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風(fēng)滿樓
那人作女子打扮,就算聲音低沉也沒有多少違和之處。只是路野流浪時(shí)見慣這類行騙手段,往往令身材瘦小、面容清秀的男子套上女裝,或勾引男子作仙人跳,或假稱嫁女騙婚。路野始終橫著那片薄薄的刀刃,不因?yàn)檠矍叭巳菝踩崛蹙头潘删琛?/br> “我說了,回答完我的問題就放你走?!?/br> 那人沒有移動,開口回答:“因?yàn)椤d趣?!闭f著故意勾過一抹曖昧的笑容。 路野寒毛倒豎,只覺此人多半有病。他并不相信這番說辭,但也知其能自由出入,很可能是青玄門中人。 “你走吧?!甭芬罢J(rèn)為此刻不是深究的好時(shí)機(jī),他移開刀刃。 那人施施然下床,臨走前還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有預(yù)感,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鼻妍惷婵仔σ馕⑽?,卻讓路野心底發(fā)寒。 直到外面再無異常,他垮倒在床榻間,感覺耗盡了所有力氣。路野身上高熱再次襲來,將神志燒得片甲不留。 “……師弟,你可有不適?”天旋地轉(zhuǎn)間,路野聽到了這聲音。他眼前滿是不具名的黑暗,唯有這聲音,讓人安心,燙暖了他的心。 路野緊皺眉頭,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然間,寂靜的房間里只聽見衣衫摩挲,路野還沒反應(yīng)過來,太陽xue抹上了清涼的藥膏,被指腹輕輕揉散。那指尖并不柔軟,力道卻足夠溫柔,絲絲縷縷的舒適逐漸由額頭擴(kuò)散到全身。 “睡一覺吧,醒來就好了?!蹦侨藴厝岬牟幌駧熜?,可憑路野對他的熟悉,是不會認(rèn)錯(cuò)的。 籠罩在淡雅清爽的藥香里,路野逐漸放松著睡去。 兩天過后,路景星一行人踏上了回程的旅途。青玄門門主沒有出現(xiàn),說是身體抱恙不便來送,仍派了之前接待的灰衣人將他們送到山門外。 “路大俠,出了這里便是幾位來時(shí)的路徑,想必各位都熟悉?!彼笆?,客氣地說,“我就不耽誤各位行程了。門主托我務(wù)必帶到,有勞幾位大俠護(hù)送秘籍,青玄門上下不勝感激?!?/br> 路景星微微一笑,點(diǎn)頭應(yīng)下。此時(shí),只見從青玄門方向急馳來一名弟子。他慌張下馬,把灰衣人拉到一旁耳語數(shù)句。灰衣人大驚失色,很快又想起還有外人在場,收斂神情,暗暗觀察路景星。 路景星一臉坦然,仿佛沒注意到灰衣人的眼神。從路景星神情中看不出什么,灰衣人只得放棄。他僵著臉皮,向路景星道:“幾位大俠,門中有些雜事需要我去處理,就不再送了。幾位保重?!闭f著與弟子一同翻身上馬,揚(yáng)起一陣塵土,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這是怎么了?”冷一刀好奇地小聲問道。 孟春朝沒有回答,只捏緊了冷一刀溫暖的手。離霜曇自然不可能回答,只是他平靜的視線轉(zhuǎn)向了路景星,偏偏路景星正在思索,沒能接收到好友的信號。路野則綴在隊(duì)伍后邊,陰著臉,也不知在想什么。 “許是他門中出了什么意外,總歸他們自己能處理的?!痹嘀褚姳娙硕疾徽f話,只好開口回應(yīng)。 所幸冷一刀并不好追根究底。他感受到周圍氣氛嚴(yán)肅,便點(diǎn)點(diǎn)頭,乖乖站到師父身邊,連帶著孟春朝也拉了過去。孟春朝柳眉糾結(jié),恨恨甩開冷一刀的手,抱臂氣鼓鼓地站在一旁。 青玄門的“意外”插曲似乎為本就詭秘難測的回程之路再添上一道陰影。 一行人沉默著行走在來時(shí)的路,暗暗提起精神戒備。 走到某處,路徑從合攏變成分岔,泥土上較平整的痕跡紛紛延伸,通向不同方向。路景星站定腳步,凝視于此,語氣有些沉重:“霜曇,便是此處了?!彼环判牡乜戳丝催h(yuǎn)處接連的密林,又擔(dān)憂道,“萬事小心。我知你一向難遇敵手,可也要多加注意?!?/br> 元青竹也早走到離霜曇身邊,從懷中掏出兩瓶丹藥。 “此藥是我?guī)熼T制的金瘡藥,可作急用。你此去,誘敵為主。答應(yīng)我們,千萬不可硬碰硬。”他說著將金瘡藥塞給了離霜曇。 離霜曇神色始終平靜。他聽完二人叮囑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招手讓冷一刀近側(cè),若是細(xì)看,那眼中萬年不化的霜雪消融下幾分。 “你先跟著慶云回去,等我來接你?!?/br> 冷一刀看著師父一如既往淡然的神情,似乎他只是同往常一般離開幾日便會歸來??衫湟坏缎目跊]由來地發(fā)慌。他這般感覺,還沒得及說出口,手先拉住了師父衣袖。 離霜曇一臉疑惑,不明白為何長大的小刀還會作出幼年的習(xí)慣動作,但按以往經(jīng)驗(yàn),離霜曇還是知道如何應(yīng)對的。他伸出沒被牽住的手,捏住冷一刀臉頰。 “想同師父討些什么?辦完事我給你帶。” 冷一刀垂著眼搖搖頭,本想說些什么,卻被孟春朝打斷:“師父,小刀和我都長大了,不需要麻煩師父帶東西?!?/br> 他早看不得這對師徒“依依惜別”,此刻找到機(jī)會從兩人中間切入,將冷一刀擋在身后。即便如此,畢竟他們師徒一場,孟春朝有些別扭地補(bǔ)充說:“我們只需要師父回來?!崩湟坏堵勓灾刂氐攸c(diǎn)了點(diǎn)頭,顯然很是認(rèn)同。 離霜曇眼神在兩個(gè)徒弟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似乎思索了什么,才表示自己知曉了。接著他蓋上面紗,飛身離開。 路景星目送離霜曇遠(yuǎn)去。青竹知他憂慮,勸道:“霜曇不會有事,我們陪同,他反而放不開手腳?!?/br> 路野始終沒說話,靜靜觀察著眾人神態(tài)。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卻敏銳感覺回程氣氛無比異常。 自過了岔路,路野有意無意靠往師兄的方向。見路景星一路上多是沉默且若有所思,路野心中有諸多猜測,皆被自己否定。終于,他忍不過滿腹疑惑,向路景星小心問道:“師兄,可是有何難事?” 路景星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見路野神色緊繃,溫聲回道:“無事?!彪m是這樣說,他的眼中并無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