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書迷正在閱讀:糖葫皮子、親愛的師兄、就愛cao我哥的狗菊(又名:狼狗好弟弟同高冷修勾哥哥的爆菊日記、癡你成疾、大齡剩O的性福生活、監(jiān)夫、嬌作美人、艷父(雙/產(chǎn))、一把沙子(沒頭沒尾的車合集)、惡
滄山地處晏國北境,地多石漠曠野,除去一座鳳城以外,百十里再不見什么像樣的城池。 此地冬時占去一年節(jié)令半數(shù),雪如鵝毛,飄搖起來時,就連最識途的老馬也能迷道。 一路行軍卻是好運道,除了幾天夜里零星落了些雪外,大多時候天氣晴好,清杳越裹越厚,伏泠身上的衣裳卻沒多添幾件,不冷似的。 大軍將至鳳城,遠遠便能瞧見地平處一座烏云似的褚色城墻。清杳探頭探腦地瞧,伏泠也在車簾邊,只瞧了幾眼,便興致缺缺地低下頭去。 “公子,我聽說鳳城的墨狐氅子最好,要不去給您弄一身?!鼻彖脙裳鄯殴猓行┳蛔×?,“也不知狐貍rou能不能吃?!?/br> 伏泠瞄他一眼:“狐貍也是食rou的?!?/br> 言下之意便是,你別被狐貍叼了去。清杳卻會錯了意,摸著下巴思索片刻,說:“那不能吃,rou酸。” 伏泠不知他這結(jié)論如何得出的,索性不搭話茬,自將包里的針與刀匕一一擦亮。 一路行至城外一座大營中,清杳先不認生地跳下馬車,隨后才想起回來扶他家公子。伏泠雖不擅體術(shù),卻也不是柔弱之人,利落下車,人還沒站穩(wěn)呢,先有幾個兵圍了上來。 “殿下交代過,先帶公子在營中歇息。軍醫(yī)府還沒竣工,您稍待幾日。” 未竣工。伏泠一聽這個,就知鳳城這邊也是被端王弄了個措手不及,許多事情還未打點好。只是這些兵士于端王行事沒有任何異議,照命服從,也不理其所行之事合乎道理與否。 伏泠點頭,他的行囊不算大,一個兵把他與清杳的東西一手一袋,提了就往前走。 住處是一座氈皮圍滿的營帳,正中的炭火燎得很旺,人一進門,立時暖和起來。 還不等板凳坐熱,卻聽見外頭一陣喊聲:“伏泠公子到了么?公子!” 清杳出去看,不多會就見一人火急火燎地跑進來。烏青色的衣袍不似軍甲,卻也沾著一身的血味。 “公子既然到了,便先隨我去醫(yī)營吧。今日有兩個刀傷抬回來的,再晚怕救不活了?!?/br> 伏泠不忸怩,提包揣袖便走。那人在前引路,此時才想起自我介紹來:“我名申宥,今后便是公子手下了,聽憑差遣。” 伏泠應(yīng)聲,眼卻是瞧著大營之內(nèi)來往的將士。晏國絕非富庶,邊境苦寒地更因久戰(zhàn),連年糧食不足數(shù)。這里的兵士們卻未見饑顏,雖不至于紅光滿面,精神頭卻也是足的。 方進醫(yī)營,帳門才一撩開,就聞一股惡臭撲面而來,饒是見慣了各類傷死之人的師徒兩個也是面色一白。 營帳中躺著許多滿身紗布的人,有些外滲的血業(yè)已干涸,唯剩銹紅的顏色染滿全身。在此可不認什么伏泠公子,叫苦之人連聲呼喊,更有那沒力氣出不了聲的,便只拿目光注視著他們。 申宥視若無睹,一路領(lǐng)著兩個繞路,來到其中布簾隔開的一間小室中。 里面并非只有傷員,一人懷抱頭盔,正與床榻上的傷病交談。 他方一抬頭,伏泠與申宥皆是一愣。 “端王殿下。” “過幾日下雪,會有更多傷員送來?!蔽具t滄神色平靜,似乎那些皮開rou綻的刀疤沒能給他什么觸動,“伏泠,你不許出營門。” 伏泠無奈應(yīng)下,尉遲滄也知趣,見他們忙碌,交代幾句便走了。倒是伏泠有些意外。他隨隊而來,自然知道領(lǐng)軍的尉遲滄勞累已久,身到鳳城,第一件事居然是來看望傷兵。 “殿下宅心仁厚,”申宥嘆道,“就是嚇人了些,他一進來我都不敢說話?!?/br> 宅心仁厚?伏泠笑而不答,挽袖上針,已看起傷來。 這些傷兵多是在滄山北麓與漠北人交戰(zhàn)時受的傷,那些鐵兵鈍而多刺,許多傷口并非被刀削開,而是鈍刺生生剌開的。 幾番料理完已然過了午膳時候。申宥臉色發(fā)白,躺著的兵早已疼昏了過去。好在傷是縫上了,血已止住,剩下全憑造化。 伏泠凈手更衣,挑簾出來,就見莫通立于欄前,顯然是在等什么人。 瞧見伏泠,莫通立即上前來道:“公子,殿下召您一并用膳?!?/br> 此時星星點點飄了些雪,天灰蒙蒙的,哈氣成冰。伏泠身上卻只一件薄單衣,后頭的清杳踉蹌追來,踮著腳給伏泠披氅子。 “我想回帳休息了,替我謝過殿下。”伏泠說。 莫通卻沒半點退讓之意,顯然是沒伏泠選擇的余地。一旁申宥乍見此處,兩廂瞧了瞧,卻不知該幫誰。 氣氛就這么凝滯下來。 “公子,請不要讓末將為難?!?/br> 伏泠凝神定瞧,莫通卻不杵他意味深長的目光,神情堅毅,不動如山。與其說是端王手中一把刀,不如說是端王座下一條狗。 片刻僵持,伏泠先收回目光,低聲道:“帶路?!?/br> 申宥長出一口氣,拉住想要跟去的清杳,目送兩人越走越遠。雪落在每一個人身上,清杳呆呆望著他家公子的背影,問:“申叔,端王咋那么稀罕我們公子呢?” “你這倒霉孩子,誰是你叔!”申宥大惱,“叫哥哥知道不,申哥。” “自己叫自己哥,”清杳吐了吐舌頭,“羞羞臉?!?/br> 這邊吵得歡,伏泠那頭卻是快掉了冰渣。王帳自比伏泠棲身的住處豪奢許多,兩案橫陳,其上四菜一湯,并一碗粟稻相摻的飯,就是在京城中,伏泠一餐飯也沒吃這么鋪張的。 尉遲滄說是等他,實際早已動了筷,此時杯盤都已見底,只有一碟rou還未動過。 見伏泠落座,他支地站起身,親將那菜碟端來,擱在伏泠案上。 “人rou,吃不吃得?”尉遲滄問。 伏泠提筷,面上不動聲色,筷子卻是避開了幾盤rou,專撿著素菜,絲毫不客氣:“多謝殿下,我不愛吃rou?!?/br> 他把教養(yǎng)氣度全拋一邊,專心填肚子,為的就是叫這端王不喜。尉遲滄瞧他吃相卻看笑了,把那菜碟往前推了推,又說:“今早新殺的小羊羔,給咱們接風的。吃吧,毒不死你?!?/br> 伏泠一時有些無語,終于把筷伸進rou碟內(nèi),夾出一片來。rou是先燉再鹵過的,香料不算多,卻十分入味,一抿幾乎就散了,還能隱約嘗出甜來。 確是很嫩的羔羊rou,在別處興許吃不到這么新鮮的。 “再等兩天,等下了雪,我們就北上,把漠北人的冬草場打了。你跟不跟我們?nèi)??”尉遲滄與伏泠面對面席地而坐,身上的甲胄響成一片,也不嫌重。 伏泠繼續(xù)吃,只是動作到底斯文,嚼的既慢又細,仿佛時有余閑似的。 尉遲滄看著他吃飯,表情像是在馬廄里看他的寶貝駒子吃草,幾分玩味,又有些好奇。 伏泠在他心里也確不是人。妖于人世,伏泠卻是自把自套入了本不必循的條框之中,比及尉遲滄的不羈,他規(guī)矩得近乎古板。然尉遲滄知道他內(nèi)里的芯子,知道他極不規(guī)矩的內(nèi)核。 他偏愛這么盯著伏泠,等他自己露出狐貍尾巴來。 “殿下才說過,伏泠不許出營。”伏泠答。 “許不許是我說了算,你想不想去?” 誘騙,或者是欺耍,伏泠早看穿了他的陰晴不定,卻也猜不出尉遲滄此時是個什么心思。 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更何況他一個守備后方的人。既然要拘著他,就不怕他逃? 但機會都已拋到跟前,伏泠自然不會錯過,他將飯食用盡,取帕拭凈,最后點了點頭。 “我要帶上清杳?!狈稣f。 “行,你把家當帶上都行?!蔽具t滄玩笑似的說。 雙目相交,伏泠被他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刺到,倉促轉(zhuǎn)頭,起身告退。 尉遲滄望著仍微搖動的簾門,掌心攤開,一簇墨青色的火苗一閃而過,消失不見。