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長夜漫漫
蕭蘭因自以為萬事俱備,勝券在握,沒想到楊子絮會來這一下。喉前冰涼刺骨,臉上流下冷汗,只感覺那手柄紋著二龍戲珠的短刀嵌入皮膚劃出一刀血痕,再往下就定會割破喉管。蘭因使不上力,只能跪身于楊子絮腿間,一手被他拽著像是要拗斷,一手扶在他肩上。楊子絮見蘭因身抖不能自已,于是笑道: “本王信你的能,卻不信你的人,你知道為何么?” 蕭蘭因吸一口氣,擦著那刀刃搖頭。 楊子絮道:“你以為本王真的信你說的話?你幫本王只是為了取蕭坤的人頭?你既有如此野心,如何能安于替本王賣命?倘若有朝一日你動了本王的兵馬反噬本王,這叫本王怎么在當下能信得過你呢?” 蘭因不答。 “或許,還得先割了你的聲帶,叫你永不能發(fā)聲,如此,你便永遠成不了君主?”那刀在蘭因脖上游移滑動,舔著他喉上的血。蘭因不敢吱聲??谥须m有暗器能做近身反擊之用,但他知道區(qū)區(qū)暗器必不是楊子絮的對手,反倒害了自己,所以只能靜觀其變。 “啊,還是算了,割破喉嚨你小命不保,何況本王還需要你這張嘴替本王謀劃,那就割你一只耳?或者割了你下面的器物?反正你慣會迎合男人被男人cao的,想必也用不上前面?如此,一個被千人壓萬人騎的太監(jiān)要想翻身,只怕就堪比登天了,還是說……” 楊子絮抬眼,見身前的蘭因雖然冷汗俱下,但眼神堅毅,一如他那日在雪中一舞,像是視死如歸,于是便一把將他從自己身前推到地上,收了刀在腰間,俯視蘭因道: “本王最恨自己人撒謊,你實話與我說,你我相互成就,何樂而不為?但若欺上,那本王有的是法子叫你生不如死。所以現(xiàn)在我問你,殺蕭坤,真是你畢生所求么?” 蕭蘭因沒有回答,他匍匐在地上靜靜想了一會兒,一笑,忽而撲過去搶了楊子絮的刀,對準自己下身就要狠狠刺下—— 楊子絮沒料到蕭蘭因會如此行事,于震驚中反應過來,忙起身劈手打掉了蘭因手中的刀,高聲道: “你干什么!” 蕭蘭因仰頭望著楊子絮,平靜地道: “大王看小人礙眼,要小人當太監(jiān),小人當然義不容辭。只要能助大王一臂之力,小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為了一顆人頭,失去一個可有可無的陽物又算得了什么呢?大王放心,我蕭蘭因是能對自己動刀的人?!?/br>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你這樣做,不知是大逆不道嗎?”“小人的身體是小人自己的,小人愛怎么處理,與旁人無關(guān)。” 楊子絮皺眉看著跪在他前面的蕭蘭因,對于男人來說像是太瘦太小的一具身體,卻能在被士兵輪jian后、被阿部征那個瘋子玩弄一晚后安然至此,不知是他先前裝病,還是恨意太強不愿就死,但無論是何種,都叫楊子絮無法不吃驚。方才蕭蘭因舉刀欲自宮之時,他竟有種被玩弄和掌控的不實之感,這叫他更加深感自己捉摸不透眼前的這個他曾以為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男人。 “夠了,你走吧,我會叫他們給你一個住處,你今后不必與奴隸們一同吃住,只跟著我即可。要是都聽懂了,就滾吧?!?/br> 蘭因跪拜于楊子絮面前,道: “可是小人還有一個不情之請?!?/br> “說?!?/br> “請大王為小人添置一個書房。小人于涂嶺的書屋被周大將軍毀壞殆盡,這對小人而言可比死還痛苦,況且日后若要相助大王,書房是必不可少的,還請大王明鑒?!?/br> 楊子絮一聽便笑道:“我還未除去你的奴籍,你就急著跟本王要這要那的了?都快朝不保夕了還想著看書的事情呢?本王可不會器重一個書呆子?!?/br> 蕭蘭因便抬眼笑道: “大王有所不知,讀書可是一輩子的事,哪怕是死了也要帶幾本去陰曹地府打發(fā)時日呢。大王若是能多讀幾本書,也不會像如今一樣敗北,還要靠一個低賤的奴隸來指點迷津呢?!?/br> 楊子絮語塞,腦中嗡嗡作響,于是很快趕走了蕭蘭因。 長夜漫漫,燭光如豆,可是卻叫人心浮氣躁,難以入眠。蕭乾的手指劃過貴妃完璧無瑕的后背,忽然就失了興趣。他起身穿好衣服,叫兩個赤身在床榻侍奉的貴妃面面相覷,不知是否要挽留皇上。蕭乾親昵地撫摸她們漂亮的臉頰,笑說: “今晚你們早些睡吧,朕也累了,要回去批折子了。” 兩道門一一關(guān)上,里外就又是兩重天了。年輕一些的那個貴妃終于忍不住在侍女給她沐浴更衣的時候哭出聲,得年長的那個過來好生安撫。“jiejie,我受不了這樣,平日好好做的時候?qū)ξ覀兎谴蚣戳R,看不見的地方折騰得全是傷,有些甚至落了疤。好容易能像正常夫妻般行事,卻又是如此冷冰冰的態(tài)度!皇上是把我們當什么了?我……” “切莫如此說,叫皇上聽去怎么辦?你我都是育有公主的人,皇上怎會不垂憐呢,只是我聽說最近西邊戰(zhàn)事不平,皇上憂心所以才會將后宮晾在一旁的,你我該要體諒圣體才是?!?/br> “公主有何用?這么多年后宮添了多少公主?比來比去誰不都是一樣的?可恨竟沒有一個生兒子的肚皮,不然就是看著別人得寵,meimei心里雖是不悅,但也甘心被冷落至死,誰讓自己生不出兒子,是沒福的人呢!可如今除了皇后的太子,再沒有一個男嗣,都說是宮里頭的詛咒,可這……” “噓!這話怎能亂講!巫蠱厭魅之事,豈是你我這樣有頭有臉的后宮婦人能說出來的?你我的苦都是一樣,皇上既不能體諒,我們自己也不是不能消解,何況你我已然算好些的,想鳳臺那位被軟禁至今,該是比你我更苦千百倍,何況皇上與她本是……如此畸戀為世所不容,你要是都受不住,那她該如何自處?” “jiejie說的是蕭公主?她倒也是個苦命人,蘇定造反,她要是當時也抹脖子跟著蘇定一起死了,想來雖是悲哀,但也不至落得今天這般田地,要生不能要死不得的。心知肚明如你我,知道她是受皇上脅迫,不知道的以為是她興風作浪,媚引主上霍亂后宮,所以我們多少妃嬪生了這么多公主竟無一個皇子的……唉,可嘆可嘆,只怕皇上此去,不是去養(yǎng)心殿批折子,而是又要去鳳臺見她?!?/br> “皇上,鳳臺到了?!崩咸O(jiān)掀簾跟蕭坤道。 “你看里面還點著燈嗎?” 老太監(jiān)道:“回皇上,沒再點了,皇上要不明日再來?老奴聽鳳臺的姑姑們說公主最近臆癥頻發(fā),叫太醫(yī)一直來給開藥呢,只是……不見大好,皇上不如……” 蕭坤聽得頗不耐煩,揮揮手道: “改日叫葉太醫(yī)去給她看看?!?/br> “皇上忘了,皇上命葉太醫(yī)隨行太子出征,數(shù)月之內(nèi)是回不來的?!?/br> “哼,宮里的太醫(yī)頂用的沒幾個,明日你叫內(nèi)務府再去民間尋些好的來?!?/br> 老太監(jiān)答應著,一面見蕭坤今晚定要上鳳臺,于是便一甩拂塵示意小太監(jiān)們抬車上臺階,蕭坤卻道: “不必了,時間尚早,朕自己走過去,你們?nèi)バ菹??!?/br> 蕭坤每每行至鳳臺,踐踏那臺階上由蕭露親手為亡夫蘇定栽植的漂亮花草,熱血油然而生,渾身充盈殘暴的快感。他來了鳳臺多少年,便踩了多少年,直到把每一塊石頭都擦得平平整整,再也生不出一草一木,也再也看不到花的影子。蕭露在他身下哭著質(zhì)問他的時候,他總佯裝不知,許諾要懲罰偷踩花草的人,要拔了舌頭敲碎那人的膝蓋骨。蕭露便道,你舍得拔自己的舌頭,敲碎自己的膝蓋嗎?蕭坤便放肆大笑,更恣意地在她身上縱情,手指摳摸她顫抖的、被他咬得紅腫起脹的rutou,輕聲在她耳邊說: “鳳臺有你一朵花就夠了,別的都不好看,種什么勁兒呢?” 這些年他流連在各個女人的枕畔床榻,但只有jian染親生meimei才能讓他真正血脈噴張、如癡如醉,在罪惡的快意中忘乎一切。他的快樂和她的痛苦都始于他十五歲那年第一次跟著蘇先皇出兵后凱旋的一個艷陽午后,兩撥人馬在宮中交匯,一邊是剛受封受賞的他卸下頭盔只穿著甲胄,春風得意地行走在宮里人艷羨的、吃驚的、嫉妒的目光中,一邊是剛行完金釵之禮叫眾多婦人擁簇的小公主蕭露,他見她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于是動了潛伏已久的獸心。他從蘇先皇的賞賜中取了一枚孔雀嘴的金釵,把蕭露叫到自己房中說要送她金釵之禮。蕭露那時還單純,什么都不懂,還蹦蹦跳跳地撲到他懷中祝他戰(zhàn)勝而歸,喜封郡王。 蕭坤微微一笑,將那孔雀嘴金釵簪入蕭露的云髻中,又黑又高的發(fā)髻,要是散下來,鋪了滿地,就像墨一樣的美,而她禮服中的身體又清白如玉,最是清涼甘甜的泉,他抱著她的手因為激動而戰(zhàn)栗不止,他已是貪婪到想把這眼泉吸干殆盡,于是世人除了他,再也不知道這眼泉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