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櫟和孫睿敏單獨(dú)在審訊室里坐了將近四十分鐘，孫睿敏依然沒有開口說話。

    楊景等人全在審訊室隔壁間通過單向透視玻璃窗觀察著他們倆。

    余素馨著急地對楊景道：“對不起呀，楊警官，我真不知道為什么敏敏會這樣……”

    “別著急，我們再等等看?！?/br>
    楊景一直留意著劉天櫟疲憊的狀態(tài)，生怕他撐不住，可楊景發(fā)現(xiàn)時(shí)間拖得越長，劉天櫟的表情越是堅(jiān)定，所以楊景才選擇了等待。

    這時(shí)，嚴(yán)局推門進(jìn)來。

    “嚴(yán)局?。　薄√章敽婉R秀秀齊聲道。

    “嗯。怎么樣了，楊景？還沒問出來嗎？”

    “嚴(yán)局?！薄罹稗D(zhuǎn)頭道：“孫睿敏還沒準(zhǔn)備好要說話，再等等吧。”

    嚴(yán)局透過玻璃窗望著劉天櫟，道：“辛苦天櫟了。”　然后對楊景道：“我會參與下午的會議?！?/br>
    “知道了，嚴(yán)局。”

    嚴(yán)局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看了審訊室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楊景雙眼緊盯審訊室里的兩人，很有耐心地等待著。

    突然，孫睿敏挪動身體，抿了抿嘴唇，道：“哥哥?！?/br>
    隔壁間的楊景立馬道：“小陶、秀秀?！?/br>
    “是，楊隊(duì)！”　陶聰重新按下錄影機(jī)開始錄影，而馬秀秀則拿起筆做筆錄。

    劉天櫟道：“睿敏，你準(zhǔn)備好了？”

    “哥哥……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可要是不說，我會很難受……我一直都很難受……”

    劉天櫟默默地聆聽著。

    孫睿敏停頓了一會兒，道：“哥哥，捷捷在三年前已經(jīng)死了?！?/br>
    隔壁間的余素馨倒抽了一口氣，幾乎站不住腳。陶聰連忙把位置讓給余素馨坐下。

    “他是怎么死的？”

    “他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血……”

    “你們當(dāng)時(shí)在哪里？”

    “我記得您一直追著我們跑，直到壞人叔叔拉著我和捷捷滾下叢林，然后我就再也沒見到您了。”

    “對不起，睿敏，我跟丟了……”　劉天櫟的臉色略微憔悴。

    “壞人叔叔用車把我們載到一個(gè)不遠(yuǎn)的地方，那里有條小河，然后他就用刀割開我們的肚子拿出之前縫在里面的東西……很痛……哥哥……真的很痛……”

    隔壁間的余素馨幾近崩潰，她一面聽孫睿敏述說，一面抽泣著。

    “不遠(yuǎn)是多遠(yuǎn)？車程大概幾分鐘？”

    “不記得了，反正我記得車并沒開多久……”

    “然后呢？”

    “壞人叔叔取出想要的東西之后就把我們?nèi)舆M(jìn)河里，我緊緊抓住捷捷拼命往上游，最后上岸時(shí)，捷捷開始吐血，我已經(jīng)很累了……爬不動了……我?guī)筒涣怂?/br>
    “睿敏，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孩。”

    “……我在那里躺了很久，直到有力氣爬起來時(shí)，捷捷卻睡著了。他全身冰冰涼涼的，我怎么也叫不動。我拖不動他，只好讓他在那里等會兒，我去求助。我跑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然后我就碰到了王嬤嬤。”

    “王嬤嬤是……？”

    “她不是好人，她抓了很多小朋友，然后把我們關(guān)在一起，讓我們拿著破碗到街邊溜達(dá)、讓我們到名牌店里去順東西、讓我們找新朋友帶回去、還有很多很多……”

    “你是怎么遇到王嬤嬤的？”

    “我跑到一條陌生的街道，見人就求救，可沒人敢碰我，只有王嬤嬤走了過來，她問我是不是遇到了麻煩，我求她救捷捷，她說要救捷捷我就必須答應(yīng)跟她回去?！?/br>
    “接下來呢？你們有立刻回去小河邊嗎？”

    “有，我們找到了捷捷，王嬤嬤說捷捷死了，必須埋在土里。我說不行，埋在土里我就看不見他了，可王嬤嬤說死了就得埋，不然捷捷會很痛苦?！?/br>
    “你們把他埋在哪里？”

    “我不太記得了，只記得是在河流邊。當(dāng)時(shí)太暗了，我看不清。埋了之后王嬤嬤就帶我離開，再也沒回去了?！?/br>
    楊景在隔壁間讓陶聰立刻聯(lián)絡(luò)燕城公安局，告知他們孫睿捷的遺骸就被埋在當(dāng)年阿火哥失蹤地點(diǎn)附近的河流邊，而此時(shí)的余素馨已經(jīng)泣不成聲。

    “之后呢？之后王嬤嬤帶你去了哪里？”

    “王嬤嬤幫我療傷，我告訴她我想回家，她答應(yīng)會帶我回家，不過必須走很長很長的路?！?/br>
    “你們都去了哪些地方？”

    “嗯……潭城、昌城、宣城、淮城……就記得這些……我們不會在一個(gè)地方停留太久，最長大概十天吧，不過我們必須努力工作，不然就得跟‘鞋子’走……”

    “‘鞋子’？”

    “嗯，王嬤嬤是這么叫他的。‘鞋子’。王嬤嬤說跟‘鞋子’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所以我們都很害怕。”

    “你見過‘鞋子’嗎？”

    “沒見過。不過……”　孫睿敏停頓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劉天櫟。

    “不過什么？”

    “哥哥，您剛剛有問我是怎么認(rèn)出您的，其實(shí)是王嬤嬤讓我們找到您的。”

    隔壁間的楊景皺起了眉頭。

    “王嬤嬤認(rèn)得我？”

    “嗯，王嬤嬤說，‘鞋子’正在找您。她讓我們看了看哥哥您的照片，問我們有誰見過您。我當(dāng)時(shí)一眼就認(rèn)出了哥哥，所以我才偷偷寫了張字條收起來，心里一直盼著找到您?！?/br>
    “那你在平安街道上為何不停下來跟我說話？”

    “那天下著大雨，我趁他們不注意時(shí)逃跑了，沒想到會遇到您。王嬤嬤的人正在追著我，他們?nèi)颂嗔?，您一個(gè)人是打不過他們的?！薄O睿敏緊緊地看著劉天櫟，道：“要是讓他們抓住我們倆，那我們就得完蛋了……”

    楊景的心頓時(shí)懸了起來，他萬萬沒想到當(dāng)時(shí)差點(diǎn)就失去了劉天櫟。

    劉天櫟微微一笑，道：“睿敏，你真的很了不起，哥哥真心佩服你的勇氣和睿智?！?/br>
    孫睿敏的臉一紅，低下了頭，然后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抬起頭道：“哥哥，這件事情可不可以別告訴mama？她會很傷心的……”

    “不行，這件事情必須讓你mama知道，畢竟她有權(quán)利知道孫睿捷的下落。你放心吧，有你陪著mama，mama會沒事的?！?/br>
    “嗯！”

    劉天櫟帶著孫睿敏步出審訊室時(shí)，余素馨第一時(shí)間沖過來抱住了孫睿敏嚎啕大哭。

    “mama……”　孫睿敏輕輕拍了拍余素馨的背。

    “天櫟。”　楊景出現(xiàn)在了劉天櫟身邊。

    “楊隊(duì)？”　劉天櫟轉(zhuǎn)過頭，壓低聲音道：“楊隊(duì)，我想見見王嬤嬤?！?/br>
    “見不著了，上個(gè)星期的槍戰(zhàn)之后，她吞彈自盡了。”

    “什么？！嘖，這個(gè)老人家怎么這么想不開??？！”

    這時(shí)，余素馨牽著孫睿敏站起來，擦了擦眼淚道：“好了，兩位警官。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帶敏敏離開了?！?/br>
    “請等一等，余女士。馬秀秀會帶您去辦孫睿敏錄口供的手續(xù)，畢竟她還未成年。我們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燕城的公安局，他們估計(jì)已經(jīng)開始搜尋孫睿捷的遺骸，若有任何發(fā)現(xiàn)，他們會直接聯(lián)絡(luò)您。”

    “謝謝您，楊警官?！薄∮嗨剀耙宦犚姟畬O睿捷’這三個(gè)字，眼淚又開始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孫睿敏悄無聲息地來到劉天櫟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

    “睿敏？”　劉天櫟低下了頭。

    “哥哥，您再靠近點(diǎn)兒?！?/br>
    劉天櫟扶著腰盡量彎下身子，冷不丁被孫睿敏親了一下臉頰，只聽見孫睿敏道：“哥哥，您長得真好看，我喜歡您！”

    “敏敏?。　薄∮嗨剀昂喼眹樀没ㄈ菔?，完全忘了哭泣，劈頭蓋臉罵道：“敏敏?。∥沂沁@么教你的嗎？！?。浚。?！”

    孫睿敏頑皮地躲過了mama伸過來的利爪，繞到馬秀秀身邊拉著她就跑，還不忘回過頭對劉天櫟喊道：“劉警官哥哥，記得一定要來燕城找我玩哦！”

    余素馨拔腿就追了上去，道：“敏敏，你給我站?。?！”

    劉天櫟直起身笑著咕囔道：“小屁孩?！薄∪缓髮罹暗溃骸八鋵?shí)是在逗她mama開心呢……”

    楊景望著余素馨抓住孫睿敏的背影，兩人打鬧著，氣氛確實(shí)歡樂不少。他轉(zhuǎn)過頭，忽然發(fā)現(xiàn)劉天櫟搖搖晃晃地用手抵在了墻上。

    “天櫟？！”　楊景趕緊將劉天櫟扶穩(wěn)。

    “楊隊(duì)，我想躺一會?！薄⑻鞕的樕n白。

    “好，我扶你回辦公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