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的軍師
蘭因知道自己頂撞周懷成為的是從精神打壓摧垮他,他太了解周懷成這號人了,色厲內(nèi)荏的草包,是幾個將軍里叫囂得最厲害的,內(nèi)里也當然是最懦弱無能的一個。他對這種人并不懼怕,先前他是奴隸,沖撞太過自己吃虧太多,可如今他替楊子絮逆風翻盤,他就有了話語權(quán),慢慢地就能翻身——事實上他現(xiàn)在已有翻身的跡象,他知道楊子絮嘗到了他給的甜頭,就更加離不了他,有他的庇護,周懷成那些人就只能當跳腳雞。他與楊子絮眼下是利益共同體,各取所需,楊子絮知道他跟周懷成的矛盾,自然也不會放任不管,只是他大抵沒想到周懷成與他蕭蘭因會相互怨恨到了今天這個田地,所以才出手阻止的,倒也不算賴,起碼楊子絮是個聰明人,分得清孰輕孰重。 而他先前在雪山上蓄意試探他的時候,其實也是留了一手,他看楊子絮被調(diào)戲的反應(yīng),頓覺日后也不是不可以往其他方向使勁兒,反正跟他睡過的男人不少,男人在床上都是一個樣,他知道怎么拿捏。楊子絮假意禁欲,興許日后被他開發(fā),就能發(fā)現(xiàn)楊子絮原是個比周懷成等人更加yin蕩的惡徒。 只是令蕭蘭因沒想到的是周懷成被氣急,一下手竟如此狠毒,直接打得他右耳耳膜出血。他被楊子絮抱回去的時候依稀瞥見那雪地上每一個腳印里都落著幾滴血,像紅梅般刺目。楊子絮帶他回帳中,當即就傳喚軍醫(yī)來看。 等軍醫(yī)的功夫,楊子絮不免有些擔心,于是便坐到蕭蘭因旁邊看他傷得重不重。他知道周懷成動手的時候不分輕重緩急,失手把人打死的都有,于是深感蕭蘭因落入周懷成手里終是大患。蘭因還裹著衣服在他身邊啜泣不止,半真半假,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真因為被打疼了所以委屈地哭,還是故意裝哭給楊子絮看。他的騙術(shù)的高明之處在于既能騙人也能騙己,不過他還是承認心里是有被毒打之后的委屈在的,也不全是做戲,畢竟無論是誰的耳膜被打出血,都不會堅韌到一點兒不為所動。 楊子絮小心地上手摸過他的耳朵,道: “給我看看,傷到耳朵哪兒了?” 蘭因推開他道:“大王不必多慮,這點小傷我還是受得了的,不然也斷不能茍活到現(xiàn)在了?!?/br> “你快別逞能了,你受得了還哭哭啼啼地做什么?我知道周懷成下手重,你給本王看一下?!?/br> 于是便捧過耳朵一看,卻瞧見蘭因耳后的一顆痣。 楊子絮因而一愣,像是在哪里見過這痣一般,一種熟悉又痛苦的感覺襲上心頭,他感到非常驚詫,還未來得及思考便道: “你這痣是……” 蘭因聽到問他的痣,心中一驚,立刻別過頭不叫他看了。楊子絮見他反應(yīng)異常,便更覺自己是沒記錯,他見過這痣。再仔細一想,心下忽然明朗——他清楚記得當年斬殺自己父母的那個人耳后也有這樣的痣,那痣猶如一個巨大的陷阱將他深深捕捉入無盡的黑暗,難怪他覺得這么熟悉,原來是以前那人的痣與如今蘭因耳后的痣重合到一起,像是觸到他心里的一根刺。 “我這痣是小時候貓咬留下的傷疤?!碧m因道。 楊子絮便在軍醫(yī)來之前先用白紗給蘭因把受傷的耳朵簡易包扎,叫它不再血流不止。經(jīng)歷了叫人不愉快的事,兩人便也無話可說,于是都靜靜坐了一會兒,楊子絮忽而開口道: “懷成他就是那樣的性格,從小被慣壞了……” “被你慣壞的?”蕭蘭因的眼睛盯著他道。 “他父母以前也是沐恩的將士,為國捐軀,戰(zhàn)死沙場,尸首都被黃沙覆蓋再也找不到,實在凄慘。我與他一同長大,視彼此如親兄弟,他又確實比常人更忠心于我,所以得了我榮寵更是驕縱,放蕩不羈,在哪里都是橫著走。你看著他在四大將軍里排老三,其實他才是老大呢。” 蘭因以為楊子絮是要用苦rou計叫他與周懷成一笑泯恩仇,如此便能兩邊通吃,便冷笑道: “大王說再多,我也不會聽信大王、與周將軍共情。世間凄慘的人豈止他周懷成一個?難道都要像他一樣以折磨別人為樂嗎?小人雖然低賤,但小人也是人,他當日如何折辱我,今日又如何毒打我?大王都視而不見嗎?” 楊子絮道:“我不是要你與他冰釋,但你與他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一文一武,你說是要本王砍了左臂還是右臂?本王只是……” 蕭蘭因湊近楊子絮,道: “大王是左撇子吧?” 楊子絮一愣,點頭,不知他要干什么,蘭因指笑道: “那我要是大王,就砍了右臂,不然毒發(fā)全身,大王連左臂都保不了?!?/br> 楊子絮道:“我知道你生他的氣,但周懷成與本王的交情不如你想得那樣淺,不是說拋棄就能拋棄彼此的,是生死之交。我方才為你打了他,已是極限了。不過我想,他見我那樣,以后必會有所收斂,你今后跟在我身邊服侍,不與他常見面,你放心就是?!?/br> 蘭因便起身笑道:“大王當真了解周將軍其人嗎?我說得難聽些,周將軍與小人,都是睚眥必報之輩,既然我與他有了摩擦,便一輩子不可能放過彼此??磳④姷臉幼?,是非要置我于死地才罷休呢。不過大王說得對,我與大王不過萍水相逢,大王與周將軍入的卻是能以性命相抵的生死局,自然不同。大王不必多言了,是小人唐突,竟厚顏無恥到在大王身邊狀告周將軍的不是,是小人罪該萬死。夜深了,大王就請回吧。” 遲燕飛在周懷成帳中替他上藥,一邊道: “三哥,你臉上被蕭蘭因撓了幾道,像貓抓的一樣?!?/br> “拿開拿開。”周懷成還為楊子絮護著蕭蘭因的事心緒不寧,于是頗不耐煩。 “哎呀你別動,快好了快好了,還有大王剛打你那下,現(xiàn)在看著不太紅了?!?/br> “叫你拿開!”周懷成驢脾氣又上來了,狠推了遲燕飛一把,遲燕飛便也惱了,道: “干什么?又不是我打的你,沖我發(fā)什么無名火?三哥,你也改改你那臭脾氣吧,你看看今天鬧成個什么,我從未見過大王氣成了那樣!反正下次,你再惹蕭蘭因,別叫上我,我這人惜命得很,可別那天真叫大王惱了把我頭割下來燉湯吃?!?/br> “哦,怪我了?比劍不是你跟大哥提的?你倆玩得盡興,受害的是我!沒良心的臭小子!” “那還不是你先說要作弄蕭蘭因的?而且做便做了,你動什么手?。肯率诌€死重,我聽軍醫(yī)說差點把他扇聾了!你可仔細些吧,大王現(xiàn)在看重那蕭蘭因軍中誰人不知,你再犯渾,可別牽扯到我們仨啊?!?/br> “你不是也聽到他是怎么激怒我的了?換你,你不想扇聾他嗎?別說扇聾,我當時簡直想掐死他!大王是被那狗東西鬼迷心竅了,我遲早得跟他說這事,叫他閹了那死狗?!?/br> “三哥,弟弟說句公道話,先前俘了他來,先招惹他的不就是三哥你嗎?我們只是跟著你沾點光罷了,算不得什么。你當時愛他愛得什么似的,還要跟大王幾次三番地要人,如今你倒成了最恨他的了,豈不可笑么?自己打自己臉,你可舒服?” “當時?當時我還以為他就是個繡球花瓶,玩一玩便罷,沒想到這小子野心勃勃,竟然攀附到大王肩上去了,我豈能——” “周將軍,大王叫你出去一趟?!敝軕殉稍捯粑绰?,便有個小兵進帳通傳道。周懷成便扯下臉上紗布,急著便要出去見楊子絮,遲燕飛看他那樣子怕又要出事,便拉著他道: “哎,你好好的,跟大王認個錯,說你白天是喝多了耍酒瘋,大王也就過去了,你可千萬別……” 周懷成不屑地甩開遲燕飛的手道: “滾一邊去,少教老子?!?/br> “老三,你過來?!边h遠地周懷成見楊子絮背一只手在后背,正站在月明星稀的樹頭下等他,便急跑了上去。楊子絮見他臉上傷得不重,便道: “最近回去好好休息,本王只當你個混蛋是今天喝多了,不與你計較?!?/br> 楊子絮說完便轉(zhuǎn)身要走,周懷成驚詫,忙上前攔住人道: “大王,你沒什么別的要跟我說的?” “沒有,你想要本王說什么?” “早上,蕭蘭因……”周懷成開口卻不知如何繼續(xù)接下去,于是吞吐一番,楊子絮心里明鏡一樣,便替他說道: “是了,你以后離他遠點兒,他如今是本王帳下的人,誰都不能動他分毫。” 周懷成雖然已是預(yù)料到這于他而言是最壞的結(jié)果,但還是不死心,咬牙道: “大王今天為了他頭一次打我,我不惱,只是大王要留他在身側(cè),我不服。蕭蘭因這人心思細密,包藏禍心,jian詐得很,難保有朝一日不會弒君篡位。大王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養(yǎng)虎為患,而是拔犀擢象呢?” “養(yǎng)虎為患?本王倒覺得你是本王養(yǎng)大的老虎如今成了本王的禍患呢!老三,本王知道你是妒忌蘭因,但凡事得有規(guī)矩,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你從小就在軍營里混著長大,怎么連這個都不懂?蕭蘭因的能力所有人都得見,獨你要尋他的不是,屢次欺辱他,次次得寸進尺,本王都知道,只是不與你理論罷了??山袢盏氖聦嵲谑翘^分,本王就是菩薩心腸也忍不了!要不是本王趕去急時,你怕是真要殺了他——殺了本王的軍師?” “大王說什么?軍師?你已將蕭蘭因……” 楊子絮緩緩道:“是,你多說也無益 我已經(jīng)要將蕭蘭因任命為我的軍師,替我出謀劃策?!?/br> 楊子絮說罷便轉(zhuǎn)身離去,留周懷成一個人在原地,驚得渾身顫抖不止,他難以相信蕭蘭因就這樣真的跑到了自己前頭,跑到離楊子絮更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