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心計
鬼氣鋪天蓋地地壓過來,烏云閉月。 宋近雪起身追出門,江遠(yuǎn)和李念雨也從各自房中出來??植赖膵雰禾湫β曉絹碓竭h(yuǎn),鬼氣也跟著散去,三人正要追上去,宋近雪卻忽然停下腳步,吩咐道:“念雨,小遠(yuǎn),你們兩個去追?!?/br> “是,師哥?!?/br> 宋近雪沒去,他總覺得不對勁,如果嬰孩是怨鬼是兇手,為什么要往村子外面跑?他施法隱藏了自己的氣息。 村長家那個小屋又傳來嗯嗯呀呀的呻吟聲,宋近雪聽到只覺得惡心。 “咯吱——”非常細(xì)小的腳步聲從小房子后面?zhèn)鱽怼?/br> “何人?”宋近雪警惕起來,一步一步靠向小房子。還沒等他走到地方,鬼氣霎時間洶涌而來,比先前的更重。果然如宋近雪所料,那個嬰孩只是調(diào)虎離山。 房子內(nèi)的呻吟聲也一并停下,接著傳來一陣慘叫,宋近雪抬頭看去,是徐豐。 昨天被他欺負(fù)抽打的女人忽然變得異常,瞳孔泛著紅光。她兩根手指狠狠插進(jìn)徐豐的雙眼,另一只手欲要去掏徐豐的心窩。 “有意!” 宋近雪催動內(nèi)力,召喚有意。絲線迅速從手指處纏繞而出直奔那個女人,纏住女人的手。 女人被阻攔,拽了房里破爛的被子給自己披上,氣急敗壞地從小房里飄出來,十根又尖又鋒利的指甲沖著宋近雪劃過來,招招致命。 “道貌岸然的狗東西!”女人聲音沙啞古怪,“我要殺光你們!殺光你們!” 此時徐為民老兩口聽到兒子的慘叫也披著衣服出來,徐夫人看到自己兒子兩眼冒血頓時暈了過去。徐為民竟不管自己發(fā)妻不去扶她,只顧著自己的兒子,“兒啊!豐兒?。 ?/br> 宋近雪飛身閃避著女人的魔爪,從懷中掏出一張定身符咒,趁機(jī)貼在她身上,此時女人尖利的爪已經(jīng)穿透墻壁,若不是宋近雪速度快,他恐怕早就成了亡魂。 女人和昨天判若兩人,顯然是被作惡的鬼附身了。 女人以這樣的姿勢定住,江遠(yuǎn)和李念雨也從村子外跑回來,江遠(yuǎn)手里提著觀海派捉妖用的乾坤袋,袋子里面裝著剛才那個小鬼,小鬼咕嘰咕嘰地掙扎著要出來。 李念雨進(jìn)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怎么回事?” “師哥你沒事嗎?”江遠(yuǎn)慌慌張張地跑到宋近雪身前,四下打量他。 “無礙?!?/br> 江遠(yuǎn)這才松了口氣。 “呀!”突然有一個男子從暗處竄出來,舉著石頭砸向徐為民,碰巧嚇暈過去的徐夫人緩過勁來,一下子將他撲倒。 那石頭就砸到了他自己的腿,男人“哎呦”一聲,頓時爬不起來了。 徐為民似乎是認(rèn)識他,“大雁?你為何砸我?”徐豐之前說過,大雁是神醫(yī),會配藥。 “砸的就是你!”大雁眉心有一顆紅痣,一說話腿就一抽一抽的疼。 徐夫人撿起樹枝不管不顧地抽在他身上,“什么狗屁神醫(yī)!我看你就是個江湖騙子!敢打我相公!叫你打我相公!打死你!”徐夫人跟潑婦一樣。 “哎呦!哎呦!”男人腿傷了不能動,只能一點點的爬著躲,“仙師!仙師救命!” “你偷襲人家不成,被打不是活該?”李念雨不理他。 “你這個小瞎子嘴這么臭!當(dāng)心下次葵水不來滿臉長疙瘩!哎呦!哎呦!” “你……”李念雨從小到大都在刀宗練刀,罵人是罵不過的,她氣得說不出話,要不是宋近雪在這,她也想揍他! 大雁看姑娘不行,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宋近雪,“仙師,仙師救我!” 宋近雪一貫是債主臉,他還未動,大雁瞧了只以為不救他,破口大罵,“仙風(fēng)道骨的小白臉子!咒你明個就染風(fēng)寒!好壞不分是非不分!還救徐豐那個王八蛋!呸!” 江遠(yuǎn)瞧著宋近雪的神色,沒有惱沒有怒,他們觀海派在此,總不能看著一個人被活生生打死,他出手?jǐn)r住了徐夫人,“徐夫人,你們有什么恩怨私下里解決?!?/br> 徐夫人丟掉棍子,正了正自己的衣襟。 宋近雪瞧了一眼徐夫人,覺得無比諷刺,她給她的相公洗衣做飯生孩子cao持家務(wù),甘愿變成潑婦,而她的相公,眼里只有跟他血脈相連的兒子,她倒了扶都不扶一下,真是可笑至極。 “還是這位小仙師好。”大雁一個大男人被抽的哇哇大哭,他躲在江遠(yuǎn)身后,咒人的嘴臉霎時間變了,“小仙師風(fēng)流倜儻玉樹臨風(fēng),心地善良,定能逢兇化吉,驅(qū)毒散晦。” “徐為民。”宋近雪叫道,“這個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哎呦仙師,老朽不知啊,這女人是我們家收留的。” “是嗎?那為何藏著掖著,說是野豬呢?” “她……”徐為民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她是瘋子!我們家收留她,給她口飯吃。” 宋近雪自然不信他的鬼話,看來從他嘴里定然是問不出實話了。宋近雪催動有意,加以術(shù)法狠狠一甩,抽在被定住的女人身上,只見女人的身體里有另外一個女人尖叫著,刺痛讓她抽離開,被附身的女人瞬間倒在地上。 惡鬼現(xiàn)了形。她穿著大紅色衣裳,頭發(fā)花白散亂,面目青黑扭曲,十根指甲瘋狂地抓撓墻壁,突然又向人群襲來。 江遠(yuǎn)抽出腰間的弟子刀迎了上去。觀海派弟子刀是統(tǒng)一發(fā)放給練習(xí)初級刀法的弟子的,那刀脊厚刃薄,只比劍寬一點,乃是鐵鑄,不如自己內(nèi)功心法煉化而來的刀,只要碰上稍微上乘的武器,必碎無疑。 盡管前一世江遠(yuǎn)的無心刀殺氣濃重,錚鳴嗜血,讓人生畏,但那絕不是他自己煉化而來的,因為他沒那個資質(zhì)。 果然,與惡鬼的指甲相撞,不過三五下,刀身就出現(xiàn)了裂痕。 江遠(yuǎn)明顯不敵,李念雨便要召喚自己的佩刀,宋近雪伸手阻攔,借口隨口拈來,“師哥瞧瞧他刀法如何?!币馑际抢钅钣瓴灰鍪帧?/br> 宋近雪在等,等江遠(yuǎn)筋疲力盡以為自己要死了的那個時刻他再出手相救。 “晦氣鬼他刀法不行的!他可笨了!”李念雨畢竟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再討厭一個人也不會忍心看他在自己面前受死。 “鐺——”,江遠(yuǎn)的劍在惡鬼的指甲下四分五裂,惡鬼一擊,將他拍出四五丈遠(yuǎn),他胸口鈍痛,一口鮮血吐出來。 惡鬼乘勝追擊毫不留情,眼看指甲就要掏胸而過,宋近雪才緩緩出手,他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他整個人擋在江遠(yuǎn)身前,用有意纏住惡鬼的雙手,阻止了慘案了發(fā)生。 “師哥。”江遠(yuǎn)奄奄一息地叫了一聲。 宋近雪目的達(dá)到了,微微勾起嘴角,下一刻他起身將惡鬼整個掀翻在地。蠶絲在他體內(nèi)無窮無盡,源源不斷,有意層層疊疊,將其包裹在里面,讓她一動不能動。 他又喚出一截蠶絲,探入惡鬼識海,女人的記憶洶涌而來。 河邊,女人身材瘦小,她正拿著木槌敲打衣物,起身的瞬間能看出來,她已懷有身孕,六七個月的樣子,頭上戴著孝布,丈夫剛剛死去。 河邊過來五個男人問路,她一一解答,男人似乎沒聽明白,她就好心起身,帶著他們往前走,直至一個樹林附近,那些男人變了臉,猥瑣地打量著她。 “還沒玩過大肚子的呢!”為首的那個男人瞇著小眼睛說。 女人驚恐的回頭,就被人按在了地上,她拼命地掙扎,求饒,她跪下哭著說她懷著孩子,求他們放過她,那幾個畜牲并沒有,扒光了她的衣服,分開她的腿,不管不顧。 最后一個男人起身的時候,她滿腿都是血,肚子也好痛。男人們把她帶進(jìn)一座破廟里,她在那里,產(chǎn)下了個未成形的孩子,她絕望地躺在那,眼睜睜看著那一攤紅色的東西被野狗叼走。 男人見她生產(chǎn)完了,繼續(xù)蹂躪她。 “娘們生了孩子就沒那么緊了!” “真爽!” 直到后半夜,破廟才歸于平靜,五個男人商議著什么,這時,破廟歪歪斜斜走近一個半大孩子,剛進(jìn)來就昏過去,渾身抽搐顫抖,看樣子像是中毒了。 女人看他,就像看見了自己死去的孩子一般。 男人們防止她逃跑在她腿上系了繩子,另一頭綁在他們自己身上,只要她一動他們就會驚醒,但實際上有一點移動空間。她趁那幾個男人睡著,悄悄挪過去,掀開衣襟,產(chǎn)下不成形的孩子女人也是會漲奶的,她咬了咬牙,把rutou送進(jìn)那孩子的嘴里,又仔細(xì)替他清了毒,包扎傷口。 外面刮著臺風(fēng),男人們在這避了幾日,男孩終于醒了,他把女人叫做阿娘。 又一個風(fēng)雨加交的晚上,男人們拉著女人在另一側(cè)玩弄,女人哭叫著,呻吟著,用牙齒咬他們,為首的那個男人憤怒至極,嘴臉猙獰,一拳一拳打在女人的臉上,牙齒混著血吐了滿地。 男孩捂著雙耳,一邊流淚一邊躲在柱子后面,余毒未清,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咬了咬牙,惡狠狠地瞪著幾個男人,眉間的紅痣清晰可見。 臺風(fēng)停了,那五個男人帶著女人回了村子里,一百兩賣給了村子里的老光棍。 老光棍徐小東把她關(guān)在地窖里,日夜折磨,十六年間生下十二個孩子,八個男孩全部留在家中,女嬰要么扔進(jìn)河里要么低價賣掉。 生第十三個孩子的時候,女人難產(chǎn)閉上了雙眼,對她來說這更像是一種解脫,長達(dá)十六年非人的折磨終于遠(yuǎn)離她了。 她死時年方三十又五,卻白發(fā)蒼蒼滿身是傷。 與此同時,村里來了個神醫(yī),說是可以治百病,重要的是,他說他可以配讓女人專生男嬰的藥。神醫(yī)名叫大雁,眉間有顆紅痣。 十六年前那五個男人正直壯年,想想如今已暮,宋近雪不認(rèn)識其他四人,但他知道為首的那個,把女人牙齒活生生打碎的那個,正是村長徐為民。如此想來,村子里先前死那四人,似乎并不無辜。 “徐,為,民。” 宋近雪一字一頓,清冷的雙眸罕見地沾上怒火。 徐為民還不知是怎么回事,蠶絲鋪天蓋地從宋近雪周身涌向他,將他緊緊絞在一起。 李念雨從未見師哥發(fā)如此大火,呆呆地愣在那忘了說話,忘了問怎么了。 江遠(yuǎn)知道宋近雪絕不是罔顧法紀(jì)濫殺無辜之人,儼然他此刻在氣頭上,便大著膽子上前勸阻,“師哥,仙門規(guī)矩,不可傷凡人。” “滾開!” 前世江遠(yuǎn)也差不多是如此囚禁他虐待他。 宋近雪一掃衣袖,將江遠(yuǎn)推至幾丈遠(yuǎn)。 絲如薄刃,刃刃切割在徐為民的身體上,從頭到腳,無一處完整皮膚。 蠶絲劇毒,可令傷口永不愈合,宋近雪又恰好避開了他身上所有致命處。徐為民只要活著,就得日日受破皮凌遲之苦。 “啊啊啊啊!”徐為民慘叫。 “你……你……你算什么觀海派仙師!放著鬼不處理,反而亂傷無辜!”徐夫人扶著渾身是血的丈夫,指責(zé)宋近雪。 有意干干凈凈地去,又干干凈凈地退回宋近雪體內(nèi)。 “他哪里無辜!”這時大雁一瘸一拐站起身,“他帶著整個村子拐賣女子,虐殺女嬰,連孕婦都不放過!”他說著踢了一腳雙目失明的徐豐,“你不是想生兒子嗎?我告訴你,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那種藥,生男生女乃是天命!整個徐家村,沒有一個男人是無辜的!” “所以,若是我們不來,你便要屠了全村嗎?”宋近雪目光投向他,充滿殺意。 十六年過去了,大雁雖然長高了一些,聲音成熟了一些,但容貌卻絲毫未變,既不是修仙之人,容貌不減,是為妖法。 人妖勢不兩立,這是宋近雪作為仙門之人刻進(jìn)骨子里的準(zhǔn)則。 “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