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湖心小樓

    “太子殿下，您回去吧！圣上不肯見您。”高昌對蕭綽說道。

    蕭綽這幾日下課后都會來興隆殿，他是來求見蕭勉替陸景云求情的，蕭勉知道他的心思，總是不肯見他。陸景云如今已經(jīng)不是少傅了，蕭勉給他安排了新先生，但他還是放不下他的陸先生。

    這日黃昏，蕭綽又來興隆殿求見蕭勉，沒想到這次他父皇竟然準(zhǔn)他進(jìn)殿了，他真是既意外又驚喜。

    進(jìn)入殿內(nèi)，蕭綽看到他父皇正坐在案后批閱奏折，滿屋子飄得都是龍涎香的氣味兒。蕭綽小聲地吸了吸鼻子，隨即恭恭敬敬地向蕭勉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蕭勉笑道：“還是為了那件事吧？”

    蕭綽點點頭：“求父皇開恩，準(zhǔn)許陸先生回到上書房，繼續(xù)為兒臣授課?！?/br>
    “怎么？朕親自為你選的宋先生，你不喜歡？”蕭勉有些不悅。

    蕭綽急忙搖頭：“不是！宋先生很好，但兒臣還是喜歡陸先生。”

    “哦，這是為何？”蕭勉問道。

    蕭綽想了想，回答道：“陸先生學(xué)識淵博，才華橫溢，為人正直，兒臣覺得陸先生是這世間最好的先生……”

    “哈哈哈……”蕭綽的話還未說完，蕭勉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蕭綽不解地看著他的父皇，蕭勉卻道：“好?。【b兒，今天父皇就讓你看看你這位天字第一號好先生的真面目。”說罷，蕭勉忽然將一只手伸到按下，從里面拽出來一個光著身子的人。

    蕭綽先是看到了那人披散著的長發(fā)、赤裸著的肩膀和纖細(xì)的腰身，雖然那人背對著他，但他還是能夠看到那人胸前飽滿的玉峰，他以為那人是父皇的嬪妃，一時臉紅心跳，心想父皇這是在做什么啊，原來那人一直藏在案后。但當(dāng)那人轉(zhuǎn)過身來，露出正臉的時候，蕭綽瞬間變了臉色：“陸……陸先生？”

    “綽兒，好好看看，這就是你那位道貌岸然的陸先生?！笔捗阏f著，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拍打了一下陸景云的臀rou。

    陸景云眼神迷離、面帶潮紅地跨坐在蕭勉腿上，口中楠楠說道：“roubang！我要吃大roubang！”

    蕭綽見狀，不禁瞠目結(jié)舌。他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陸先生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不知道的，在他踏入興隆殿之前，蕭勉給陸景云灌下了一碗烈性春藥，為的就是讓蕭綽親眼看到陸景云yuhuo焚身的yin蕩模樣，從而大感失望、徹底死心。

    蕭綽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走出興隆殿的，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東宮?；厝ズ?，蕭綽大病了一場，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天，不能去上書房聽學(xué)。此后，他再未在蕭勉跟前提起過陸景云。

    十月，翠屏湖望月樓。

    皇宮西北角有個湖，名叫翠屏湖，湖中心有座小樓，名叫望月樓，此處人跡罕至，說來甚是荒涼，周遭風(fēng)景雖好，卻是無人欣賞。算起來，陸景云已經(jīng)在這樓里住了有半個月了。

    半個月前的一個夜里，陸景云被秘密送至此處，依舊還是被囚禁，只是換了個地方而已。這里離興隆殿很遠(yuǎn)，蕭勉許是再也不想看到他了，所以才會將他送得遠(yuǎn)遠(yuǎn)的。樓內(nèi)只有兩名佝僂著背的老婦人，平日里做著掃地除塵、洗衣縫補的粗活。沒有鍋灶無法煮飯，每日清晨會有宮人撐著一只小船來到望月樓給他們送些吃食，吃穿用度自然不能同在安和殿時相比。剛到望月樓的時候，陸景云幾乎有些絕望，他不能想象他的余生將要在這個小小的湖心樓里面度過，但不管怎樣，日子總還是要繼續(xù)。幾天后，他漸漸地適應(yīng)了這里的生活，心情也跟著變得平靜了下來。

    在這與世隔絕的日子里，陸景云過的很孤獨，在老婦人的開導(dǎo)下，每日飯后，他便握著魚竿坐在臺子上釣魚?？粗~兒上鉤，別有一番樂趣。只可惜釣上來的魚既不能吃，也無法養(yǎng)，于是他便又將它們放生，只不過是以此來消磨時光罷了。

    一日，高昌忽然坐船來望月樓看陸景云，給他帶了些筆墨紙硯。高昌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陸大人，皇上心里還是很惦記您的?；噬细[別扭，皇上心里也不好受。大人，老奴給您帶了些紙筆，您有空兒給皇上寫封信吧，興許你認(rèn)個錯，皇上就放您出去了。”

    高昌走后，陸景云望著那些紙筆發(fā)了一會呆。他想他有什么錯呢？錯的那個人難道不是蕭勉才對嗎？如果他真得有錯，那么他的錯誤就在于不該考上狀元，不該遇見蕭勉。

    幾天后，望月樓又迎來了一位客人——杜嵐。他是來給陸景云送藥的。

    陸景云身上的傷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但杜嵐總擔(dān)心會留下疤，所以便去找江舟要了些消炎祛疤的藥，特地偷摸著給陸景云送了過來。

    望月樓仿佛一座孤島，三面臨山，周圍并沒有衛(wèi)士把守，但外人想要進(jìn)來，但外人想要靠近它并不容易，因為皇上有旨，所有人都不準(zhǔn)去見陸景云。杜嵐已經(jīng)來了好幾次了，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趁著天黑之時劃船過來的。

    “主子，江太醫(yī)說了，這些藥啊，您早晚各涂抹一次就行，用不了七日就能見效。對了，您還需要什么藥？我再去找江太醫(yī)要！”杜嵐對陸景云說道。

    陸景云搖了搖頭，“別的藥暫時不需要。對了。江舟還好嗎？”

    杜蘭嘆了口氣，說道：“唉，不太好。自從您出事兒之后，江太醫(yī)也挺著急的，看著變憔悴了許多?！?/br>
    陸景云沉默了片刻，終究也沒有說什么。

    過了幾日，杜嵐又來了。這回，他給陸景云帶了些點心。

    “主子，安和殿來新人了?！倍艒共粺o傷感地告訴陸景云?！笆菑膶m外來的世家公子，近來十分得寵，皇上封了他做慎貴人。”

    陸景云嘆息道：“有舊人走，便有新人來，宮中歷來如此?！?/br>
    杜嵐又道：“對了！主子！宮外的事你想不想聽？”

    陸景云其實對宮里宮外的事情都不感興趣，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示意杜嵐可以說下去。

    “榮王府前幾日大辦宴席，說是王世子的百日宴，辦的相當(dāng)熱鬧，皇上也派人送去了一份重禮……”

    “她生了個兒子？”陸景云一愣。

    杜嵐點點頭，“是啊！榮王妃給榮王生了個兒子……”

    陸景云一時心緒不寧，情緒有些激動，不由地想到了素心，素心給他生了個兒子，那是他的孩子?。∫膊恢浪匦默F(xiàn)在怎么樣了？這個孩子，他日后又該如何去面對這個孩子？

    “主子？您怎么了？”杜嵐見陸景云神色有異，遂停止了對宮外之事的講述。

    陸景云扭頭看向別處，“無事?！?/br>
    杜嵐走后，陸景云靠在欄桿上出神，他想到了很多事，越想越覺得心中焦慮不安，夜深了，而他卻罕見地失眠了。

    又過了幾日，杜嵐又帶著一些衣裳過來了，說是天氣越來越冷了，希望陸景云能夠注意保暖。

    陸景云有些感動，他對杜嵐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無用之人了，你不必再像從前那般服侍我了。”

    “主子！您這是說的什么話？”杜嵐急了?！安还苁裁磿r候，您都是我的主子！您知道的，我……我心里是很喜歡您的……”說這話的時候，他有些臉紅，支支吾吾地詞不達(dá)意。

    陸景云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杜嵐的肩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br>
    杜嵐臨走時，陸景云拿出一封信交給他，拜托他幫自己將這封信遞回宣州老家。

    十一月末的一天，杜嵐又偷偷地跑到望月樓給陸景云送吃食來了，還帶了不少古籍。陸景云看到這些書很開心，他在望月樓著實無聊，能有書看他就不必再去釣魚了，不過，如今天寒地凍的，湖水過幾日就要結(jié)冰了，也釣不到什么魚。

    “主子，近些日子外面又發(fā)生了一些事情，比較大的事呢就是——沈清風(fēng)出兵占領(lǐng)了涼州……”

    “什么？涼州也丟了？”

    “是??！朝野上下都很震驚，沈清風(fēng)占了涼州后沒幾日就娶了個夫人，您猜猜他這夫人是誰？竟然是那涼州太守的女兒……”

    “沈清風(fēng)，成親了？”

    “是??！皇上很生氣，立馬派兵討伐，但……兵敗而歸，所以皇帝就更生氣了……”

    杜嵐接下來說的話，沈清風(fēng)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了，他沒想到沈清風(fēng)動作會這般快，先后占領(lǐng)甘、涼兩州，接下來，又會是哪里？

    進(jìn)入臘月后，興平府變得愈發(fā)寒冷，沈清風(fēng)的手上，竟然生出了凍瘡，他在南國長大，自小衣食無憂，如今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身在異鄉(xiāng)、無依無靠的苦痛。老嬤嬤煮了些蘿卜水，讓他浸泡雙手祛除凍瘡，但他還是感到凍瘡處癢痛難忍，連筆都捉不住了。杜嵐來看他，見狀甚是心疼，慌忙從太醫(yī)院拿了些上好的凍瘡藥給他。他向杜嵐問起外邊形勢如何，結(jié)果杜嵐告訴他：“青州也被沈清風(fēng)給占去了?！彼牭竭@個消息后，不禁憂慮到：“看來這個春節(jié)將會很難過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