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杉四肢著地，趴得安分乖巧，洛修然不知在做什么也沒有說話。兩人之間這份安靜大概持續(xù)了十多分鐘后，搖晃的屁股被輕輕踹了一腳，他有些委屈地回頭，沖那人“嗷嗚嗷嗚”叫著。

    “起來吧，以后說話注意分寸。”

    “汪”，岳杉起身，乖巧地錯后兩步跟著洛修然，暗自揣摩這句話里的意思。

    大概是他剛才回嘴的語氣太嬌嗔，想跟主人耍小脾氣的意味太明顯，而洛修然不要他這樣的心思，才會這樣警告他的身份。

    可喜歡這種心情一旦滋生，所有后續(xù)的連鎖反應(yīng)都變得不講道理。

    他的本能無法克制想要與洛修然親近的心情，他甚至在知道對方因為洛云誰選擇了薄荷味的煙草之后，迫不及待的想要讓對方為自己做些什么。

    他想讓洛修然證明自己或許也是特別的個例，這樣沖動的存在感讓他無法平靜的接納洛修然只把自己當一條狗的事實。

    現(xiàn)實恰似晚風(fēng)，清涼的吹醒了不切實際的念頭，岳杉捏了捏自己的手背，在洛修然的催促下閃進電梯，又在對方之前按下了17層的按鍵，沖那人得意的揚了揚眉梢。

    你看，我知道你住在哪里。

    洛修然懸在半空的手最終落在他得意的俏臉上，用力捏了捏。

    “這里真的沒別人來過么？清潔阿姨？暖房趴？”

    岳杉進門換了鞋，跪下跟在洛修然身后爬了一圈，直到小玫順著墻根撲到他小腿上又來碰瓷，才停下來坐在臥室門口，隔著半扇門跟洛修然聊天。

    “沒有，除了搬家時候幫忙裝家具的工人和裝修時候的師傅們，只有你來過”，洛修然換衣服速度驚人，拎著上次他穿過的那件T恤走出來丟在他身上，“滿意了？拿著衣服滾去洗澡，順便把這件襯衫丟進洗衣機?！?/br>
    “這襯衫……”岳杉拿到手里覺得有些眼熟，“這不是我家襯衫么？主人您喜歡怎么不告訴我？我直接量體裁衣送您一件多好……而且這衣服不能泡洗衣機的，得手洗……”

    “所以呢？”洛修然居高臨下看著他，小玫從衣服堆里爬出來，極其不滿意的沖洛修然喵喵，被他彎腰拎起來放在岳杉的腦袋上。

    “所以唔”，岳杉接著掉下來的小玫，打了幾個噴嚏，“所以……狗狗給主人洗吧……狗狗肯定洗的比洗衣機洗的干凈?！?/br>
    “嗯”，洛修然抱走小玫，轉(zhuǎn)身進了臥室，臨了還補了句：“洗干凈我今晚給你上藥，洗不干凈的話，今晚就罰你跪搓衣板?！?/br>
    這是什么灰姑娘和后媽的劇情展開……

    岳杉嘆了口氣，拿著衣服扶墻站起來，那件襯衫怎么看都是新的，他把衣領(lǐng)捂在鼻子上，用力聞了聞。

    隱約有些清淡的氣味……

    是洛修然的味道，不是香水，也不是什么香精，就是名為洛修然，對他而言等同情愛的味道，聞一口就上癮，遏制不住，難填欲壑。

    給洛修然洗襯衫的時間比岳杉自己洗澡的時間還要久，白色的棉布料子沾水變得透明，岳杉在布料之下看到了自己的手指，忍不住回想自己當初打版做這件衣服的時候在想什么。

    肯定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心上人會將這件襯衫丟給自己，輕飄飄地要求自己幫忙洗衣，就好像是家里的小裁縫，不僅要給主人做衣服還要洗衣服縫補扣子。

    “還沒洗好？”

    浴室門從外面被敲了兩下，透過霧面玻璃看得出外面的人影，岳杉抽了一張一次性洗臉巾將手上的水珠擦干，然后赤腳跑去開門，“主人等急了？您要上廁所嗎？”

    “沒有，看你過了半小時還沒出來，過來看看是不是又胃疼”，洛修然將岳杉從頭看到腳，伸出手指戳了戳胃，在岳杉的肚皮上戳出一個小坑，“還難受么？”

    “不難受，真的”，岳杉將肚子挺出去讓洛修然再戳戳，又彎腰笑著躲開，“很癢的，主人?！?/br>
    “還要多久出來？”

    岳杉轉(zhuǎn)頭看向被自己臨時征用做洗衣盆的水池，盤算著，“主人等一下，衣服很快洗好就出去?！?/br>
    “嗯，那你先跟我來”，洛修然轉(zhuǎn)頭往廚房的方向走，突然又回身，補充道：“拖鞋穿上?！?/br>
    “啊，是”，岳杉不明就里，巴巴地跟在后面，小碎步飄得好似踩在云里似得，走廊轉(zhuǎn)彎處就是餐廳和廚房的空間，岳杉一眼看到餐桌上此時并排擺著三個注射器，雀躍的腳步馬上就剎住了，甚至有點想往回跑。

    心里想著，身體也誠實的這么做了，只不過剛轉(zhuǎn)身，就被洛修然發(fā)現(xiàn)。

    “去哪？”

    “那個……襯衫不能久泡，我先洗衣服？”岳杉扒著拐角的墻皮，皺著眉頭不肯往前，“主人，今晚沒惹您生氣吧？”

    “過來?！?/br>
    語氣多了幾分嚴厲，岳杉聽著就腿軟，蹭著墻邊捂著屁股慢吞吞地挪過去，乖乖地跪在洛修然跟前，認命地趴好，將碰都不敢碰的xiaoxue露出來，“主人，輕一點?！?/br>
    “嗯”，洛修然拿了針管，手指按了按腫起的地方，然后將針管戳入，動作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將針管中的溫水灌入，拔出來的時候又敲了兩下，溫聲警告：“別夾針管。”

    “唔，主人，想去廁所……”

    “憋著，忍一會?！?/br>
    洛修然將其余兩個針筒里的水也灌進去，岳杉哼哼唧唧地嚷嚷著肚子疼，嚶哼聲黏人得很，膩在洛修然的耳膜上，揮散不去。

    “去把襯衫洗完，晾起來然后就可以排出去了，你身后有傷，今天不給你塞住了，忍一忍”，洛修然雙指并攏又輕抽一記，岳杉身體一抖，小嘴就吐出水來。

    見人哼哼著不動，洛修然又用了力抽打兩下，岳杉像是裝了彈簧似得，捂著肚子站起身，一臉憋屈地轉(zhuǎn)頭就走。

    小狗沒禮貌怎么辦？當然要慢慢教育。

    岳杉那邊又是另一番光景，他此時已經(jīng)無暇多慮襯衫的布料和自己的初心，也沒能收到洛修然對于自己不懂禮貌的意見，滿心都只想快把手里的襯衫洗干凈，又擔心在洗干凈之前自己要是憋不住怎么辦，惶恐這要是弄了滿地洛修然會不會讓他跪下擦干凈……

    千思萬想的凌亂念頭，最后都歸結(jié)于洛修然怎么可以這么混蛋，明明上一刻還戳著他的肚子溫柔地問他疼不疼……

    如果今天是云誰生病，洛修然還會這樣懲罰他么？

    這樣的思緒很糟糕，就像襯衫上越搓越多的泡沫，岳杉開始焦躁，他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報復(fù)似得猛搓襯衫的前襟，借著池壁的角度狠狠蹂躪衣料，將手腕完全沒入水中，又撈出襯衣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擰干。

    襯衫被他洗的皺皺巴巴，就像他扭曲的內(nèi)心世界。

    水還滴滴拉拉地落著，衣領(lǐng)亂七八糟的卷起，袖口都是褶子，洛修然站在門口，看到他將衣服掛在門把上，蹙眉問道：“這就是你說，洗的比洗衣機好？”

    “我也是第一次洗衣服，主人多擔待?！?/br>
    岳杉關(guān)上浴室門，反鎖，打開淋浴，自己則坐在馬桶上，酣暢淋漓又痛又爽地將肚子里的東西倒出去，整個人連帶著心，都空落起來。

    落差感就像一粒被風(fēng)帶來的種子，輕飄飄地落在岳杉的眼中，以他心中那點陰暗的念頭為沃土，每次他胡思亂想，都會扎根到更深的地方。

    “你怎么了？狀態(tài)不對”，兩人坐在客廳看著晚間新聞，小玫一腳深一腳淺地在兩人腿上走來走去，然后選擇在岳杉盤起的腿中間做窩，吧唧一下子趴下，怎么看都像是惡意碰瓷。

    “沒”，岳杉坐在洛修然旁邊，咬了咬下唇，伸手去捏小玫的rou墊玩，過了一會，他感覺洛修然一直在盯著他，于是大著膽子靠過去蹭了蹭，“就是有個問題?！?/br>
    “是在車上那個難題？”

    “不完全是?！?/br>
    洛修然拍住小玫的尾巴，手掌覆在岳杉的大腿內(nèi)側(cè)，弄得連貓帶人都是一激靈，他被兩只寵物的反應(yīng)笑到，好脾氣的靠在沙發(fā)旁邊，“問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今天這樣的是云誰，您還會像罰我一樣罰他么？”岳杉問完，不敢去看洛修然的臉色，自暴自棄地把腦袋埋進小玫的肚皮。

    “首先我要澄清一個誤會，生病這筆賬，我還沒開始跟你算”，洛修然開口道，腳踩在岳杉的腿上輕輕碾著軟rou，“另外，你跟云誰原本就是不一樣的人，沒有什么可比性。這件事就好像是，每天有幾百個病人來醫(yī)院說自己胃疼，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得到相同的處方，可能有的人喝杯熱水就能好，有的人就要做胃鏡要住院，你不能簡單以偏概全地認為，我輕描淡寫囑咐別人喝杯熱水，而讓你受罪做胃鏡，就是對你不好不心疼你，明白了么？”

    “啊”，岳杉沒料到自己會面對洛修然這么長篇大論的解釋，所以……洛修然的意思是，在他眼中自己跟洛云誰不同，但是他也是對自己好，會……心疼自己的？

    “明白了……謝謝主人……”

    岳杉有點高興，彎著眼角不再多問下去，就好像是終于討到一顆糖的小孩子，將糖果小心翼翼的收好，不想再問大人是不是自己最喜歡的草莓味，僅僅是一顆糖揣在兜里，就足夠了。

    “傻了？吃藥，消炎的，止痛的，還有養(yǎng)胃的中成藥”，洛修然將藥和溫水擺在茶幾上，示意岳杉自己吃，又端了溫熱的牛奶，“之后把牛奶喝了，有助睡眠?！?/br>
    岳杉把藥丟進嘴里就著水咕嘟咕嘟咽下去，捧起牛奶喝了一圈奶白色的胡子，然后腦中靈光一現(xiàn)，“主人您覺不覺得，牛奶有助睡眠是個悖論？您看小貓也喝奶啊，它晚上又不睡?！?/br>
    “那是因為它白天可以隨時睡，曬著肚皮打呼嚕，你有那種福氣？”

    “沒有……”

    “這就是為什么都慘得像狗，累得像狗。只要提起貓的時候，就都是主子”，洛修然戳了戳岳杉的腦袋瓜，感覺好像聽見了水聲，笑笑沒說話，繼續(xù)收拾杯子。

    “那狗狗呢？”岳杉伸長脖子好奇著，就差搖尾巴了。

    “主人，說嘛，狗狗呢？”

    洛修然不搭理他，他就跟著洛修然從客廳跟到廚房，連洛修然洗杯子的時候都不放過，巴巴地瞅著，非要個答案不可。

    洛修然在進臥室之前，回身揉揉他的腦袋。岳杉落膝于臥室門外，跟著爬進去，輕聲在洛修然膝旁叫了兩聲，被捏著嘴巴不許開口。

    洛修然正了正岳杉頸間的項圈，牽他上床躺好，從身后環(huán)住了岳杉的腰，輕哄道，“狗狗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