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懷孕了。

    看到驗孕棒上的兩道杠，解競青歡呼雀躍。

    他激動到想抱住秦白，卻又怕傷到他而僵硬地止住，只能收回手臂轉而在原地蹦高。

    “行了行了?！鼻匕装阉醋。斑€不知道能不能保下來呢?！?/br>
    聽到這話，解競青皺著眉頭嗔怪：“不許這么說！一定能保下來的?！?/br>
    他跪在地上把耳朵貼著秦白的肚子，嘿嘿傻樂，“我要有孩子了！”

    秦白拽著他的頭發(fā)把他揪起來，嫌棄道：“還不到一個月呢，你能聽見什么？”

    自從確認秦白懷孕后，每周解競青都會帶著他去醫(yī)院檢查。兩個月下來，醫(yī)院都跟家一樣熟了，直到醫(yī)生說：“已經(jīng)三個月了，不用來得這么勤了，兩周來一次就行了。”他們才終于放下心。

    現(xiàn)在，解競青用聽診器已經(jīng)能夠聽到微弱的胎心了。

    “我聽到了！”解競青高興地說。

    “你小點聲！”秦白說，“別嚇到孩子。”

    可隨著這個孩子平安度過了前三個月的危險期，他們不得不面臨一個嚴肅的問題：見家長。

    不是他們想要先孕再婚，一是之前他們不確定到底能不能成功懷上。二是政策并不支持同性婚姻——雖然秦白可以把自己的性別改成女性，但他不想，他還是無法放棄自己的男性身份。雖然沒有政策層面的認可和保護，但他們之間也不需要，解競青把自己所有的錢都交給秦白，就連房子都是記在秦白的名下。

    以上兩個問題其實都好解決，真正困難的是第三個問題：怎樣告訴家人。

    至少必須告訴秦白的家人，因為懷孕對于他來說有太多的不確定，他可能隨時就會進醫(yī)院動手術。解競青不算他的家屬，所以他身邊必須要有一個能在危急時刻在風險告知書上簽字的直系親屬。

    解競青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老媽”，躊躇著始終按不下去。

    “來吧，你怕啥？”秦白催促他。

    解競青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電話。

    “喂，媽……”解競青把手機貼在耳朵上，覺得自己的心臟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媽，爸在嗎？誒。那個，我待會兒要和你倆說一件特別重要的事，可能會讓你們很驚訝，你們做好心理準備，等我說完再評價好嗎？

    “爸、媽，我三年前認識了一個人，我和他談了一年多的戀愛，然后我們在一起了，一直到現(xiàn)在。

    “之前沒和你們說，是因為我倆也不確定我們能不能在一起，而且，呃，他比較特別，這個待會兒我再解釋。談了一年的戀愛后，我們同居了，現(xiàn)在………懷、懷孕的事待會兒再說，你先讓我說完……確實懷孕了，但是……媽！不是這個問題！爸，你先冷靜！……我沒做傻事！……沒有，剛三個月！

    “你們先聽我說，聽我說！——不是姑娘，他是個男人！

    “對，他是男人……是因為他是雙性人，也就是雌雄同體………嗯……嗯……好?！?/br>
    解競青掛斷電話后，秦白湊上去：“怎么樣？”

    “他們要視頻通話?。?！”

    “啊啊啊啊——！”

    秦白把自己從頭到腳摸了一遍，大張著眼睛問解競青：“我現(xiàn)在這樣可以嗎？是不是不太正式？”

    “太正式了才不正常呢！我也沒想到他們這么著急要見你！真是科技改變生活了！”

    兩人手忙腳亂地把自己收拾得整潔一些，然后坐在沙發(fā)上，把手機支在茶幾上。

    “是不是太遠了？還是拿在手上吧？”

    “拿在手上會太近吧？”

    兩人正猶豫到底把手機放到哪里，解競青父母的視頻通話打過來了，解競青嚇得手一抖差點摔了手機。

    “放桌子上吧！”秦白說，“離遠點！也省得你摔了！”

    他們相互握著對方的手，深呼吸幾次平復心跳，然后——

    秦白突然躥到沙發(fā)的另一邊，躲在角落里說：“你先接！”

    解競青只能自己按下接通鍵。

    解競青的父母擠在屏幕框里，平時他們不戴眼鏡的，現(xiàn)在卻都把老花鏡戴上了。

    解母看到屏幕里只有自己兒子，問：“青青，你的那個……朋友呢？”

    解競青尬笑地盯著屏幕，說：“他有點害羞。”

    秦白被拽進屏幕里，他努力笑著向解競青的父母揮手，“叔叔阿姨好，我是秦白?！?/br>
    兩人并肩坐在一起，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

    解父解母的臉突然在屏幕中變大，他們湊近手機，認真地觀察秦白。

    “小伙子，你多大了？”

    “三十六?！?/br>
    “哎呀，比青青大不少呢。”

    解競青今年二十五歲。

    “是哪里人??？”

    “縉省人。”（作者：我瞎起的。）

    “青青說你們倆在一起好幾年了，現(xiàn)在還有孩子了……三個月是嗎？”

    秦白認真點頭。

    “小伙子，你別騙我們啊，你真的懷孕了？”

    秦白用力點頭，“真的?！?/br>
    “解競青?！苯飧刚f，“你們去醫(yī)院檢查過了嗎？”

    “檢查過了。”解競青乖巧回答，“我陪著他一起去的。從三周開始每周去一次，已經(jīng)有十幾次了?！?/br>
    “去的是大醫(yī)院嗎？”

    “是大醫(yī)院?！?/br>
    “有報告嗎？”

    “有的。”

    解父還要再說什么，被解母小聲打斷：“你怎么跟審人一樣？”她問秦白：“你是怎么和青青認識的？”

    “我倆是在一家健身房認識的，先是朋友，然后是解競青追求的我?！?/br>
    解母問兒子：“你追求的人家啊？”

    “嗯?！苯飧偳嗷卮?。

    “你大學時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呢？怎么突然又去追求現(xiàn)在這個了？”

    解競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親娘，他飛快地看了一眼身旁驚疑的秦白，把目光轉回屏幕上，“媽！我只是說過幾句，我沒真的追求過那個女孩，你別亂說！”

    “我也只是問一下。那你是怎么喜歡上——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秦白?！?/br>
    “你是怎么喜歡上秦白的？”

    解競青在屏幕外看不到的地方拉著秦白的手，鄭重說道：“他人特別好。陽光、溫柔、穩(wěn)重。他比我年齡大，會關心我、指導我、支持我。我和他在一起快兩年了，相處得很好，我不能想象沒有他的生活，尤其是他現(xiàn)在還懷著我的孩子。以后無論需要面對什么困難，我都會陪他一起克服的?！?/br>
    解競青說了一大堆，把秦白都說臉紅了，解父解母沉默半晌，說：“那你倆打算什么時候回家讓我們見見？”

    “下周末？”

    “明天不就是周日嗎，你們不就在隔壁省嗎？開車幾個小時就能過來，晚上也來得及回去。你們明天過來，咱們好好聊聊?！?/br>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解競青只能應了。

    關上視頻，秦白問：“你父母同意了？”

    解競青說：“我也不確定。明天咱們過去看看——都愿意親眼見你一面了，應該問題不大?！?/br>
    秦白捏著自己的頭發(fā)，“我今晚得去理發(fā)，有點長了?！?/br>
    解競青雙手一攤，“好了。我已經(jīng)和我爸媽說了，現(xiàn)在該你了?！彼麑W著剛才秦白的語氣：“來吧，你怕啥？”

    “我真的怕??！”秦白哭喪著臉。

    秦白的家境比較復雜。

    解競青是個普通人，父母經(jīng)營一家20來人的小公司，家中也只有他一個獨子。

    而秦白的家里不能說是富裕，只能說是特別富裕。他家里是真的有礦。他是家中長子，雖然父親把企業(yè)交給了次子，但如果他能從分到屬于自己的那份遺產(chǎn)，也能有幾千萬。

    秦白往下有兩個弟弟一個meimei。秦白打算先給三妹發(fā)消息。

    “不打電話？”解競青問。

    “我妹她忙，打電話不一定能接。如果她太久不回我再打電話。”

    發(fā)完消息后，秦白和解競青兩人坐立不安了十幾分鐘，秦白手機上突然蹦出一個視頻通話的邀請。

    “怎么都要視頻？”秦白咬牙抱怨，拉著解競青坐回剛才的位置。

    “哥，你真懷了？！”

    剛一接通，屏幕那邊面容姣艷的女人直接開口問道。

    “嗯嗯，懷了?！鼻匕谉o奈點頭。

    “那個小混蛋呢？”女人語氣不善。

    秦白把解競青拉過來，“在這兒呢。”

    解競青揮手說：“玢姐好?！?/br>
    剛才秦白告訴了他，自己的meimei叫秦玢。因為秦玢比解競青還大兩歲，所以他管她叫姐。

    “還叫我姐呢？我可受不住！”秦玢冷哼，“你已經(jīng)和我哥在一起了，照理我也得叫你一聲哥，或者……哥夫？”

    秦白說：“那你倆就各論各的。你管他叫哥，他管你叫姐?！?/br>
    秦玢笑了，可隨后又嚴肅起來，“哥，你真要生孩子？”

    “嗯?！鼻匕缀苷J真。

    “和這位解競青先生？”

    “是?！?/br>
    秦玢搖頭，“你真是被他下了迷魂湯了?！?/br>
    “玢姐，我和秦白是真心相愛的。”

    秦玢瞪他，“相愛？你要是真的愛他能讓他給你生孩子？你清楚他的身體狀況嗎？你知道他懷孕有多大危險嗎？”

    “小玢！”秦白叱斷她，“我倆都知道的。而且這個孩子不僅僅是為他生的，也是為我自己。”

    秦白低頭撫摸著腹部，“我要是活不過四十歲，至少留下個孩子，留下個念想?！?/br>
    “哥……”秦玢長嘆，“你在消息里問我，爸最近怎么樣，我只能說現(xiàn)在挺好的，但如果我告訴了他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他可能就不好了。”

    秦白也嘆氣，“你幫我先說一下吧，我實在是不敢直接和他說。”

    “好，那我之后再告訴你結果——哥，只是要直系親屬嗎？我和阿珵不是也可以嗎？”

    “你們有自己的事要忙，爸如果能來最好?！?/br>
    “他一個老爺們懂什么呀！而且以他的性子，要是真過去了，你的小男友非得被他打死不可?！?/br>
    解競青咋舌：這么可怕的嗎？

    “可是，我想讓他承認我……”說完這句話，秦白低頭不再言語。

    解競青握住秦白的手，深情且堅定的看著他。

    秦白雖然很少向他提起自己的家庭，但他大概能夠猜到幾分，從秦白離開家鄉(xiāng)生活，秦白的父親把企業(yè)交給次子，秦白母親的早逝，秦白一直對父親和閉口不談……

    秦玢抿嘴，半晌后說：“我和他說說看。如果不行，我會過去的，正好我在你們省有點事要辦。”

    小姑子都這么說了，解競青便替秦白答應了：“那就謝謝玢姐費心了?！?/br>
    秦玢撇嘴，“不用客氣?！彼糁聊恢钢飧偳?，“解競青，你要是敢對我哥不好，我一定打折你的腿！”

    解競青用力點頭，“我一定好好照顧秦白！”

    掛斷視頻，解競青抱著秦白安慰道：“沒事的。你爸肯定是愛你的，他會支持我們的?！?/br>
    秦白靠在他的肩上，輕輕“嗯”了聲。

    他們決定去外面吃晚飯，換換心情，再換個發(fā)型。

    “要不先去理發(fā)吧，那樣在吃飯時能拍下幾張美美的照片留念；而且，如果覺得不滿意，還有時間后悔找理發(fā)師索賠。”解競青努力逗秦白開心。

    “哈哈！”秦白笑了幾下。

    他們選擇了一家熟悉的理發(fā)店，周末人比較多，解競青讓秦白先剪，自己等下一個。

    理發(fā)師問秦白要什么樣子，秦白打開手機相冊，翻出參考照片，說明：“要像這樣的‘狼尾’，鬢角短一些，后面不要剪太短，層次感強點，劉海也留長點。不染不燙。要顯得端莊溫文。”他嚴肅地叮囑理發(fā)師，“我明天要去見家長，你一定要好好剪！”

    理發(fā)過程中，理發(fā)師看見秦白和解競青一直眉來眼去，忍不住問：“那是你男友？”

    秦白微微點頭。

    “你多大？”理發(fā)師問。

    “我36，他25。”

    “明天去見誰的家長？”

    “他的。”

    “那他家長很開明啊。需要我?guī)湍慵舻媚贻p一些嗎？”

    秦白笑了，“可以?！?/br>
    理發(fā)師又問：“你倆誰是1——這是可以問的嗎？”

    “可以可以。”秦白說，他看看鏡子里自己身后一眨不眨瞧著他的解競青，面不改色：“我是1?！?/br>
    “我才是1?！苯飧偳嗯e手反駁。

    “小狼狗是吧？”理發(fā)師笑問。

    “你還真說對了?！鼻匕仔φZ，“當時還裝成小奶狗接近我?！?/br>
    “怎么要去見家長了？是他家里催他結婚？”

    秦白抿嘴，“……不，時候到了就決定坦白了?！?/br>
    解競青也要去剪了，秦白在鏡中對他比“耶”。

    解競青坐在椅子上，和理發(fā)師交代：“稍微修修，我想要那種三七側背，懂吧？就類似于圖片上這樣?！彼蚕袂匕滓粯訃诟溃骸拔颐魈煲ヒ娂议L的，你一定要去好好剪——不對，我是回家去見我爸媽的??！……那就是那種孩子回家要在父母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還算混出個人樣的那種感覺，明白嗎？”

    理發(fā)師連連應著，他說：“這個發(fā)型需要你在家自己打理的?！?/br>
    “我自己會的?！?/br>
    “你女朋友沒和你一起過來，給你把把關？”

    “他來了。”

    “哪一個是？”

    解競青朝旁邊努嘴，“那個剪狼尾的男的，我老婆?！?/br>
    秦白剪完后走到解競青身邊，解競青看著鏡子里煥然一新的秦白，夸道：“我老婆真好看！”

    秦白嗔他：“誰是你老婆！”

    解競青挑眉，目光移到他的肚子上。

    “把眼睛轉回去！”

    剪完后，秦白捧著他的臉觀察，“你居然背著我剪這么帥的發(fā)型？”

    解競青笑道：“不如老婆帥?！?/br>
    “閉嘴吧你?！鼻匕纵p輕拍了一下他的臉。

    他們在商場里逛了逛，選擇了一家飯店。

    “你別吃辣的了。”解競青提醒。

    “啊——！我的快樂沒有了！”秦白哀嘆，“不是說酸兒辣女嗎？這都是我愛吃的?！?/br>
    “等月份再大些你再吃吧?！?/br>
    兩人吃完飯，怕秦白累到，也不敢多逛，很快回家了。

    解競青洗完澡，秦白正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fā)呆，他轉頭看到解競青的頭發(fā)，笑他：“你的頭發(fā)炸成雞窩了?！?/br>
    “明天梳梳就好了?！?/br>
    秦白鉆進解競青的懷里，和他說：“我還是擔心明天。”

    解競青安慰他：“不用擔心，剛才我媽還問我你喜歡吃啥，有什么忌口；還問你會不會太累，要不要在那邊住一晚。安心啦。”

    秦白把臉埋在解競青胸前，說：“謝謝你?！?/br>
    解競青沒多說什么，只是抱著他輕喚一聲：“老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