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覓知道班主任的意思，季余旻是一中的股東，在市里也算得上首付，季蕭如果在這里平平穩(wěn)穩(wěn)畢業(yè)，往后季余旻肯定還會對一中有其他投資捐獻(xiàn)。

    如果季蕭因為這件事退學(xué)了，那就不好說了，所以，班主任才想試試林覓對季蕭的態(tài)度。

    那天林覓回到教室后就沒有見到季蕭了，平心而論，他希望季蕭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他畏懼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在最關(guān)鍵的高三，被性愛支配，被季蕭支配，被不知會不會懷孕的恐懼支配！

    可是就算他想實(shí)話實(shí)說，班主任也不會答應(yīng)。

    距離三天前的第一次受精已經(jīng)過了七十二小時，但林覓回家還是面如死灰地咽了藥片下去。

    他想起今天班上如火如荼的討論，破天荒地打開了學(xué)校的聊天群——是吳葛以前拉他進(jìn)去的。

    “真的假的？高三A班那個今天被警察帶走了？”

    “A班人說的啊，被他們班老師叫去辦公室之后回來沒多久就上警車了。”

    林覓心頭猛地一跳。

    季蕭不是曠課，是被警察傳去問話了。

    “靠，為啥??？和他個富二代有啥關(guān)系？”

    “兄弟你吃瓜也太不認(rèn)真了。貼吧里有A班爆出來了，季蕭之前校園暴力他們班一個男的，然后前幾天那視頻里的流氓就是這男的表哥！而且他們班不少人都知道的。”

    “臥槽??！我還真不知道，那他表哥和季蕭什么關(guān)系？”

    “季蕭沒人不知道吧，出了名拽上天的公子哥，他們班被霸凌那男的估計被他威脅了天天給他當(dāng)牛做馬，光明正大的那種，A班好多人都能作證的。然后可能連帶著他表哥也給季蕭當(dāng)牛做馬了吧。然后兩個人就合伙把季蕭給指認(rèn)了?！?/br>
    “那視頻是真的嘍？不然會驚動警察嗎？”

    “十有八九，我B班的，聽說某某悅他家比季家還牛，不然能讓季蕭進(jìn)局子？我老早看那小子不爽了?！?/br>
    “上面的你真勇，話說季蕭他家是市里首富啊？不至于搞不過江原吧？”

    “你這就不懂了，白不勝黑懂不懂？”

    “兄弟們重大發(fā)現(xiàn)?。。　?/br>
    林覓迅速往下翻看。

    “什么玩意兒？”

    “還記不記得之前老火的照片？就B班那位，照片上他和男的親嘴來著?！?/br>
    “對啊怎么了，這瓜不是吃過了。”

    “不是！！沒人發(fā)現(xiàn)嗎？？給你們分析分析，首先陳和季關(guān)系好都知道吧？兩個人在學(xué)校里經(jīng)常橫行霸道的。其次，昨天視頻里女主角是誰？江月悅，她喜歡誰？B班的都知道吧，她喜歡陳子昂?。?！已知陳子昂和季蕭關(guān)系很好，江月悅喜歡陳子昂，江月悅被非禮，罪魁禍?zhǔn)字刚J(rèn)了季蕭，為什么？？?。　?/br>
    “臥槽……牛逼了……我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這一轉(zhuǎn)換不就是季蕭和陳子昂有一腿？？這波是情殺?。。?！”

    林覓驚呆了，他沒想到事態(tài)會被想象成這樣，要是季蕭看到了肯定氣得摔手機(jī)。林覓竟然想笑，但又很快收住了。

    現(xiàn)在真是一團(tuán)亂麻。

    難得清凈了一個星期左右，在這期間他沒有看到季蕭，也沒有收到他的任何訊息，只有論壇和聊天群里留言的方向越來越信馬由韁不知所云。

    林覓無心關(guān)注，他買了個驗孕棒。

    受精后一周就可以檢測出是否懷孕，林覓把它抓在手心的時候手腕都在顫抖。

    季蕭不在，沒有他那雙隨時隨地釘在他身上的眼睛，林覓最好的選擇就是抓住這個空檔。

    他挑了學(xué)校廁所人最少的時間段——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下課后。

    他不敢在家里用這個東西，他mama這幾天就要出發(fā)去外省了，他不想在她臨走前讓她再受一次刺激。

    他書包都沒拿，趁著大批人流往校門口趕的時候他起身快步去了洗手間。他走得匆忙又緊張，壓根沒注意到身后有人叫了他兩聲：“林覓！”

    江原推推眼鏡，沉靜的目光追隨著林覓匆匆忙忙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走廊盡頭。

    林覓直沖最里面的的隔間，猶豫了片刻，還是推開了旁邊的一扇門。他忘不了最里面那間隔間里發(fā)生過的事情。

    他按照網(wǎng)上的步驟一步步cao作，實(shí)際上他比較匆忙，只看了cao作步驟，注意項目之類的并沒有太留意。

    等待過程中林覓盯著這個小小的東西眼睛發(fā)直，不曾想隔間門外竟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林覓。你在嗎？”

    林覓手一抖，塑料小東西直直掉在了隔間門板下，不知道外面可不可以看見，那一瞬他的呼吸都滯住了，慌慌張張蹲下身去撿，他分辨出外面是江原的聲音！

    “啊，我在?！绷忠挷桓也换卮?，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撿起驗孕棒，由于速度太快中途又掉了一次，他背上沁出了大片冷汗，由于緊張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

    “嗯？你什么東西掉在地上了嗎？”

    “是筆，放口袋里忘記拿出來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嗎？”林覓渾身微微顫栗著撒謊。

    “哦這樣啊，真是好學(xué)生呀?！苯冻鲆粋€笑容，“上次說想請你去我家吃飯順便看看月悅，今天可以嗎？”

    “好。”林覓把東西塞進(jìn)口袋按下沖水鍵就推門出來了，不知為什么，他連看一眼結(jié)果得時間都不敢耽誤，總覺得江原會起疑似的。

    江原就站在不遠(yuǎn)處，笑得和往常無異，“走吧?！?/br>
    出去的時候林覓簡直想扶額嘆氣，為什么每次重要的東西都總會放在口袋里?？傆蟹N不好的預(yù)感。

    江月悅的狀態(tài)還好，臉色有些蒼白，許是長久沒見光的原因。林覓怕她受刺激就沒有提起上次的事情，沒想到她主動問起陳子昂照片的事情怎么樣了，林覓只好如實(shí)告訴她，已經(jīng)逼著張凱把東西全部銷毀了。

    江原去做飯，江月悅就和林覓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她說：“你知道為什么陳子昂被他父母關(guān)在家里嗎？”

    這個林覓還真不知道，因為沒有多問。

    江月悅神色黯淡：“一張照片倒沒什么，他直接跟家里出柜了?！?/br>
    林覓一驚。

    “我知道我早就輸了，但還是很傷心。”

    林覓微微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感情這種東西確實(shí)無法強(qiáng)求，只好告訴她總會遇到對的人。

    口袋里那塊塑料棒像個小爪子時不時就在他的心頭撓一下，林覓想看看驗孕棒的結(jié)果順便把它放進(jìn)書包里，總會安心些。但是江原的動作很快，十幾分鐘就喊他們吃飯了。

    他總不能把書包帶進(jìn)廁所，只好借著洗手的功夫想看看驗孕棒的結(jié)果。

    林覓進(jìn)廁所后反鎖起了門，伸進(jìn)口袋里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其實(shí)他心里一直抱著僥幸的念頭，畢竟他一直按時吃藥，只有上次沒有，總不可能這么準(zhǔn)就……了吧。

    所以他還是帶著絲絲興奮和解脫去查看那個東西，他雙手把那東西拿到眼前，那一刻他聽到自己大腦中什么東西細(xì)細(xì)崩裂的聲響，漸漸地越來越響，接著像多米諾骨牌一樣遍布四肢百骸。

    鏡子里俊秀的少年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世界末日在眼前也不過如此。

    那個方方正正的小框里靜靜躺著兩條淡淡的紅線。

    那天林覓幾乎用了全部的意志才勉強(qiáng)遮掩住自己失魂落魄的神色，他在兄妹倆熱情的招呼下靜靜地坐到桌邊。

    晚上吃的是火鍋，林覓現(xiàn)在連一粒米都吃不下去，更不用說面前滿是紅油的火鍋。

    “不和胃口嗎？林覓，之前看你的喜好，我以為你吃辣，早知道多做個清湯鍋了。”江原有些歉意。

    林覓擠出一個笑：“我只是不太餓?！睘榱瞬蛔屝置脗z看出一樣，他機(jī)械般往嘴里塞著食物，裹著幾顆紅辣椒就那么放進(jìn)嘴里嚼兩下下肚。

    不消片刻就吃得大汗淋漓，渾身發(fā)熱。

    江原體貼道：“很熱吧？把外套脫了吧，來，我?guī)湍隳玫酱巴馍⑸⑽兜葧叩臅r候再穿?！?/br>
    按照往常林覓一定會推拒，但是今日他只是木木地把外套給他，自己則繼續(xù)埋頭苦吃，江月悅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直笑。

    林覓根本記不清他那頓飯都吃了些什么東西進(jìn)去，直到被辣出眼淚才堪堪停住筷子。他聽見江月悅說：“我就說吧哥，林覓肯定喜歡這鍋底?！?/br>
    林覓也許附和了，也許沒有。

    飯后他借口要回家，就不多留了，再次拒絕了江原要送他回家的請求，兄妹倆戀戀不舍地把他送到門口。林覓背著書包下樓，全身筋骨都僵了，大腦里全是漿糊一般難以思考，直到從十三樓走到三樓才想起來，啊，原來可以坐電梯。

    唇舌火辣辣地刺痛，胃里也是，但四肢怎么都暖不起來，好像已經(jīng)死掉了。

    林覓身體一軟，泄力般蹲靠在三樓樓梯間角落，他慢慢抱住自己的膝蓋，想把自己縮成mama肚子里那么小，是不是就可以逃避掉忘掉這些事情。

    是不是就可以重頭來過？

    那也許是林覓這輩子最無助最可憐的時候，他哭得像個小孩，要知道他從小就是懂事聽話的孩子，從來不撒潑打滾哭叫吵鬧。

    他哭到渾身發(fā)冷，走在夜晚的小區(qū)里瑟瑟發(fā)抖，牙齒陣陣打著顫。他隱約看到前方停了輛轎車，車門還開著，便想繞過走。

    沒想到車?yán)锩嫱蝗幌聛韨€人，在昏暗的路燈下只可見高大的身影。林覓看了那人一眼，下意識又往旁邊走了幾步。

    那人見他閃躲突然加快腳步迅速逼近了他。

    林覓察覺到危險，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閃躲，身后就是各種綠植，胸口衣襟一緊，“人找不到，電話打不通，我進(jìn)了趟局子你就著急忙慌跑來四眼這里吃飯，野男人家里的飯就這么好吃，是嗎？！”

    季蕭咬牙切齒的聲音就在耳邊，和上一次的場景十分相似，不同的是這次他顯然在暴怒邊緣，完全拋棄了上次尚存的好整以暇的姿態(tài)。

    可林覓只覺得疲憊不堪，他連驚恐失措慌張都淡去了，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半晌后他輕聲道：“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