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乖巧的跪在院子中,雙手高捧著一根粗藤棍,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雖是初春季節(jié),少年的額上卻全是細汗,在陽光下微微閃爍,倒像是那精美匣盒上的美珍珠。一身漂亮的藍袍臟兮兮的,遠遠看著,不知是暗紋,還是泥土。 四下走過的宮人都已經(jīng)熟悉了這幅場景,不以為意。 畢竟剛滿十四歲的六皇子李佑,每隔三五天就要來東宮報一次道,幾乎已經(jīng)成了太子院中的尋常擺件。常常是身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也曾有宮人議論,說太子嚴厲,不容幼弟。但只要那宮人在宮中住上三個月,見多了李佑平日里的翻墻上樹,找貓逗狗,再看看他賴在李宣身邊的潑賴模樣,心中的揣測大多都會消失,只會慶幸自己沒有這么個弟弟。 畢竟七歲八歲狗都嫌,十四歲的小孩賣了倒貼錢。 這日,李佑不知又犯了什么錯,被弘文殿的老師找上了門。李宣有事情要處理,沒多說什么,像往常要李佑去院中跪著,只是在臨走時加了一句:“去把那滕棍舉著?!?/br> 不想這一句話,就把李佑說慌了神。 往日犯錯,自家哥哥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雖說當年父皇把他交給大哥管教時,確實賜了那么一根粗玩意,但是這么多年,他可是一次都沒挨過。 怎么今日逃課這樣的小錯,反而用上了。 李佑雖然心中疑惑,但也不敢違抗哥哥的話,還是將那落了灰的藤杖拿出來,老位置跪好。 李宣出門辦事,沒有一個時辰不會回來。李佑在微暖的陽光中昏昏欲睡,胳膊也從一開始的酸麻,到逐漸失去知覺。就在他即將閉上眼睛時,一只大手輕輕撫上了他的頭頂,揶揄道:“睡得好嗎?” 李佑嚇得渾身一抖,不用扭頭也知道,身旁的紫色身影就是大哥,結巴回話道:“沒、沒睡著。” 李宣唇邊露出一點笑意,看著弟弟有點瑟縮的身影,知道他是被自己嚇唬住了。板起臉淡淡道:“沒睡著就跟我進來,咱們有帳要算一算?!闭f罷,自己抬腿進了房間。 李佑連忙爬起來踉蹌跟上,還沒等挨打,人就已經(jīng)開始慌了,抱著藤棍不撒手,小聲求道:“哥,別拿這個打我……” “那是你說了算的嗎?”李宣拿過藤杖,點點桌案道:“趴好。” 李佑嘴一癟,一包眼淚差點直接落下來。 “不許哭?!崩钚嵝阉?,語氣并不嚴厲,“我上次說你再逃課,就怎么樣?” “就拿這個棍子打我……” “這不挺明白的嗎,君子言而有信,答應了就要做到?!崩钚Z氣溫和,卻不容質疑,“自己趴好,等我動手,今天的事就沒那么好過去了?!?/br> 李佑心中莫名泛起了一絲委屈,也不再討?zhàn)?,乖乖轉身趴在案臺之上。他最近長了個子,俯下身子時,臀部就會自然地順著桌邊翹起,手也剛好可以扒住桌案的前沿,倒像是為他設計出來的刑具。 李宣不說話,用藤杖點了點他的后襟,少年臉一紅,回手將衣擺撩起,又咬牙將褲子拉下,露出少年人特有的纖細身材。 李佑天生白凈,又在房間里憋了一個冬天,整個人仿佛塊白玉般晶瑩,春光從窗縫中透進來,順著少年圓潤的弧線流下。 李宣低頭看弟弟,覺得他這幾日確實是長大了一些,身上的嬰兒肥盡數(shù)退去,唯有屁股上的二兩rou還扎扎實實的,可也禁不住自己打上幾巴掌。猶豫一下,想到他上次對自己指天指地的發(fā)誓,還是決定給他個教訓。 見少年趴穩(wěn)了身子,李宣揚手就將滕棍,朝李佑的臀尖上抽過去! “啊——”少年壓低聲音哀叫了一聲,疼得渾身一縮,雙手死死扣出案臺邊,剛剛還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現(xiàn)在盡數(shù)流出。 “叫什么!“李宣看著弟弟臀上淺淺的紅痕,心中一陣無奈。他剛剛只是用了五分力道,哪里就能把他疼成這個樣子,此時的痛哭,大半都是因為委屈。 但他看著案臺上的一縮一縮的小肩膀,又覺得他實在可憐。第二杖收著力道揮下,少年這次沒有喊叫,只是眼淚流得更兇了。 李宣見狀,又抽了三下,抬手揉上李佑臀上雜亂的紅痕,還沒等說話,案上的少年就嗚嗚痛哭起來。 李宣揉了揉那可憐巴巴的二兩rou,嘆氣道:“就那么疼嗎?” “疼,疼的?!吧倌暄蹨I流得更兇了。同樣是挨打,挨藤杖總是更害怕一點,因為覺得身后的人離自己更遠,態(tài)度也更冷漠。好像一瞬間他就長大了,身后的人也不會再抱自己,包容他的過失。他不敢起身,眼淚汪汪地回頭道:“哥,你別真生我氣?!?/br> 李宣見李佑這樣,知道他是又敏感了。他這個弟弟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實則很需要別人的愛護,自己言語上一點點疏漏,都會讓他傷心害怕。 想到這,李宣嘆了口氣,決定不再用那滕棍。抬手按著李佑的后腰,將他按回到桌案上,溫聲道:“生氣是沒有真生氣的,但要你長教訓?!?/br> 說罷,放下藤棍,拿起案臺上擺著的戒尺,照著弟弟的屁股狠狠抽了一下,提高聲音道:“還敢不敢逃課了?作為皇子不去上課,你們老師對著一群伴讀,臉要往哪里擱!” 李佑沒想到責打來得這樣突然,疼得“哎哎“兩聲,身后熟悉的疼痛傳來,眼淚卻不像之前流的那樣兇了。 李宣此時也收起了疼惜之心,只掄著那薄薄的戒尺,朝弟弟的臀尖上狠狠抽去,口中喋喋不休道:“多大的人了,還管不好自己,難道到了二十幾歲,還要趴在我腿上挨揍嗎!” 清脆的抽打聲響徹房間,李佑疼得身子直縮,臉上也羞得通紅,他感覺身后仿佛被人潑了熱油一般,先是疼痛,再是腫脹,那凌風的尺子一下一下,幾乎抽進了自己的rou里,疼得他眼中再次盈上了眼淚,小聲委屈道:“哥,我真的不愛念書?!?/br> 尺子兜風落下,打得少年“啊”的一聲。 “這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念書的事永遠沒商量?!崩钚麑⒊咦觼G到一邊,抬手撫上了弟弟的臀rou。此時李佑的身后紅腫一片,臀尖之處隱約可見紫砂,連帶著大腿根都有了粉紅。 大哥冰涼的手,讓淚水漣漣的李佑好受了一些,他期期艾艾地問道:“哥,還打嗎……” “不打了?!崩钚麕退p輕揉了兩把,又將他攬腰抱起,送到床上。這場床李佑極為熟悉,十歲之前,他都是和李宣一同睡在這里。在那一個個夜晚中,李宣溫熱的身體就是他唯一的依賴。 他趴在床上,像小時候一般抱住床邊大哥的腰。 “又蹭我一身鼻涕,你是不是報復我。”李宣調侃道,手撫上弟弟軟嫩的面頰。 “你別拿摸過屁股的手,摸我的臉……” 李宣失笑:“你怎么自己還嫌棄自己。”他摸摸弟弟毛茸茸的腦袋,沒有舍得將他推開。這是他唯一的幼弟,也是他親手帶大的至親骨血。 母親去得早,幾個弟妹也接連夭折,只有李佑一人健康長大。從李佑出生起,他就將李佑帶在身邊,日日悉心照料。只要是弟弟想要的東西,他沒有不舍得的。 “你不可以不念書,知道嗎?”李宣猶豫再三,還是嘮叨了一句,“我知道你好武,但是書本中的東西,對你也大有益處?!?/br> “可我以后又不用治理天下,我只要當個將軍,幫大哥守疆土就好了?!?/br> 聽著弟弟的小兒之言,李宣心中涌起一絲暖意。他知道弟弟并不是為了討好自己,才這樣說的。 “那也不行,沒得商量。我可不想要一個沒腦子的莽夫弟弟。” “大哥不舍得不要我。” “你看舍不舍得?!崩钚p輕在弟弟屁股上拍了一下,半嚇半哄道,“總之,以后我要看到你念書。下次再逃課,想想你要在我這里挨多少。”他摟著弟弟,眼前突然有些模糊,渾身脫力,只得輕聲道:“阿羅兒,你往里面躺躺,讓大哥休息一下?!?/br> 李佑聽了,乖乖往床里面爬了爬,直到此時,李佑才注意到哥哥的動作有些僵硬,他一瞬間意識到了什么,緊張道:“哥,你又挨打了?!闭f罷爬起來就要扒李宣的衣服,被李宣強行抱在懷里,掙扎不脫。 “胡白什么,屁股不疼了嗎,閉眼休息?!崩钚Ьo弟弟,閉上好看的眼睛,額上的冷汗卻不受控的往外冒,肩頭處也滲出了淡淡的血跡。 他若是讓李佑看到自己身上的傷口,想必要嚇壞他。 出生于帝王之家,是李宣的榮耀,也是他半生都無法擺脫的囹圄。不過是一句話沒有說好,就被父親拿鞭子抽了數(shù)十下,身上新傷疊著舊傷,足緩了小半個時辰才能走路。 好在那些傷都藏在華服之下,讓他即便是劇痛,依然可以擺出太子和大哥的姿態(tài)。 他抱著李佑,覺得后背上的血口子漸漸凝了血,人也越發(fā)昏沉。 或許睡醒就好了,總有一天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