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他得到了神的偏愛
安枕溪的眼睛被突如其來的強光激的有些睜不開,身體本能的閉上了眼睛,平緩適應著燈光。 聽到向南朝自己走過來的腳步聲,安枕溪身體越來越緊繃,像是一張隨時能射出利箭的弓,那稀松平常的腳步聲在這一刻變成了一下下?lián)粼诎舱硐纳系闹劐N,將他的心捶的發(fā)痛,忍不住狂跳起來。 渾身上下都拉響了警報,警戒著主人,安枕溪還是有些恐懼,身體不自覺的朝后躲了躲。 向南很快就走到了他的面前,“怎么了?眼睛被閃到了?” 哪怕是關(guān)切的話語在熟悉的聲音的加持下也變得令人恐懼起來,安枕溪拼命的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怕,現(xiàn)在你和向南關(guān)系匪淺,他不會隨便傷害你的,你現(xiàn)在是安全的。 強逼著自己睜開眼睛,看向向南,逼著自己勇敢。 他不知道自己看向南的眼神有多讓人想擼,幾乎是瞪大了眼睛看著向南,臉繃的緊緊的,讓人想象著上面覆蓋著一層冰,但是眼睛又告訴人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像是害怕卻又強撐的小狗,眼睛努力的平靜,卻還是暴露出了恐懼的端倪。 向南一愣,不知多久了,多久沒看見過安枕溪這么看自己了,愣過之后,又覺得奇怪,細細的審視起安枕溪來。 他不知道自己瞇起眼睛的樣子有多讓安枕溪害怕,帶著戾氣的眉眼微微瞇起,眼便狹長起來,帶著讓人膽顫的精光,像是要撥開外表看見內(nèi)在。 安枕溪強撐著坐在椅子上,逼著自己認真的看向南,他也愣了愣,眼前的人確實是向南,卻又不是向南,他記憶里的向南更暴戾兇悍一些,并沒有眼前的人那么帶著一點兇又帶著一點正氣的怪異氣質(zhì)。 一樣的軀體,兩個靈魂,也會讓這擁有同樣起始點的身體變成不一樣的個體,后天的飲食習慣生活習慣把安枕溪記憶里的向南變成了現(xiàn)在的向南。 安枕溪乍看熟悉,可是細看卻又發(fā)現(xiàn)不一樣的,感覺記憶里的向南和向南的向南像是雙胞胎,是截然不同的個體。 看著這個向南,你根本沒辦法將那個向南所做的事情安在他身上,忽然安枕溪有些明白,為什么這個向南成了英雄救贖了自己了。 “怎么了?”向南覺得安枕溪很奇怪,但這一身的奇怪是讓他心疼的奇怪,好想抱一抱他,安慰他啊。 這一聲詢問,瞬間割裂的安枕溪的心,那股痛恨突然減輕了。記憶的閥門被沖開,面容身形模糊的少年有了具體的形象,一樁樁一件件,所有的故事都在他腦子里。 安枕溪一臉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下雨,下一場帶著悲傷的傾盆大雨,這雨一落下向南就慌了神了,也不管什么奇怪不奇怪了。 先是飛快的走到門口把房門關(guān)上了,不能讓奶奶擔心,然后半蹲在安枕溪面前,眼睛平視著安枕溪的眼睛,他不看自己,眼里盡是躲閃,向南伸手將讓人攬進了懷里。 安枕溪順勢將頭壓在向南的肩頭,眼淚一直嘩嘩往外流,眼淚的溫度燙進了向南心里,弄得他的心也跟著擰巴難受起來了。 “不哭了,乖,南哥在這里呢,乖乖,不哭了?!毕蚰显绞欠泡p聲音去哄,某人哭的越難過,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盡數(shù)哭出來。 前生的苦楚太多,倒也倒不完。 安枕溪哭的很小聲,發(fā)出的更多的聲音是抽泣,他也知道不能哭的太大聲,不能被奶奶發(fā)現(xiàn),不然奶奶也會難過的。但好像在這個人面前哭就沒關(guān)系,總感覺眼前的這個人能撫平心里所有的傷痛。 后背那只順著背脊撫摸的手帶著能鎮(zhèn)定人心的力量,他的輕哄既讓人難過又讓人覺得心暖,向南哭出來委屈,腦子也漸漸清明起來。 他漸漸的知道,或許并不存在平行世界,他更像是重生了,帶著滿身的傷疤重生回這一世最好的時候,也很很像是上輩子的記憶覺醒了。 因為前期這個安枕溪所有的經(jīng)歷都和他的經(jīng)歷一模一樣,只在某一天突然發(fā)生了改變,那個改變來自于向南。他確信如果向南沒有改變,那么他的人生軌跡會再次重演。 至于為什么會憶起上輩子的傷痛,或許是上天也想上輩子的他和這輩子一樣被救贖吧。被這人救贖。 安枕溪覺得,自己應該是見過向南的,在跳樓的時候,身體飛速的往下墜時,他看見陽臺上出現(xiàn)了一個虛幻的影子,看不清楚,但他知道他傾身折腰,對他伸出了手,他是想救他的。 他一定不是向南,他是神嗎,為自己而來,降落世間只為保護自己的神。不然沒辦法解釋他的幫助,自己被神偏愛了。 “乖乖,不哭了,再哭眼睛就腫了,要被奶奶看出來的。”向南察覺到安枕溪的眼淚似乎少了一些,激烈的情緒似乎也平緩了一些。 又過了好一會兒,安枕溪才把頭從向南的身上抬起來,他看著向南,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是為我而來的神嗎?” 向南愣住了,這是什么鬼,突然問這種問題,“我當然不是神,我是你男朋友?!?/br> “我覺得你就是?!鄙倌甑哪樕蠋е髲?,那雙麻木冰冷的眼睛里染上了點點希望。 向南看著安枕溪,忽然間發(fā)現(xiàn)了這雙盛滿苦難麻木的眼睛很是眼熟,像是……像是第一次見到的安枕溪,不會吧,是自己看錯了? 但事實上,兔子確實有了變化,被自己養(yǎng)的好好的兔子帶著少年的活力,像是一抹晨光,可是眼前的少年,渾身上下帶著一種讓人心疼的暮氣,身上又給人一種小心翼翼,像是家養(yǎng)然后被丟棄的流浪狗,不知道該不該信任人,想躲開人,但是又依賴人。 “我不是神,但我是為你而來,讓你幸福是我的責任。”向南回答道,伸手捧著少年的臉,指腹拭著少年眼角殘留的淚。 少年很是乖巧的將臉側(cè)了側(cè),將臉完全貼在了向南的手心上,“所以是你救了奶奶對嗎?” 向南又一愣,不知該不該夸少年敏銳,向南的沉默從側(cè)面印證了安枕溪的猜想。 “是你對吧。這一次奶奶受的傷比上一次還重,可是這一次奶奶活了,是你救了她對不對,你知道,奶奶死了,我會很難過?!卑舱硐惫垂吹目粗蚰?,心里有了答案,他看起來很是激動。 向南當然不是有功不領(lǐng)的人,他是真的做了事的,當然也要獎勵啦,之前不說是害怕嚇著安枕溪,現(xiàn)在嘛,好像不存在嚇不嚇的問題了。 “嗯,是我救了她,想讓你開心?!边€特別有心機的補了后一句。 興奮之后,安枕溪又有了新的問題,“你會離開我嗎?” “當然不會,我如果離開了,我養(yǎng)的安安就便宜給別人了,我才不呢。”向南回答的很快,探身輕輕的吻了安枕溪的臉頰,然后稍稍動了動腿,艸,蹲久了,腿麻了。 “那你和我在一起,也是為了讓我幸福嗎,你是真的喜歡我嗎?”提起這個安枕溪的臉上很是忐忑惶恐,他生怕向南對自己的愛是假的。 但從愛的真與假排在離開之后就可以看出,安枕溪最怕的是什么。就算愛是假的,但向南還在他身邊呀。 想是這么想的,但安枕溪的表情就不是這么說的了,他緊張的呼吸都快停了,眼睛死死的盯住向南。 向南噗嗤一笑,然后帶著戲謔的口吻回應,“我像是那種為了責任獻身的人嗎?我如果只是單純的為了讓你幸福,方法有很多。和你談戀愛這件事情,是真心實意的,誰叫我們家安安這么好,讓我忍不住心動了呢。” “那,你喜歡這個我,還是那個我?!彪m然都是自己,但是莫名的很在意。 今天的問題都很尖銳,也充分的說明了某人心底的不安,尤其是這個問題,這倒是讓向南認真的開始思考了,許久之后他才回答,“其實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你或許也會得到幸福,你知道嗎,這輩子你注定幸福,就算沒有我,你的生命也會開出絢爛的花。但你知道我為什么沒有旁觀嗎?” 安枕溪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向南說的話,注定會幸福嗎,還說不是神,連我的命運都知道了。 “因為我心疼,我看見了你,就在那間屋子里,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看著那個你,我是心疼的,我想這么好看的少年怎么能夠不快活了。如果沒有看到那個你,我根本不會那么快決定想要保護你,他是我愛上你的起因,后來的故事是經(jīng)過,我喜歡你,這還不算是最終結(jié)果,時間會告訴你,最終結(jié)果是什么。”向南一字一句說的很認真,他沒有騙安枕溪,目光溫柔而堅定盯著安枕溪的眼睛,讓安枕溪不由的深信他所說的話,“至于我喜歡哪個你,我并不覺得你被割裂開了,你就是你,從始至終都是我最想保護的人。” 這樣的場景,似乎很難用言語去形容,不安的流浪狗試探的伸出舌頭去舔那個釋放溫柔的人。他給與信任,低頭去親吻向南的嘴唇。 纏綿的吻伴隨著砰砰的心跳聲,安枕溪有了一點點心安。 纏綿之后,看著向南發(fā)紅蒙著水光的唇,安枕溪又有點不好意思,明明該很熟悉和向南親吻的,但另一段記憶作祟,這又好像是他第一次親吻向南。 此時的向南也徹底和那個向南完全割裂開了,哪怕長相聲音都很熟悉,但安枕溪打心里覺得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神和爛泥怎么能是一樣的呢,哪怕神住進了爛泥的軀體,他也還是神。 十米厚的濾鏡下,安枕溪仿佛能透過皮囊看見向南的靈魂,凡人膜拜神靈,得到神靈偏愛膜拜敬仰更深。 從兔子變成狗狗的安枕溪有什么變化呢,大概就是變得更黏人了,只要向南在他附近,他的眼神便會一直落在向南身上,注意力也絕不會從向南身上挪開。 亦步亦趨的跟在向南身邊像是小尾巴一樣,如果向南的注意力落到了別的人身上,他就會很焦躁不安,會吃醋,但不會上躥下跳的吸引向南的注意,而是會很失落的圍在向南身邊,如果他有尾巴和耳朵的話,那他的尾巴耳朵一定會很失落的耷拉下來。 高考之前,黏人的狗狗和向南因為高考志愿的問題鬧了一點點矛盾,他真的一刻也不想離開向南,想要和向南考同一所大學,學同一個專業(yè),最好還是同一個班同一個寢室。 但向南心知肚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會耽誤了安枕溪,他的成績很好,而自己雖然已經(jīng)拼了老命在努力了,但頂多只能考上了二本。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并不管用,狗狗死倔死倔,好像只要向南不讓他報考同一所學校他就是被向南拋棄了一樣,他并不覺得和向南在同一所學校是被耽誤了,他堅信以自己的學習能力無論是在哪所學校都會變得更加優(yōu)秀。 向南所理解的比他更深,確實金子在哪兒都會發(fā)光,但是好的學校帶來的東西,不只是好的學習氛圍,人脈平臺資源這些都是好學校自帶的東西。在沙石里發(fā)光的金子和在金子堆里還能發(fā)光最引人注目的金子兩個一比較,孰優(yōu)孰劣,一眼便知。 向南最終還是勸動了安枕溪,他問安枕溪,有沒有想過兩人的未來,如果想過,那他就該明白,以兩人的家世如果安枕溪不成為最優(yōu)秀的人,向南家里是根本不會同意兩人的關(guān)系的。 安枕溪的臉當時就白了,向南所說的事實,很殘忍的事實。 最后兩人打著商量確定了,兩人必須在同一所城市,最好在同一個大學城里讀書。 向南一直沒問安枕溪的上輩子,那個沒自己出現(xiàn)的上輩子到底在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怕觸到安枕溪心上的傷口,他相信總有一天安枕溪會自己主動開口告訴他,那個關(guān)于前世的故事。安枕溪也沒有主動提起,他怕上輩子的遭遇污了神的耳朵,回憶是痛苦的,身體本能的想要埋葬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