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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來自地獄的煩惱在線閱讀 - 病例六:美魚人的短暫性記憶消失癥(上)

病例六:美魚人的短暫性記憶消失癥(上)

    馬修身心疲憊地從德國國家魔法學院回到勞倫茨堡后,倒頭就睡,仿佛他的最后一絲力氣在走到床邊后被用完了。他睡了足足20個小時,在第二天下午才被溫暖的陽 光叫醒。他花了很大的努力睜開眼睛,迷糊間看到一雙帶著白手套的手捧著書漂浮在床頭。書的面前漂浮著一對眼球。雖然空氣中只有一對眼球和一雙手,但馬修知 道那屬于同一個人?,F(xiàn)在勞倫茨有更多的身體部分可以出現(xiàn)在人界,這使他做到了曾經做不到的事,比如捧著一本書看。

    馬修覺得這樣的場景十分新鮮。他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卻發(fā)出一聲不想起床的呻吟。

    那雙眼球將目光從書上轉移到他的臉上。眼球消失,勞倫茨的嘴唇露了出來,說:“下午好,醫(yī)生?!?/br>
    馬修:“下午好,紳士?!挛??”他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問,“有病人來嗎?”

    勞倫茨:“你希望呢?”

    馬修愣愣地想了一會兒,說:“好吧……好吧……看來沒有人來。把書合上吧,親愛的,我要起床了?!?/br>
    馬 修悠閑的一天從下午開始了。他從洗手間里出來后,就抓著面包和干酪坐到了仍然陽光充足的寫字臺前,翻開了那本足有詞典那么厚的精裝版史學巨著。那是克里斯 蒂安破例為他借來的——在那之前,很少有魔法學院以外的人有幸讀到那里的書。他實在好奇國家魔法學院的教科書里會怎樣描述他的故事,翻到目 錄這一頁,用手指點著尋找與魔物心理學相關的章節(jié),很快就找到了這樣一條章節(jié)名:魔物心理學的形成與發(fā)展。

    “嘿!快看!”馬修翻到相應章節(jié),得意揚揚地指著自己的照片對勞倫茨說,“我記得給我拍這張照的家伙。他是個有著奇思妙想的魔法師。我為他的魔寵看了病,他就用光留影魔法為我拍了一張照。要知道那時候人類的攝影技術只是剛起步,他的魔法令我大開眼界。”

    勞倫茨的目光落在紙頁上,看到一張馬修的彩色照片,照片下方注釋著他的身份。

    馬修?格里夫(1802—?)

    魔物心理學家。早期魔物心理協(xié)會的十二個成員之一。攝于1830年,紐倫堡,德國。

    勞倫茨:“1802年?”

    馬修:“呃……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事實上我可能稍微再老這么一點點。我從1802年開始使用這個名字?!?/br>
    勞倫茨沒有評價,繼續(xù)看著那張照片。馬修看上去和現(xiàn)在一樣年輕,穿著兩百年前流行的束袖襯衫和馬甲,帶著一頂禮帽,綠眼睛里閃爍著令人愉快的笑容。

    勞倫茨注視著這張照片,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說:“看這個?!彼闹讣馊计鹨恍F光,輕輕地點在那張照片上。馬修的目光順著他的指尖看過去,立刻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看到照片里的自己竟然動了起來。笑容綻開得更加舒展,不僅如此,相片里的人還張開嘴說話了。

    “說實話留影是了不起的技術,非常了不起。不過記得把我留得帥一些?!?/br>
    聽到這有些愚蠢的叮囑,勞倫茨嘴角彎彎,露出會心一笑。

    “噗!”馬修差點被面包嗆到,大聲說,“這是污蔑!這么蠢的話真的是我說的嗎??每個魔法學院的學生都聽見了!天哪他根本沒告訴我他能記錄聲音!”

    “不會。但是聽見的學生說不定會讓你一遍遍地循環(huán)播放那句話?!眲趥惔暮翢o誠意地安慰道,“也許他們那天指著你的時候是在說……”

    馬修:“……看吶,那是我們教科書上那個白癡!”

    “我可沒這么說?!?/br>
    “很高興你沒有說出來?!?/br>
    “1822 年,在魔法師斯派克?李的號召下,首個以輔導魔物心理健康的協(xié)會MHAH*成立。成員12名。這個數(shù)字在接下來的兩百年中不斷增加,現(xiàn)在MHAH的成員已經遍布全世界?!?/br>
    勞倫茨喃喃念道,“會長斯派克?李是來自……”他跳過幾行,在找到關鍵詞后繼續(xù)念道,“這里不得不提的是,在最初加入?yún)f(xié)會的成員中,有一名引人注目的學者,他的名字是馬修?格里夫醫(yī)生?!彼钔赀@句,看了馬修一眼,又繼續(xù)道,“馬修?格里夫是當代第一個提出魔物心理學概念的人,在他的著作 中第一次提出了魔物心理、魔物催眠等概念……”勞倫茨又跳過了幾行,“他擁有長達數(shù)年的,與魔物相處的經歷……”

    “事實上是數(shù)百年?!瘪R修補插嘴道。

    勞倫茨的關注點卻是——“你的著作?”

    馬修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摸摸后腦勺說;“似乎……是的。你知道我習慣做筆記。在魔物心理學剛剛在我腦袋里成型的時候,我把自己的每一個想法都記錄下來。然后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個jian商,他對我說,嘿,何不把你的筆記印成書呢,我的筆記就莫名其妙成了我的著作。”他說完,發(fā)現(xiàn)勞倫茨仍然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急忙補充道,“我可不是故意不提起來!這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誰會一直記得呢?”

    勞倫茨饒有興致地說:“我發(fā)現(xiàn)我并不了解你?!?/br>
    馬修:“你這么說我并不驚訝。我很愿意讓你了解我的過去。當然如果你有興趣,你也可以了解我的別的地方,咳咳,你很受歡迎。”他攤攤手,表示自己的想法很正直,完全沒有在想“別的地方”指的是什么。

    勞倫茨:“在哪里可以看到你的書?”

    馬修舉起手大聲說:“這不重要!忘了那書吧,重要的是互相理解不是嗎?……啊我知道了,讓我們準備一個對方不知道的小秘密,然后一二三一起說出來。你覺得我的想法如何?”

    勞倫茨:“我想不到這樣做的意義在哪里?!?/br>
    馬修:“……”

    勞倫茨看到馬修可憐巴巴的表情,只能接著說:“好吧。”

    馬修:“很好。來,一,二,三。我老爸其實只是想試試看把男孩兒當女孩兒養(yǎng)大……嘿!你說好一起說呢?!”

    勞倫茨:“那我們就別想聽清對方在說什么,白癡。”

    馬修咬牙切齒:“我絕不承認你是個紳士!”

    勞倫茨的眼睛消失,空氣中出現(xiàn)了他的手。他安撫地將一只手按在馬修毛茸茸的卷發(fā)上,說:“繼續(xù)說,你的父親?!?/br>
    馬修安靜了下來,郁悶地嘆了口氣說:“我的老爸只是為了看看把男孩當女孩養(yǎng)大會怎樣,他只是覺得好玩,才在我身上施加了幻術。我的母親是個人類,所以我的魔力在我那九百多個兄弟姐妹中幾乎是最弱的一個?!?/br>
    勞倫茨:“真的有九百多個嗎?”

    馬修:“也許還不止?總之,那頭種馬不在乎失去我,但他喜歡我的母親。我想這就是為什么他會對這個實驗感興趣。好在我的母親在世的時候,教導我像個男孩一樣活著。出于天性,我比較喜歡自己是個男孩,所以我總是在人界游蕩,很少回到地獄去。

    “我的老爹的確沒有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小把戲。而我,隨著我長大我越來越覺得他的把戲讓我丟人。所以當我遇見克羅塞爾的時候,我寧愿他相信人界的 我是我的母親和人類生下來的兒子。在這點上我似乎該為母親的名譽負責。她是位很酷的學者,但是個癡情種子?!贿^說實話,我連她長什么樣都記不清了。我只記得她很……溫暖?!彼а劭纯磩趥惔?,“嗯,就是這樣。好了現(xiàn)在輪到你了。耍賴可不是紳士該有的行為?!?/br>
    勞倫茨說:“你很愛你的母親?!?/br>
    馬修:“我想是的。時間過去太久了。但讓我回想的話,我想……我很愛她。”

    勞倫茨:“我也是。我很愛我的家人。我曾經和我的父母住在一起,還有我的meimei艾琳娜?!?/br>
    “你曾經說她叫蘇希?”馬修打斷道。

    “蘇希是我的表親……”

    “可我記得還有一個杰西卡?”

    “那是我的遠方表親……或者是某個皇親國戚,我已經記不清了。你打算把我家族里的所有女性都打聽清楚嗎?”

    “當然不,”馬修說,“可是作為一個學者,我對一切沒有弄清的事物都很好奇。比如你還有羅琳、費雅瑪、克里斯蒂……”

    叩叩……叩叩……

    “好了,學者?!眲趥惔恼f,“我決定結束我們效率如此低的談話。”

    “等等!”馬修試圖抓住勞倫茨的手,勞倫茨的手立刻無情地消失在空氣里。馬修抓了個空,懊惱地說:“這不公平!”

    叩叩……叩叩……

    馬修與勞倫茨同時停了下來,將視線移向窗戶。馬修說:“你聽見了聲音嗎?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敲窗戶?!?/br>
    馬修用了“東西”而不是人來形容敲窗戶的家伙——誰讓這里是二樓呢。

    他們等待了一會兒,叩擊聲又響了起來。馬修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口,勞倫茨不得不跟在他兩步之內,也移到了窗口。馬修將臉貼在窗戶玻璃上往外張望,可是沒有看見任何能夠發(fā)出聲響的人或魔物。

    叩叩……叩叩……

    馬修被離得如此近的叩擊聲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這時,從窗戶縫傳來了一個微弱又嘶啞的聲音:“你好——有人嗎——”

    窗外的家伙聽上去只剩最后一口氣了,馬修聽到那聲音,遲疑地說:“……請進。”頓了一頓又補上一句,“需要我的幫助嗎?”

    “請 打開窗戶……”那個細小的聲音吃力地提高聲音說著。馬修小心地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透過縫隙看到了那名不速之客,頓時睜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 情,仿佛那東西無論出現(xiàn)在哪兒都比出現(xiàn)在他的窗臺上更合理——他得說“那東西”,因為那東西真的不是一個人,看上去也不像個魔物。它只是一枚巴掌大的貝 類,貝殼表面已經被太陽曬得干燥,就連柔軟的rou體也幾乎干涸。從它半開的殼里可以看到隱約的珠光。馬修的常識告訴他這可以稱為一只珍珠貝。

    馬修又將窗戶開大一些,但除了這枚珍珠貝以外不再有任何的東西??磥韯偛耪f話的只能是這枚貝類。

    “你……你好?”馬修結結巴巴地說,“我可以幫助你嗎?”

    “水……”那枚珍珠貝輕輕地吐出一個詞,那似乎用光了它最后的力氣,它說完后就緩緩地閉起了殼。

    馬 修大驚失色,立刻將它捧到了桌子上。他打來了一盆水,將貝殼小心地浸入水里。但它并沒有醒來。馬修傻眼地看著它,在勞倫茨的提醒下他才注意到對方可能來自海洋,淡水對他不起作用。他又忙起來,手忙腳亂地搜索這枚貝殼的類別。當他發(fā)現(xiàn)它和海洋里的某種貝類長得非常相似后,他沖到廚房取來了鹽,按照比例倒進了水里。

    馬修把水中的鹽充分調勻后,那枚暈死過去的珍珠貝終于緩緩張開了它的殼。整個過程像打仗一般緊張,看到珍珠貝醒轉過來,馬修和勞倫茨松下一口氣。

    “上帝保佑,你還活著。”馬修說。

    “上帝?”勞倫茨半開玩笑地重復了一句。

    馬修聳肩:“沒辦法。黑暗之神可不管這些事?!?/br>
    那枚虛弱的珍珠貝在盆子里將殼開到最大,讓水充分地浸潤自己。

    “謝謝,”它用輕輕細細的聲音說,“我會感激你們的。雖然這水的感覺有點扎……”

    馬修玩笑地說:“好的,下次我會記得少放點辣椒?!?/br>
    他仍然對它的出現(xiàn)感到不可思議。一只來自海洋的貝類,而且還是活體,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座高山上的城堡里呢?

    “別放在心上,只是小事一樁。”他安慰著說道,“但是請問,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家呢?”

    “我需要……”那枚珍珠貝虛弱且堅定地說,“我需要找到馬修醫(yī)生!”

    馬修怔了一下。這個答案似乎合情合理,但又有些意料之外。他問:“找到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 那枚珍珠貝激動起來,短促地尖叫了一聲,“你就是……就是馬修醫(yī)生嗎?我需要……你的幫助!我來自北海,順著萊茵河一路飄到這里,人們告訴我在這里可以找 到你。嗚嗚……我出發(fā)的時候是秋天,后來下起了大雪,一整個冬天我都被困在水下,現(xiàn)在我終于找到了你,不枉費我花那么大的力氣……”

    馬修幾乎不敢相信:“你說,你來自北海??你橫跨了整個德國,只是為了來找我?guī)兔??是你自己一點點爬上山,爬到我的窗口嗎?”

    “是的?!闭渲樨愵澛曊f,“原來我橫跨了整個國家嗎?我回去以后一定要告訴我的同伴們,他們絕對會瞠目結舌的……”

    馬修啼笑皆非地看著面前那只珍珠貝。它到底是靠著什么爬行呢?靠著干裂的貝殼?還是柔軟無力的rou足?總之不管答案是什么,它是一只了不起的珍珠貝。

    “好的,來吧。”馬修鄭重其事地坐了下來,說,“說出你的訴求。只要我能夠辦到,我都會盡力的。來,請告訴我,是什么讓你一定要橫穿整個德國來找到我?!?/br>
    那枚珍珠貝冷靜了下來,開始敘述自己的故事。

    “我叫星光。我來自北海海岸線。”

    那枚叫做星光的珍珠貝說道,“我來找你,是為了我的朋友海藍。海藍是一條魚,顏色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美麗。但是,我那可憐的朋友被一個問題困擾著,使他終日傷心不已,變得越來越衰弱。如果再沒有人幫助他,他一定會就這樣死去的?!?/br>
    馬修:“他被怎樣的問題困擾著呢?”

    星光:“這正是我來尋找你的原因,馬修醫(yī)生。請你聽我說下去。在我居住的海岸附近有一片森林。在很久很久以前,海藍結識了一個雄性人,那個人類是守林人的后 代,住在海邊。在我的朋友海藍仍然記得清發(fā)生了什么事的時候,他告訴我們,那個人——我們管他叫火焰——曾經從一個惡劣的人類幼體手里救過他。可是海藍和 大多數(shù)的魚類一樣,他們的記性并不好。即使海藍是一條有些特殊的魚……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很特殊,但他的確和其他魚類不一樣。即使是這樣,他的記憶也只能保 留一晝一夜左右。

    “隨著時間流逝,他不斷地忘記一天前發(fā)生的事。因此,他總是把石頭上的綠藻當做寫字板,記錄一些事,其中就包括他 被‘火焰’救回來的事。海藍的身上有個傷痕,是那個人類幼體在他身上留下的。海藍每次看到自己的傷痕,就會好奇當時發(fā)生了什么。無論我們怎樣引開他的注意 力,到最后他總是會發(fā)現(xiàn)它。然后想起來自己曾經被火焰救過的事。

    “你可以想象嗎,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想起那個叫火焰的人類,然后就要盡一切努力找他報恩。但在他尋找的途中,他往往忘了自己在找誰,等他莫名其妙地回到我們身邊,看到他在綠藻上記錄的故事,他又會想起‘火焰’,然后不顧一切地去尋找他。”

    馬修同情起那條叫做海藍的魚來,問:“然后呢,是什么讓他傷心欲絕?”

    星光嘆了一口氣——馬修好奇一只珍珠貝是怎樣做到嘆氣的——用一種悲天憫人的口吻說:“唔……讓海藍傷心欲絕的原因我馬上就會提到。那是因為命運,醫(yī)生。我想后來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因為命運。是命運最終讓海藍找到了火焰。

    “那一天海藍像往常那樣游到海岸邊尋找火焰——如果你還沒有弄混的話,就是那個守林人的后代。但那一天注定與往常不同。如果我們能料到后來海藍會變成這樣,那一天我一定死死夾住他的魚鰭,不讓他離開我們……”星光的聲音變得很輕,陷入了深深的遺憾中。

    馬修在星光停頓思索的時候問道:“那一天海藍遇到了火焰嗎?”

    星光回過了神來,說:“你說的沒錯,醫(yī)生。后來海藍回來后告訴我們,那天他遇到了火焰。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個人類。”

    馬修露出遲疑的神色,說:“既然他不記得那個人類,他怎樣辨別那個人就是火焰呢?”

    星光在水中緩緩扇動了兩下貝殼,似乎是因為倉促混合的人造海水令它不舒適。它說:“我們問了他同樣的問題。但海藍只是說,那是因為我遇見了他。當我遇見他,我就知道那個人是他。”

    馬修無奈地唔了一聲,說:“請繼續(xù)。”

    星光于是繼續(xù)敘述起來。

    “那天海藍在海岸邊看到了火焰。他看見火焰與另一個可能是雌性的人類走在一起。他們兩個沿著海岸線來來回回地走來走去。海藍用他最大的努力,在海里使勁地撲棱,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但最終都沒有成功。他從黃昏一直撲棱到日落,直到用光所有的力氣。最后他意識到,再不回來的話,他就會忘了自己為什么會呆在那邊,這才精疲力竭地回到了我們的居住地。盡管他非常失落,他仍然按照習慣將他的所見畫在了綠藻上?!毙枪饪吹竭@里,仍然不忘嘲笑一句,“如果不是他向我們解釋,那些畫永遠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明白。

    “從此以后,我們發(fā)現(xiàn)海藍有了一些變化。他仍然十分健忘,他總是不記得自己住在哪兒,不記得我們這些朋友,甚至不記得自己該吃什么,但他卻隱約能記住自己遇見過一個人類。他簡直是用自己的一輩子來記住了他。”

    “嗯?!瘪R修應了一聲,說,“這樣知恩圖報的情感值得尊敬。你說完了嗎?”

    “不…… 沒有?!毙枪鈶n郁地說,“那一天他確實很失落,但海藍并沒有那么容易受到打擊。讓他絕望的事發(fā)生在后來。請你耐心聽我說下去。我們都為有這樣執(zhí)著的朋友感到自豪。但是海藍并不這樣覺得。雖然他總是忘記一天前的事,但是無法報恩的憂郁心情似乎在他的心里一天一天地積累了起來。他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我們嘗試勸說他放棄,但你知道,我們無法天天都苦口婆心地勸說他。

    “某一天,我們一個不留神,海藍又消失了。大家都以為他只是像往常那樣去找那個人類,也會像往常那樣在天黑之前回來。但很快我們就發(fā)現(xiàn)問題來了。我們經歷了一次又一次漲潮和退潮,但海藍始終沒有回來。那時我們才知道不太妙了。”

    “為什么?”馬修仔細地做著筆記,在聽到星光這么說時,他抬起頭奇怪地問,“他曾經也經常離開,為什么這一次事情就糟糕了呢?”

    星光遲疑地說:“因為那……那代表他迷路了?!?/br>
    馬修:“?”馬修從星光了口吻中聽出了些許異樣的感覺,直覺告訴他星光在敷衍他。他微微皺起眉頭,盯著那只泡在水里的珍珠貝看。連他自己都沒有發(fā)覺,他已經對這個來自海洋的,似乎有些匪夷所思的故事認真了起來。

    “星光,你信任我嗎?”馬修用溫和的聲音問。

    “……為什么這么問?”星光突然提高了音調。

    “因為我希望得到你全部的信任,那樣我才能知道怎樣幫助你?!瘪R修坦誠地說,“你說海藍迷路了,但我覺得有些奇怪。按照你的說法,海藍并不是第一次迷路,事實上因為他的記憶里的原因,他非常容易迷路。但這一次也許他遇到了更大的麻煩,我猜的對嗎?”

    馬修透露出了適可而止的懷疑,并用溫和的語調避免對方認為自己站在他的對立面。那對星光似乎管用。它又遲疑了一會兒,終于決定吐露真相。

    “好吧……”它無奈地說,“那是因為……因為……我的朋友海藍,他有一個秘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br>
    馬修嗯了一聲,鼓勵星光繼續(xù)說下去。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想幫助星光,而且對海藍的去向本身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天哪……”珍珠貝星光懊惱地說,“我為什么要說那么多呢,我答應過他永遠不對其他人提起他的秘密!”

    馬修挑起一邊眉看著那枚珍珠貝,星光又自言自語地說:“但是他過了一天就忘了我的約定了。既然這樣,那就當做沒發(fā)生過吧?!?/br>
    馬修:“……”

    星光做好了心理建設,鄭重其事地說:“馬修醫(yī)生,今天我告訴你的事,希望你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我以我的名義保證,”馬修欣然回答,“你所說的任何話,在經過你的同意之前,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br>
    那簡直是令人嘆服的專業(yè)感,星光放松了下來,說:“好吧。那我得說,我說過海藍是一條特殊的魚,事實上我都不知道海藍是否能算一條魚。因為……”星光的聲音變得神秘起來,“因為每到滿月的夜里,海藍就會生出兩條腿來。我曾親眼見過他的整個后半部分從尾巴開始裂成兩半,最后變成兩條光溜溜的腿。相信我,除了腿之外,我不知道該怎樣描述那兩根東西。我確定那絕不是另一種尾巴?!?/br>
    馬修:“是怎樣的腿,你可以描述嗎?”一邊說一邊無意識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畫了一個朝天的魚頭,又給它添上了兩條蛙腿。

    星光確定地說:“那兩條腿不屬于海洋,因為它們極不適于游泳。如果讓我說,我倒覺得那像兩條人類的腿。我見過人類的幼體,他們喜歡光著腿在海邊走。海藍的腿和他們的像極了。”

    馬修手一抖,差點將羽毛筆折斷在手里。出于心理醫(yī)生的專業(yè)素養(yǎng),他并沒有表露出自己的驚訝,而是默默地重新畫了一只魚頭,在下面添上兩條人類的毛腿??吹阶约寒嫵鰜淼膱D像,他在心里啊了一聲,輕聲說:“魚人?!?/br>
    “什么?”星光奇怪地問。

    馬修:“根據(jù)你的描述,我覺得你的朋友海藍很可能是一條魚人?!?/br>
    “魚人?”星光問,“你是說,他不是一條魚,而是……魚人?”

    “我只在傳說中聽到過這種生物,但你讓我相信了魚人真的存在。好吧讓我們言歸正傳,海藍在滿月時會長出兩條腿。那么你的擔心是什么呢?他離開的那一天正好是滿月嗎?”

    “是的?!毙枪膺z憾地說,“從潮汐里我可以感覺到,那一天正好是滿月。但是過了很多天,海藍都沒有回來過。我擔心……不,我知道他一定是靠著自己的兩條腿上岸了。我見過人類走路,如果他的那兩條真的是腿的話,他一定可以像人類一樣走路。但是我擔心我那可憐的朋友是不是能在岸上好好地呼吸,會不會又被惡劣的人類幼體捉去玩弄。他實在是個令人擔憂的家伙,他是那么的倔犟,又絲毫不肯相信人類的邪惡……對不起醫(yī)生,我不是在說你邪惡。但大多數(shù)人類是邪惡的。他的記憶力那么差勁,卻很少記錄自己被欺負的事。你可以想象嗎醫(yī)生,他如果真的上了岸,他一定會倒大霉的。”

    馬修理解地點頭,雖然星光并看不見。先不論海藍的性格如何,僅僅是他那副魚人的長相就足夠讓人害怕的了。如果他毫無防備地邁開腿上了岸,而周圍又恰巧有人看見他,那他一定會被周圍的人攻擊。

    馬修:“那么,后來怎么樣了呢。海藍有再回來嗎?”

    星光:“是的,醫(yī)生。感謝上帝,他回來了。”

    馬修:“那么,現(xiàn)在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來。你為了海藍不遠千里來尋找我,告訴我他就要死了,是怎么回事呢?”

    星光突然將它的貝殼張開,似乎在表達自己的憤怒。

    “所以我說過,請你聽我說完?!彼舐曊f。

    馬修:“……”

    馬修心想我一直在聽,可是你總也說不到重點呀。他不認為自己犯得著與一只珍珠貝生氣,好脾氣地聳聳肩,說:“好的,請繼續(xù)?!?/br>
    星光又將貝殼微微收攏,說:“我們等待了他很久很久。大海經歷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漲潮和落潮,可是海藍始終不回來。我們試圖循著海藍的蹤跡去尋找他,向每一只來自海岸附近的貝類、魚類甚至邪惡的海鷗問起他。但我們沒有得到哪怕一丁點的,關于他的消息。有那么一段時間,我們誰都沒說出來,可大家都在心里想,也許我們永遠失去了這個朋友。

    “在海藍消失很長一段時間后,某一天,我們突然聽到來自海岸的海鷗提起守林人的小屋。他們看見屋子里擺放著一只大魚缸,里面住著一條魚,他的顏色像海水一樣藍,像海水一樣美麗。因為那是守林人,而火焰是守林人的后代,所以我們不約而同地相信,那條魚一定就是我那可憐的朋友海藍?!?/br>
    “我們央求海鷗帶去消息,代價是一些食物。可是當海鷗折返的時候,他說那條魚并不認識我們中的任何一個,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但是他的魚脊上的確有一道傷痕,和海藍身上的傷痕一模一樣。那時我們便知道,海藍仍然活著?!?/br>
    “我們欣喜若狂,不惜用更多的食物籠絡海鷗。在滿月即將到來的那個傍晚,我們讓海鷗給他帶去消息,讓他趁自己長出兩條腿的時候回到海洋。盡管那意味著再次冒險,但是我們堅信即使他不再記得我們了,他一定也會聽從我們的意見。因為對海洋生物的我們而言,自由是比情感更重要的東西。失去哪怕一天的自由,對我們來說都是煎熬。”

    馬修想插嘴問海藍有沒有聽從你們的意見呢,但他想到星光的壞脾氣,決定閉嘴。

    星光自顧自地陳述著:“傍晚的時候,海鷗帶著我們的口信,從我們這塊海域飛走,飛向了林中的那間木屋。我們用全身心期盼著海藍的歸來。我們等啊等,等啊等……眼看著海水越來越黑,我知道太陽一定正在落到海面下面,天就要黑了。然而,直到海水完全變成濃黑,我們還是沒有等來任何消息。我的同伴們很失望,紛紛閉上他們的殼睡去了。只有我不甘心地張著殼等了一整個晚上。我在黑夜中感覺著海水溫柔地流動,直到從天空又落下一絲光線,透過海面,照亮了我的周圍……”

    馬修細心地記錄著必要的筆記,此時抬起頭看了星光一眼。

    “他回來了?”他問道。

    星光似乎頗為遺憾地閉起了貝殼。沉默許久,它又緩緩張開貝殼,說:“是的,他回來了?!【驮谖覀円詾槲覀兪チ怂械南M臅r候,他回到了我們中間。我是第一個叫出聲的,我的同伴們被我的叫聲吵醒,紛紛張開貝殼,然后發(fā)現(xiàn)了他。當然,他完全不記得我們,他被我們的歡呼弄得一頭霧水,但那時候我們由衷地為他的回歸感到高興?!?/br>
    馬修注意到當星光提起海藍的回歸時,它的口吻中透露出了一絲感慨。但這種感慨的口吻聽上去并不如他所說的那般充滿喜悅。馬修猜想星光就快說到了問題的關鍵。而他猜的沒錯。

    星光:“但是,我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海藍變了。在他消失的這段時間里,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或許也永遠不會知道。但是自從海藍回來以后,他就徹底失去了笑聲。他不再有作為海藍的他曾經有過的所有自信和活力。他就像一條死魚一樣在水底趴著一動不動,甚至任由沙子把自己掩蓋起來,任由小魚啄食自己身上的綠藻。我們都以為隨著時間流逝,海藍會忘記可能發(fā)生過的不快,畢竟他是那么的健忘,他的天性又是那么樂觀。但事實上,在陸地上的經歷卻成為了他的夢魘。現(xiàn)在再多的失憶也救不了他了。這就是我為什么拼命來找你的原因,馬修醫(yī)生?!?/br>
    馬修:“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能帶我找到他,我會盡我的力量開導他?!?/br>
    “不?!毙枪鈪s拒絕了他。馬修疑惑地看著它。

    星光:“不是這樣的。我來這里是因為我聽說你能夠進入別人的腦袋——別人是這么跟我說的。希望你知道我要說的是什么。不管怎么樣,醫(yī)生,你已經答應過我,說你一定會幫助他。你會遵守承諾對嗎?我們希望你進入海藍的腦袋,然后把他不愉快的記憶擦掉。也許火焰就是他不愉快的源頭,請你幫助他忘記那些事,忘掉那個人類。如果不這樣做,海藍就要死去了。他的生命正在枯竭,就像失去了生命的珊瑚一樣死氣沉沉……”

    “等等……”馬修不得不打斷星光,“首先你得清楚,我無法進入別人的腦袋。”

    “請不要拒絕我?!毙枪庹埱蟮馈K鼘⒇悮堥_到最大,柔軟的軀體微微皺縮。馬修看著它,目光漸漸變得驚訝起來。他看到星光努力掀起自己柔軟的rou,露出rou與貝殼交接的地方。那里竟藏著幾顆金色的珍珠。它不僅獨自順著河流來到阿爾卑斯山腳下,居然還攜帶著幾顆珍珠!

    “這是我們唯一能給你的?!彼萌彳浀膔ou足將珍珠一顆一顆地推到貝殼邊緣,“我代表我的族人,橫跨了整個國家來找你,我不想讓我的族人失望,更不想海藍的最后一線希望消失。請幫助海藍!”

    馬修怔怔地看看那只可憐的珍珠貝,又側過頭,求助地望向身邊的勞倫茨。

    勞倫茨顯然被那只小小的珍珠貝打動了,正充滿同情地看著它。當他注意到馬修向自己投來求助的目光,便用魔法在他的筆記本上燙下一行字:你的催眠術用不上嗎?

    馬修遲疑了一會兒,勞倫茨接著寫道:我知道你的原則是不在人界使用魔法。這是你的決定。不過在決定前先看一眼地圖。

    地圖?

    馬修好奇地圖上會有什么讓勞倫茨鼓勵他打破自己的原則——要知道原則對一個德國人來說簡直比生命更重要。他打開電子地圖,隨口問星光:“你說過你從北海沿著萊茵河過來?”

    星光:“千真萬確。我們居住在離入??诓贿h的地方?!?/br>
    馬修瞥了一眼萊茵河的位置,那條河流非常的長,跨過了幾國,從荷蘭鹿特丹的入海口一直延伸到他們所在的慕尼黑。

    入海口……馬修琢磨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勞倫茨讓他看地圖的原因,那令他瞠目結舌。他意識到如果星光居住的地方是入海口,那它從北海到慕尼黑的一路都是逆流而上,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樣隨著河水飄過來的。

    他驚訝地看了勞倫茨一眼,發(fā)現(xiàn)勞倫茨正用“這樣你還忍心拒絕嗎”的眼神看著他。馬修正經地思考了幾秒,像是努力地做了什么決定,然后扭頭對珍珠貝說:“好吧。我會履行我的諾言,盡我所能幫助你。那恐怕不是進入別人的腦袋,但我大概知道,你希望我做的是什么。”

    他再次低下頭時,在紙上看到一行新的留言:謝謝,你是最棒的。

    馬修心想,沒有比這更動聽的情話了。

    現(xiàn)在正是春夏交替的季節(jié),北海上空陽光充足,海水就像翻滾的藍水晶一樣炫目。馬修戴著太陽眼鏡,穿著襯衫和沙灘短褲出現(xiàn)在海灘上,正躺在白色躺椅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