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面的嚴母面帶憂色地看著蘇敏行。

    藏寶閣內(nèi)不透光，只能靠燭火照明，無聲時可聽到燭火噼啪聲。聲音沒個規(guī)律，一聲聲地響多了，便烙在心上。

    嚴父找了個椅子坐下，道：“地面寒涼，起來說話吧。”

    嚴郁卻一拜，道：“我和蘇敏行，的確有隱情?！?/br>
    “郁兒！”嚴母聽罷面帶急色地疾呼一聲。

    嚴父握在椅圈上的手收緊，繃出青筋。他緩緩道：“你讓他說。”

    嚴郁被迫從水榭初逢憶起。

    數(shù)年彈指一過，種種影戲似的那么過上遍，喜怒皆有，嗔癡刻在其中。嚴郁有些疲憊，他不愿分辨哪個笑帶著逢迎，身影交疊盡頭，是漢河那晚背著光的笑。分明身上還帶著濕氣，手尖泛著冷意，卻笑得如春綻在眼中，盛著無盡的暖風(fēng)。

    這一場剖白讓藏寶閣無聲到壓抑的地步，嚴父和嚴母垂著眼，看不清表情。嚴郁跪得筆直，心底有少許奇異的輕松。他不想娶妻生子，這想法很是自私，可心底有了牽掛的人，就不愿耽誤別的女子。他不想欺瞞父母，卻始終找不到適當(dāng)?shù)臅r機開口。

    兵荒馬亂中反說出來了，總算是了卻一件事情。

    “我羨慕他，亦心悅他?！?/br>
    回憶定在這八個字里，嚴郁此前被蘇珆擾亂的心境一同平靜下來。

    “你倒比蘇珆待蘇敏行更好些?！眹栏竿蝗蛔髀暋?/br>
    嚴母嘆道：“郁兒，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可蘇珆現(xiàn)在要他親兒子的命，我豈能眼看你以卵擊石？”

    “說是重情重義，其實更是求個問心無愧?！眹烙糇旖青咧\淡的笑，“蘇珆不想讓他活著，因為他活著蘇珆說不清楚，加之有了沖撞一事，更不能留。但我記著，那晚他找到我后停在我身上的眼神，父親、母親，我不會看錯的。大概開始是有過刻意，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不過他從來沒做過傷害我的事，沒逼我做過我不愿做的事情……何必事事都要求圓滿，我想讓他能活下來。再說魏國有這喘息之機，誰敢說和他無關(guān)？他不該是此種結(jié)局?！?/br>
    他說罷，嚴父撐著椅圈站起來，動作并不流暢，如許久沒做過動作。

    “郁兒”

    這一聲喊得沒什么情緒。嚴郁抬頭，看見父親負手行來，一步一步極為沉緩。嚴郁想看清他的表情，可并不分明。

    嚴郁喉頭一滾，應(yīng)道：“父親?！?/br>
    嚴父已站在他面前，嚴郁似乎聽到了父親的嘆息。就在嚴郁等著父親開口時，整個人被甩到了旁邊。強烈的耳鳴與暈眩感讓他支撐不住倒在地上，左半邊臉火辣辣的疼后知后覺傳來。

    嚴母再坐不住跑來扶起嚴郁，嚴郁由著母親，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轉(zhuǎn)。

    “老爺，你這是做什么？！”嚴母捂著嚴郁泛紅的半邊臉，高聲道。

    “你管他干什么？我就想問問他，他是有情有義，他想過你怎么辦嗎？他就篤定蘇珆不會拿誰開刀？”嚴父冷笑一聲走到嚴郁跟前，嚴郁仰了仰脖頸，只能辨?zhèn)€輪廓。

    嚴父道：“他不敢殺你，那么你娘呢？我呢？殺雞儆猴蘇珆不是做不出來。以為現(xiàn)在真有你選擇的余地？要么說出蘇敏行在哪，要么明天等著給我和你娘收尸，正好成全了你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