲，緩緩轉動起來。小型的鐵皮箱闔上門，密閉的空間里油漆的氣味便更明顯了。有些冷，外頭星星點點的光透過一面大玻璃落在秦薰身上，照亮了他碧藍的眼睛。

    “像在飛一樣……”秦薰看著四周的景色變得愈來愈小，不禁感嘆道。他指著不遠處的海盜船問：“船頭上那個是虎克嗎？你看，他的右手是鉤子做的。”

    秦峯沒有回答，而是問：“我可以坐你那邊嗎？”

    “嗯？哦?！鼻剞雇赃吪擦伺?。

    狹窄的座位上，兩個大男人擠在一起，難免雙臂緊緊貼著，似乎連對方的心跳都能傳到自己的胸腔里。秦峯悄悄握住他的手：“那我可以親你嗎？”

    “……隨便?！鼻剞拐f是這么說，卻不動聲色地把頭轉過來了些，嘴唇也似乎微微翹起一個適合親吻的弧度。接下來的行為就順理成章，秦薰反客為主地托著他的后腦勺，將秦峯壓在座椅上，膝蓋擠進他的兩腿之間，自上而下地親吻著，互相索取對方嘴里的津液。

    逼仄的車廂里，空氣徐徐升溫。

    “小薰，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