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山水激斗
第四十五章 山水激斗 趙璋儀飄然撤回手掌,懷仁劍豎在身前,擺了個正大堂皇的起手式。 嚴惟洲心下慍怒,斜身而立,劍柄橫拽回面前,又倏地刺出,劍尖幻作三團銀色光圈,劍身則從中心筆直貫出。這一招“三潭印月”,乃華虛門“千里水月劍法”的妙著。 趙璋儀見他劍意輕靈飄忽,可是綿里藏針,劍氣來勢洶洶,已經不是方才那般中規(guī)中矩的比武打法,當下抖擻精神,小心應對。 他向右滑開兩步,左手一招“仙鶴銜桃”,三指如鶴嘴般捏住了龍珠劍的劍尖,用力往自己這邊一拉,右手懷仁劍迅疾無雙,斜斜指向嚴惟洲手臂上的尺澤xue。 嚴惟洲手腕急轉,劍鋒豎起,就要割斷趙璋儀的三根手指。 趙璋儀長劍刺到半途,只能轉回招架,三指順勢往下一拂,使出一招“蜻蜓點水”,作勢要點嚴惟洲的腹部xue道。 驀地里寒光閃爍,嚴惟洲把龍珠劍拋到左手,長劍指地,虛籠籠護在身前。趙璋儀若是不收回手,等于把三根手指送到劍鋒上去。 哪知趙璋儀的“蜻蜓點水”是虛招,身子忽然后退,飛起左足,直踢嚴惟洲的下巴。 嚴惟洲劍交右手,挽了個劍花砍他足踝。 趙璋儀右足鴛鴦連環(huán),再次攻向嚴惟洲的尺澤xue。 場中不乏武功高明之士,已看出趙璋儀三番兩次都在搶攻嚴惟洲的尺澤xue,心中好生納悶:“尺澤xue又不是什么致命之處,趙教主何故棄本逐末,花這么大的力氣去攻擊一個不要緊的地方?難道是朝天教的獨門高招?” 東迦羅看得津津有味,連聲道:“古怪,古怪!” 方云漪的武功雖不算登峰造極,但他從小受到父親陶冶熏陶,看別人的武功還算很有眼光,心道:“舅舅顯然是要激發(fā)圣仙的魔氣,在比武的時候這樣子耍心機,似乎不夠正大光明……但蛇打七寸,既然知道敵人的弱點,那自然要窮追猛打,舅舅仿佛也沒什么錯?” 嚴惟洲心知趙璋儀的用意,更是惱怒,竟然不退反進,左足搶上一步,右足卻往西側一滑,身形晃動,躲開趙璋儀的右腿,徑直搶到了趙璋儀的面前。 趙璋儀剛好就在此時落在地下,兩人相距不過數寸! 眾人又忍不住發(fā)出驚嘆,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嚴惟洲冒冒失失沖到敵人身周,長劍可就施展不開了,屠龍圣仙怎么會使出這么沒頭沒腦的招數? 華虛門群弟子卻個個精神振奮,拼命鼓掌喝彩,原來這一招叫做“暗流涌動”,是千里水月劍法的一記奇絕殺招。 當年華虛門前輩高人泛舟游湖,行到蘆葦水洲曲折之處,看見水道狹窄逼仄,但暗潮迅速涌動,比之廣闊水域,更添了萬分驚心動魄,因此心有感悟,苦思冥想創(chuàng)制了這一招。 此招一出,敵人固然是猝不及防,出招的人也必須置身險地,可謂險之又險,千難萬難。 本門之中除了嚴惟洲會使,也就西宗宗主陶應盛曾經當眾試練過。 趙璋儀只覺冷風颯然襲來,心中大震,連忙唰唰唰刺出五劍,腳步迅速后退,試圖拉開兩人距離。 嚴惟洲神色冷峭,運轉華虛門內功“太乙氣功”,掌心傳出一陣陣雄渾內力,震得長劍忽曲忽直,當真如一道蜿蜒激流,乘著雪光直刺趙璋儀心口。 趙璋儀身形急退,可那劍光如險灘急流般淋漓奔騰,趙璋儀躲閃不及,嗤的一聲,劍尖刺進他的左臂,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他的半邊藍色衣袖。 方云漪急得滿頭是汗,暗道:“舅舅是打不過圣仙的,不如棄劍認輸,等到來日劍法精進,再來水月湖雪恥,一點兒也不丟人啊?!?/br> 趙璋儀忍著劇痛,懷仁劍倏地反轉,劍柄用力撞上嚴惟洲的尺澤xue。 嚴惟洲立即回劍躲開,可趙璋儀這一招已經拼盡全力,朝天教教主苦練鴻蒙神功多年,內力雄渾,豈能小看? 劍柄和xue道只相觸一瞬,嚴惟洲氣海頓時大為震蕩,臉色一沉,左手捂著胸口,低低喘著粗氣,竭力安撫內息。 華虛門群弟子沒看出掌門吃了暗虧,高聲叫嚷道:“朝天教死纏爛打,還不認輸嗎?”“能在圣仙掌門手下?lián)芜@么多招,已經很不易了。”“趙大教主興師動眾深夜拜訪,沒想到鬧了個血灑水月湖的結局,來日還有臉面見人么?”“嘻嘻,這不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元虹長眉微蹙,往最后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重陵低聲道:“哥哥,他們指桑罵槐,好像是在罵我們啊?!?/br> 元虹一聲不言語。 趙璋儀鐵青著臉色,把懷仁劍插在地下,自己伸指點了止血xue道,然后拔出懷仁劍,身形游走,再度與嚴惟洲斗做一處。 他左掌上下翻飛,右劍縱橫起伏,這次已經不再掩飾目的,直接以掌法為主,劍法退居客位,一招一式都往嚴惟洲的尺澤xue上招呼。 嚴惟洲依舊是單手與他拆招,千里水月劍法越使越快,如湖水波濤般吞吐變化,又如水中明月般聚散飄忽,氣象孤高冷傲,道道劍氣裹挾著道道劍光,便如萬條銀電閃爍飛舞。 他手上使劍奇快,腳步卻是慢慢挪動。他每一次走動,總是踩到意想不到的位置,使得趙璋儀頻頻失卻良機。 明眼人隱約看出,嚴惟洲腳下踏著八卦九宮方位,看似毫無頭緒可尋,其實暗藏無數生克變化。劍法與步伐互相配合,連環(huán)成套,威力倍增。 趙璋儀額汗?jié)L滾而下,漸漸無法分心兩用,終于一個踉蹌,險些沒摔個狗啃泥。 周圍看客有的驚呼小心,有的搖頭可惜。 方云漪看到舅舅當眾出丑,心里難受極了。 東迦羅伸出手來,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腕。 方云漪低下頭去,不忍心再看。過了片刻,才抬起頭繼續(xù)觀戰(zhàn)。 趙璋儀使了個千斤墜站穩(wěn)腳跟,又羞又怒,臉色漲得通紅,眼見嚴惟洲又是一劍刺來,趙璋儀終于不再使掌,而是專心使劍,一心一意對付嚴惟洲的劍法。 忽覺一滴雨水落在頭上,緊跟著滴滴答答,雨水噼噼啪啪落在周圍。 大風嘩嘩吹動遠處湖水,頃刻間雷鳴滾滾,風雨大作,千千萬萬的乳白色雨絲急速墜落,一眨眼間把人從頭到腳都淋濕了。 但場中數百人一動不動,全都目不轉睛盯著嚴趙相斗,誰也不舍得離開避雨。 朝天教嫡系的乾坤劍法共有一百零八招,每一招又有幾十種巧妙變化,如崇山峻嶺般森嚴博大,氣象雄偉。 趙璋儀壓下怒火,全神貫注施展劍法,劍光暴漲數寸,威力倒是別有不同。 兩人一連又拆了數百招。趙璋儀雖然贏不過嚴惟洲,但這么拖延著不服輸,竟又找到罅隙,趁機狠撞了幾次嚴惟洲的尺澤xue。 嚴惟洲胸口起伏不定,氣息越來越混亂,心中煩亂多思,下手也就越來越重。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趙璋儀的劍勢亦是愈加兇險。 大雨傾盆而下,兩個人打得殺氣騰騰,雙劍在雨中不斷撞擊,四周濺開一道道乳白雨水,大珠小珠狂亂飛舞,人人看得驚心動魄,不敢作聲。 方云漪看他們不再是點到即止,根本就是以命相搏,急得五內如焚,手上一用力,喀啦啦捏碎了屋脊上一片黑瓦。 此刻人人都注視場中變化,雷聲又轟隆隆作響,許多人都沒有注意到這聲異動,那些聽到的人,只當是雨水沖擊,誰也不回頭去看。 嚴惟洲此刻卻是全心御敵,一點兒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聞聲往兵器庫房處看了一眼。 只見大雨滂沱,方云漪赫然趴在屋頂上,一臉焦急。旁邊那人卻是極樂寺的東迦羅,聚精會神盯著場內,看得目不轉睛。 嚴惟洲不由得一頓,趙璋儀抓緊良機,懷仁劍嗤的一聲刺中嚴惟洲的尺澤xue,洶涌內力急速泄入。 嚴惟洲全身劇陣,氣海終于崩潰失防,體內魔氣狂暴而起! 嚴惟洲勃然大怒,反手一劍狠砍下去。 趙璋儀立即拔劍后退,左掌拍向嚴惟洲的手腕。 嚴惟洲劍光忽變,迅疾反擊。 趙璋儀左手一陣劇痛,兩團物事飛了出去,遠遠落在竹林里,卻是活生生被削掉了兩根手指! 趙璋儀疼痛難忍,以劍支地,單膝跪在地上,鮮血順臂淋漓而下。 群豪大聲驚呼,卻不是感嘆趙璋儀失去雙指,而是數百雙眼睛都瞧得清清楚楚,嚴惟洲身周散發(fā)著淡淡黑氣,分明就是魔氣! 群豪大亂,驚道:“這是怎么回事?屠龍圣仙怎么會有魔氣?”“我的眼睛是不是給雨迷住了?”“趙教主武功太強,打得嚴惟洲走火入魔了!”“怪道趙教主一直攻擊尺澤xue,原來是為了逼出嚴惟洲的魔氣?!薄笆ハ扇肽?,還能叫圣仙嗎?” 嚴惟洲身上不斷冒出一道道魔氣,更有一縷黑氣如眼紗般籠罩在他面前,雨霧之中繚繞朦朧,愈發(fā)顯得他的面孔冷峻蒼白。 嚴惟洲狂怒不可遏制,龍珠劍向著趙璋儀當頭劈落。 方云漪驚道:“舅舅——”展開梨花飛雪輕功,縱身跳下房屋,幾步就搶到了兩人中間。神色驚慌萬分,滿臉都是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